第86章（2 / 2）

至于蓝斯，这个一度搅乱他心绪的精灵，至今仍旧让星轨无法确定，自己对他的感觉，究竟是什么。</p>

但绝对与对翡翠的不同。</p>

而是更加复杂的，几乎莫名其妙的，不至于生自何处的乱麻一样纠结的感觉。</p>

但这一切，在看到蓝斯和凯恩纠缠在一起的那一刻，就已经不再会有任何结果了。</p>

在那之后，星轨再没有见过蓝斯。</p>

而在今天，他却终于明白了，他为什么会对蓝斯，产生那样激烈却莫名的情绪。</p>

“绯红之眼……”指尖终于从不知何时抚上的猫眼石上拿开，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星轨原本墨绿色的眼眸，竟像是沉淀了千百年的沧桑，却又复杂到难以明辨。</p>

而听到他那一声低叹的“绯红之眼”，枪身猛地颤抖了一下，灰白的猫眼石上瞬间闪过一抹墨绿的流光。</p>

一直听闻器有灵的传说，没想到，今天还真让他碰上了。</p>

星轨从来没想过，在他转世归来的时候，第一个认出他的，竟然会是这柄曾经一直陪伴他数万年的长枪。</p>

察觉到星轨周身的气息渐渐柔和下来，不再如同之前那般戒备，“绯红之眼”终于放开对他身体的桎梏，如同一个委屈的孩子般，轻轻颤动起枪身。</p>

“我回来了。”他低声对“绯红之眼”说道，声音几不可闻，眼底有着淡淡的暖意。</p>

“绯红之眼”再度颤动了几下，紧接着，却渐渐再无一丝声息。</p>

星轨静静地看着他，柔白的指尖从枪身上一一抚过，像是对待最心爱的孩子般温柔。</p>

指尖最后停留在灰白的猫眼宝石上，他的手腕一翻，一颗绿豆大小的种子，便如同落入水中般，迅速隐没到了猫眼宝石中，“好好休息一下吧，我会等你回来。”</p>

毕竟，至今还能认出我的，就只有你了。</p>

眼底的最后一丝暖意，终于还是随着“绯红之眼”的彻底沉睡而渐渐消散。</p>

星轨知道，为了保存他身为拉斐尔时的记忆，也为了引导他寻到这里，这些年中，“绯红之眼”残存的最后一丝力量，也在刚才唤醒他记忆的魔法中，消耗殆尽了。</p>

这本不是他当年刻意所为，完全是“绯红之眼”的自作主张。</p>

精灵大多性情淡漠，转生即为一个全新的生命，几乎从没有精灵，会可以保有上一世的记忆，当然，绝大多数精灵也没有这个能力就是了。</p>

但拉斐尔啊，他天生就是个拥有反骨的，不像精灵的精灵。</p>

也大概是因为这样，所以才会把蓝斯的性子，也养成现在那副离经叛道的模样吧。</p>

忆起前世的记忆后，对于蓝斯，星轨反而没有之前那么纠结的感情了，因为他已经明白了，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p>

拉斐尔虽然一直不怎么着调，也以打破精灵族约定俗成的常规为乐趣，却怎么也不会想到，一直被他捧在手心里呵护有加的学生，竟然会对他生出这样的感情。</p>

也万万没想到，蓝斯竟然会因为他的离去，做出那种近乎癫狂的行为来。</p>

却终究，竟然连他是谁，都没有认出来。</p>

虽然他也知道，凯恩那与他前世太过相似的外貌，以及旺盛的火系魔力，才是误导蓝斯的主因，却还是难免会为那孩子的眼拙，而生出一丝失望萧索的意味来。</p>

而更令他失望的是，蓝斯竟然会真的和凯恩搅到一起去。</p>

如果这是在十几年前，他刚出生的那段时间，他都完全有可能去拎着蓝斯胖揍一顿，让那个被他宠坏了的孩子好好清醒清醒，究竟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p>

