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2 / 2）

那人放下欧阳箬躲在了树丛之中，欧阳箬已然完全醒了过来。只见那人一张脸涂得漆黑，粗衣短打，做流民打扮。</p>

欧阳箬想动又不敢轻举妄动。四周寂静无声，夕阳西下，炎热的气息依然热哄哄地烤着树林，沉重压抑的气息似死水一般。过了小半盏茶的工夫，远远地听得传来了马蹄声。</p>

有人喝道：“快去四周搜搜。见到流民格杀勿论”</p>

“是，将军”几人轰然应道。马蹄声渐渐散了去。</p>

欧阳箬只听得这一声，泪水便无预兆地流了下来。</p>

他终于来了苏颜青真的来救她了</p>

她猛地一挣，正欲翻身呼喊，忽然那人似背后长了眼睛一般，扭过身来扑上去，捂住她的嘴巴。</p>

“你想死是么”他低低声喝道，眼中的杀气一闪而过。</p>

欧阳箬浑身上下被他制住，她剧烈地挣扎着，她要回去她一定要回去她还有凌湘</p>

渐渐地，马蹄声散了去，终于不可闻。欧阳箬眼中的光芒渐渐熄灭，她无力地瞪着面前的男人，悲伤与绝望从她身上、眼神中蔓延开来，让他不自然地别开脸。</p>

“你是楚军的什么人那个将军要这么护着你，哼哼，还亲自过来救你。”那男子哼哼几声，四周仔细看了一遍，才放下心来。</p>

欧阳箬听得他的话，微微一怔，忽然问道：“你是陵郡人氏”她改了官话，说起陵郡特有的地道方言。</p>

那男子一怔，眼眸一亮：“你也是”他用的亦是地道的陵郡方言。</p>

“我是陵郡欧阳世家。”欧阳箬飞快地说着，刚刚熄灭的希望又开始燃烧。她一定要活着离开这险地，不惜一切代价也要离开</p>

“欧阳”那男子低低惊呼一声，“可是穗门街的欧阳府”</p>

欧阳箬忙点了点头：“欧阳清隐是妾身的家父。”那男人忽然深深地看了她几眼。惊呼一声，退后几步，拜倒在地：“张子明无意中得罪了小姐，实在是罪该万死。小生在十年前受先生大恩，至今不敢忘怀。不知先生现在身体是否康健”</p>

欧阳箬按耐下心中激荡，颤抖着道：“三年前就病故了。”</p>

那男子猛地一抖，忽然跪下来抱头痛哭：“先生，您怎么就去了学生还未报答您的大恩大德，您怎么就去了。”</p>

欧阳箬立在一旁拭着泪水，却冷着眼看他。见他涕泪横流，不似做伪，心中虽然惶惑但是却隐隐看到了希望。看他哭得差不多了，才上前虚扶了他一把：“家父门下学生甚多，妾身实在不知您是”</p>

张子明顺势站了起来，擦了擦脸露出面上一小片白净的皮肤：“十年前，家父亡故，子明生性顽劣，母亲为了让我走上正道，在欧阳府前跪着求先生收我为学生。欧阳先生知道我家境贫穷，还特地拿了钱让我拿回去贴补家用。子明跟着先生学了两年，不但未交一分学资，还受了先生许多恩惠”他说到此处，又擦了擦脸上的泪水，面上越发显出英挺的轮廓。</p>

欧阳箬泣道：“家父一生清廉，为官也甚是爱民，病故前一晚听得府中老管家说道，他还在披阅地方的政事。”</p>

张子明叹了口气，定定地道：“华国中要是多几个先生这般人物，也不至于”</p>

他回过神来仔细打量下欧阳箬：“学生曾见过小姐一面，当时”话未说完又红了脸只得尴尬了别过了头，好在他脸上尘垢满面看不出异样。</p>

他那时候年少顽劣，在欧阳家求学，虽然在欧阳清隐面前老老实实，但是一挨到放学便跟几个少年一起打鸟、斗蟋蟀，玩得不亦乐乎。欧阳箬当时只是不到十岁的女童却已经长得十分美丽，张子明听人说她美貌，便约了几个少年偷偷到了后院墙头上趴着偷看。养在深闺中的女儿家岂是能轻易看到的。可是有次竟给他们偷看到了。</p>