但现在。</p>

垂眸看着散落在胸前的墨绿色长发，以及看不到丝毫旧日模样的手掌。</p>

星轨忽然发现，很多事情，过去就是过去了，再也回不到从前。</p>

对于一墙之隔后究竟发生了什么，斐亚然一无所知。</p>

在匆匆打包好了几支各族武器后，这才像什么都没做过一样，来到“绯红之眼”的房间，与星轨汇合。</p>

在见到星轨的一瞬间，斐亚然的脚步猛地顿了下，完全就是下意识的行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p>

星轨却已经听到了他的脚步声，扬眸问道：“看得怎么样了？”</p>

“还好，里面乱七八糟的，都是些外族的武器。”斐亚然想了想，答道。</p>

心底却为终于抓住的思绪感到奇怪为什么，他刚刚竟然会觉得星轨有些陌生？</p>

好在那样的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星轨一开口，就立刻被斐亚然抛在了脑后。</p>

因为两人都各有思量，也都有不能告诉对方的秘密，所以在星轨摇头说没发现什么合意的武器后，两人就立刻离开了武器库。</p>

此时，日光已经冲破云层，艾泽拉斯又开始了新的一天。</p>

斐亚然虽然一夜没有合眼，但其实精灵本来就不需要每天都睡觉，只要魔力充沛，身体自然不会感到疲惫。</p>

看了看天色，在早餐之前，应该还够他去洗个澡，干脆就直接拖着星轨回房间，洗洗准备吃早餐了。</p>

手腕上传来熟悉而又温暖的触感，星轨怔了下，似乎有些不适应，但紧接着，在翡翠疑惑地向他看来的时候，终究还是微微勾起了唇角，任由翡翠握着他的手，把他从武器库一路拖回到对方的房间。</p>

给星轨倒了杯果汁，斐亚然这才说道：“我先去洗个澡，洗完就做饭。”</p>

说完，就一溜烟地窜进了浴室中，只留给星轨一个急匆匆的背影。</p>

星轨见状，倒也没什么意外。</p>

虽然与翡翠相识不过十几年，但这几千个日夜，也足够让他们对彼此的习惯了如指掌了。</p>

优雅地举杯抿了一口杯中的果汁，星轨原本淡漠的脸上，渐渐显现出一丝本不可能出现在他身上的慵懒。</p>

目光在翡翠的房间随意打量着，虽然早就对这个房间有印象，也早已经熟得不能再熟，但当他用拥有拉斐尔记忆的双眼再看这里时，却并不难发现，翡翠房间的配置，根本就完全是按照精灵王寝宫的标准来的。</p>

这么看来，王倒是真心十分宠爱翡翠这个学生。</p>

不过话说回来，翡翠也确实是个招人喜欢的孩子就是了。</p>

想到翡翠小时候棉花团子一样软软糯糯的样子，星轨唇边不禁露出一丝浅笑。</p>

落地窗外，啁啾的鸟语欢快地回响在树海深处。</p>

星轨的目光落在那片静美的春光之上，忽然觉得，与千年前那血雨腥风的状况相比，现在这样宁静的日子，还真是让人有些舍不得。</p>

只是不知道，这样的时光，究竟还能持续多久。</p>

毕竟，路西维尔和诺拉斯，可都不是什么会老实在自己地盘上猫着的角色啊……</p>

这么一想，还真是神烦。</p>

墨绿的眼底闪过一丝绯红的血光，星轨微微叹了口气，继续等待自己的早餐。</p>

说实话，原本没恢复身为拉斐尔的记忆的时候，他还觉得自己对翡翠的感觉，就是喜欢。</p>

但属于拉斐尔的记忆实在太过浓墨重彩，足以淡化这十几年来与翡翠朝夕相处的平淡时光，以及那些懵懂萌芽的陌生感情。</p>

但，对于翡翠这个朋友，星轨却从来没有想过要放手。</p>

精灵本就是极难产生深刻感情的生灵，在翡翠身上，星轨难得发掘出了许多不同于以往的纯粹感情。</p>

不同于他当初对蓝斯的呵护与责任，而是令人感到更加温暖的，没有任何负担的，甚至让他微微有些依赖眷恋，完全不想要有任何破坏的复杂感觉。</p>

曾经的几千年中，拉斐尔始终处于保护者的角色，无论是作为蓝斯的老师，还是精灵族的战神。</p>

但身为晚几年出生的，比翡翠小几岁的星轨，即使身体发育一直比翡翠要快一些，他却也知道，这么多年以来，在两人当中，处于被照顾角色的，一直都是他自己。</p>

这种一层一层缓慢剖析明了的感情，以及那感情中所蕴藏的温暖，让星轨慵懒的眼角，都忍不住漫开了一丝温柔的笑意。</p>

这样的日子，其实也很好。</p>

这么想着，他看着刚从浴室中出来，浑身带着水汽就再度匆匆钻进厨房的翡翠，无声绽开了笑容。</p>

在与星轨一起吃完早餐后，斐亚然他们这两只精灵学生，就又找各自的老师上工去了。</p>

在演武场被安斯老师再度毫无悬念地完虐了一通后，斐亚然一改平日里的作息，直接就去了加西亚家里，准备开始赶工。</p>

之前的二十年中，他费劲心力都没找到适合给安斯老师做王冠的材料，所以即使早早就设计出了王冠的样子，制作进度却始终为零。</p>

倒是那两枚属于他和安斯老师的戒指，因为王冠没有完成，无法成套送出，所以一直都被他放在包里压箱底来着。</p>

不过话说回来，谁又能想到，那些让他绞尽脑汁也寻觅不到的合适材料，竟然会天上掉馅饼一样，忽然前仆后继地都自动送上门来？</p>

所以说，安斯老师王冠的制作材料，现在已经全数准备齐全，立刻就可以开始动工。</p>

但昨天他才刚刚大略打磨了一下要送给星轨的长弓，进度也还不到百分之三十。</p>

偏偏无论是安斯老师的王冠还是星轨的长弓，都是需要花费大量心思与精力的武器，稍有分心，就有可能会出现瑕疵，这是斐亚然无论如何也绝不会允许的。</p>

所以，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内，斐亚然每天都几乎是两点一线地来往于王宫与加西亚的铸造室，除了每天早上一起吃早餐的时间外，连星轨都逮不到他的影子。</p>

这让星轨不禁有些郁闷。</p>

“您说，他最近究竟在忙什么？”大半个身子都靠在藤蔓座椅中，星轨一脸抱怨地看着银发翠眸的精灵王者。</p>

精灵王闻言，漫不经心地瞥了他一眼，“他每天都有很多事情要做，和你不一样。”</p>

星轨闻言，忍不住抽了抽眼角，别以为他没听出来，王这根本就是指责他太闲了。</p>

“那小家伙，身上的秘密好多啊……”彻底摊在椅子中，看着头顶那些神秘莫测的金色图腾，星轨终于还是忍不住，有些疑惑地道：“明明是和我一起长大的，但很多时候，我还真想不通，他到底在想些什么。”</p>

“嗯。”精灵王淡淡应了一声，表示自己听到了。</p>

星轨却还在兀自地絮絮叨叨，“他从小就和其他精灵不一样，我和凯恩出生那会儿，他明明已经长了好几年，结果还是比我和凯恩要矮上一个头。”</p>

精灵王静静翻过一页书。</p>

“比我矮那么多，但却总会摆出一副兄长的模样，”想到当年，星轨的脸色渐渐柔和下来，“会做很多闻所未闻的食物，很多事情都一点就通，无论是魔法还是武技，铸造还是晚我好多年才接触，却很快就游刃有余的政务……”</p>