犹记得那时三月的春天，草长莺飞，百花丛中盈盈立着一个小女孩。面色如春，未长足的身量依然隐隐有绝代风华。一众少年皆惊为天人，纷纷说娶妻当娶如欧阳箬这般美人。</p>

张子明却不以为意道：“大丈夫当心怀宏图大业，怎么的没出息只惦念谁家女子美貌。”话虽如此，但是欧阳箬的清冷绝美却早已深深地印在他脑中。</p>

第13章倦途归2</p>

欧阳箬见他怔怔出神，不知他是如何想的，看看天色心中越发焦急：“这位壮士，您能否放妾身走”她声音婉约，带着一抹企求甚是楚楚可怜。</p>

张子明回头，见她双目泪垂，虽然形容狼狈，但是依然是当初那个如三月杨柳一般美好的女子。往事交迭着涌入他的脑中，他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这个是自然”</p>

欧阳箬大喜，深深福了一福转身便走。</p>

张子明看着她微微踉跄着地往前走，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不行”他喝道，说着人若箭一般射了出去，捉住欧阳箬的胳膊。</p>

欧阳箬被他拽得几乎跌到地上，回过头来，往日清冷的双眸射出浓烈的怒火，盯着他：“壮士难道想出尔反尔吗且不说家父生前有恩与你，再不济你也不能欺负我等弱质女流。堂堂一个男子汉，不上阵杀敌却来抓我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传出去不怕别人笑掉大牙吗”</p>

张子明被她骂得张口结舌，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欧阳箬眼中怒火更甚，摔开他的手，傲然立在他面前，怒道：“若是想杀妾身便杀吧。何必拿妾身来当挡箭牌，在阵前拿女子做威胁本来就不是光明磊落之人。我爹爹收了你做学生，真的是一世英明尽毁你手。”</p>

张子明被她一阵痛骂，才清醒了过来：“我是不想你去楚军那儿，你你是老师的女儿，你如今落到了他们手中，我只不过不想让你”</p>

他结结巴巴地道，高大的身躯在她面前无端短了几截。</p>

欧阳箬冷冷一笑，她的姿容绝美，但是笑意却冷若冰霜，看得张子明一阵心虚发寒：“谢谢壮士的好意。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你们想要劫华帝，以华帝之名大招义军，你当妾身无知女流，不懂你们的如意算盘么妾身就告诉你吧，你以为华国会亡就是天意么，若不是华帝昏庸无能，亲信小人、任人唯亲，华国怎么会如此快亡国你没见过华帝跪着向楚定侯献玉玺降表吧若壮士见了，一定比我更想把他杀了祭奠我们华国死去的万千英魂。”</p>

欧阳箬的言语铮铮，落地有声。张子明憋红了脸，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欧阳箬冷冷地看着他，扭头就走。张子明看着她的背影，急忙上前，却不敢再拉她。</p>

“欧阳小姐，你怎么会在楚贼军之中，你你不要回去了好不好”张子明擦了头上的冷汗，跟在她旁边。</p>

欧阳箬辨认下方位，紧抿着嘴向官道方向走去。</p>

“欧阳小姐，你是要去楚军那”张子明忽地问道。</p>

欧阳箬一怔，冷冷回头：“与你无关”</p>

“小姐，欧阳先生一生清誉，绥州大旱，他散尽家财，活人无数。如今华国已亡，我等继承先生遗志，想方设法振兴华国有何之错倒是小姐你投身事敌，侮辱的不仅仅是先生的清白，更是我们华国的耻辱。”张子明慢慢地说道，一字一句，割得欧阳箬浑身上下见骨见血。</p>

沉重的气息压在两人的周围。欧阳箬想放声大笑。</p>

清白当她决意殉国之时，堂堂一国之君正跪在地上，向楚国奴颜婢膝。</p>

清白当她被人凌辱，无处可逃的时候，是谁来救她于水火。</p>

华国亡了与她何干难道亡国之痛就要她们一群无知的后宫女人来付出代价她只不过是想活着又有什么错她想问问苍天，她到底做错了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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