“一出生就被精灵王选为学生，拥有史册中都完全没有出现过的全系魔法天赋，自创别人无法复制的强大武技，实力离皇阶精灵也只差临门一脚。”</p>

“而拥有这些无论哪个，单拿出来都足以令人动容的有点于一身的他，如今才堪堪只有二十岁。”</p>

“二十岁，这在精灵族，根本就还处于幼生期。”</p>

星轨的语调很慢，就像是在海边拾取贝壳一样，一点一点把那些掩藏在平淡时光中的惊才绝艳一一拉扯出来，拿开逐一在他和精灵王面前。</p>

然后，在这样摊开来后，他自己倒是先被这个能干的小家伙所折服了，忍不住感慨出声，“这样的他，就连当初的精灵将军拉斐尔，也根本完全无法企及。”</p>

精灵王闻言，这才终于施舍了一个眼神给他，却并不对星轨所说的这些话，发表任何评论。</p>

这让想从与翡翠相处时间最久的精灵王身上挖出点什么来的星轨，心像被猫挠了一样痒得不行，无论如何也想从王的口中得到关于翡翠的只言片语。</p>

拉斐尔当年行事一向胆大妄为，除了必须装门面的时间外，与精灵王相处时都十分随意，所以在对精灵王汇报完自己已经恢复了身为拉斐尔的记忆后，星轨就开始在翡翠不在这里的时候，时不时地往精灵王这里跑，三句话离不开翡翠。</p>

因为这，倒是没少接收到精灵王若有所思的目光。</p>

“王，我听白说，当初您是在看到翡翠的第一眼，就决定要收他为学生了吧？”翡翠出生时的事情，这些天星轨没少跟白旁敲侧击。</p>

他曾是拉斐尔的事情，整个精灵族至今也就只有王知晓，其他人星轨压根就没打算告诉，不然公务一定会比现在身为学生时多出好多。</p>

他是个不喜欢受约束的精灵，自然不会主动往自己身上揽麻烦。</p>

而且一旦那群长老知道了，估计没多久，蓝斯应该也会知道了。</p>

虽然对这个曾经的学生有些失望，但蓝斯变成如今的模样，说到底也还是因为他，而一旦蓝斯知道已经与他有肌肤相亲的凯恩，并非是他心心念念的拉斐尔，星轨担心那孩子会彻底崩溃。</p>

所以，他曾是拉斐尔的事情，他不会再告诉任何人。</p>

现在的日子他很满意。</p>

就是经常逮不到翡翠影子这点，让他最近觉得有些不愉快。</p>

所以，他就跑来折腾他们伟大的王了。</p>

嘴皮子都快说破了，精灵王还是对他的话无动于衷。</p>

心底轻哼了一声，星轨终于把那个直觉中一直不让自己问出来，却真的十分十分好奇的问题，问了出来</p>

“王，您当初会选择翡翠做学生，是不是因为，他可以免疫您身上的诅咒？”</p>

精灵王闻言，终于不再无动于衷。</p>

把手中的书合好放在桌上，精灵王今天第一次，给了星轨一个正眼。</p>

只是那原本如树海深邃的眼底，此时却已经染上了一层冰冷入骨的冷意。</p>

浑身一哆嗦，星轨立刻收拢好自己原本没骨头一样的坐姿，双腿收拢，端端正正地坐好，双手放于膝盖之上，低眉顺眼地等待王的指示。</p>

半晌后，眼角才瞄到王重新拿起了桌上的书，一边慢慢翻着，一边淡淡对他道：“你的话太多了。”</p>

星轨乖顺地点了点头。</p>

“明天开始，不许再过来。”</p>

精灵王的嗓音刚落，星轨就发现，自己眼前的场景就完全换了个模样。</p>

厚重的雕花大门把他和精灵王完全阻隔在两个世界，但偏偏刚才王的神情实在让他现在想起来都心有余悸。</p>

这么说来，到底有多少年，没有看到王露出那样的神情了？</p>

果然，即使过了这么多年，那件事对王来说，也仍旧是如同禁忌的存在吧。</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