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节（2 / 2）

欧阳箬见皇后那金闪闪的护甲在小霖湘细嫩的脸上晃来晃去，只紧张得手脚发冷。小霖湘虽然不怕生，但是在陌生人身上也待不久，不一会便扭着小屁股要拿桌子上的水果。皇后也不恼，只叫宫女拿了削好的一块块苹果放在她面前，由她吃了。</p>

欧阳箬见今日皇后那么和善，心中越是没底。只捏紧了手中的帕子。宛蕙在一边，亦是大气也不敢喘一声。她见皇后专心看着小霖湘左手一块苹果，右手又一块，额上的冷汗都下来了。皇后却犹自不觉，只含了笑看着。</p>

皇后过了一会将膝上的小霖湘放下，转头命身后的宫女道：“等等去将本后那柄玉如意拿来，赐给敏沐小帝姬，给小帝姬添添福。”</p>

底下的宫女忙应了，回去取了。</p>

欧阳箬见状又跪下来代小霖湘谢道：“臣妾谢皇后娘娘怜惜敏沐帝姬。”</p>

皇后笑着扶了她起身，拉着她到了水榭前，那边水中的游鱼锦鲤都游了过来，皇后看了看，命宫人拿来鱼食，又屏退了宫人，只与欧阳箬二人坐在水榭临水的阑干前，有一下没一下地抛着雨食。</p>

欧阳箬知道她定有什么与自己说，当下心中惴惴不安起来。拿鱼食的手也禁不住微微地抖。她如今根本不是她的对手，而且她现在牵挂太多太多，每一处都是她致命的弱点。比如肚子里的孩子，比如霖湘</p>

皇后赏了一会鱼，忽然叹了一声：“这深宫寂寞，本后真羡慕妹妹。”她说这话带了几分真感情，欧阳箬也听得微微动容。</p>

她忙恭声道：“皇后娘娘何出此言呢。皇后娘娘才德无缺，皇上很是敬重呢，经常叫臣妾要向皇后娘娘学习呢。”</p>

皇后看了她一眼，幽幽叹道：“谁都羡慕本宫风光，其实本宫宁可为普通人家的妇人，不担这千斤重担才是。相夫教子其乐融融，不像如今皇上敬我重我，却不再把本宫当成女人了。”</p>

欧阳箬见她吐露心声，心中震惊万分，只得面上作出同情之色：“皇后娘娘千万不可如此，皇后如今贵为一国之母，母仪天下，如何能如此作想”</p>

皇后面上含了泪道：“本后本想着跟着皇上一路过来能得他几分怜惜，可恨本后不能再生，皇上心灰意冷，再加上本后年纪大了，容颜衰老。这夫妻之情也淡了。许过不久他便将本后忘了，就如同那寺中的神像只远远地看几眼不会走近半分了。”</p>

她说得真切，字字催人泪下，可欧阳箬越听越心寒，一个呼之欲出的念头竟生生闪了来，刺得她心中绞痛。她低了头，紧紧揪着自己的衣裳下摆，那裙上绣的并蒂莲被她揪着变了形</p>

皇后微凉的手搭在她的手上，含了哀切：“本后如今厚着脸皮与柔芳仪讨个天大的人情，不知你肯不肯。”</p>

欧阳箬抬头恍惚一笑：“皇后娘娘请说，只要是臣妾能办到的，臣妾定当尽力。”</p>

皇后心中大悦，踌躇了一阵：“这个那本后便说了，你可知敬裕太妃么”</p>

欧阳箬见她卖了个关子，心中连连冷笑，面上却只做不解道：“臣妾愚驽。”</p>

皇后握了她的手，笑道：“也难怪你不知，那敬裕太妃是圣仁帝的生母，因为出身粗使宫女，只因当时楚帝一时酒后见她有几分姿色便宠幸了她，没想到她一举得男。可惜她身份微贱，连带着自己生的皇子也不受皇帝待见，于是她便将自己的孩子送给了当时的圣崇太后抚养。最后圣崇太后将之立为储君，这敬裕太妃也一世尊荣。你说这敬裕太妃可不是胸襟开阔，高瞻远瞩之人”</p>

欧阳箬听了，六月的天如置身冰窖之中，半晌才轻浅笑道：“臣妾明白了，皇后是叫臣妾效仿敬裕太妃。”</p>

皇后见她明白，这接下来的话便顺多了，真切地握了她的手道：“其实这也是本后的私心作祟罢了。本后不能有孕，恐圣宠日衰，所以就想向妹妹借几分福气来。本后看遍后宫，只有妹妹一人知书达理，相貌性情无一不好。皇上又十分宠爱，若妹妹能舍得，将自己的孩子放给本后抚养，到时候他便是正宗的嫡子，又是妹妹生的，皇上也会眷顾，放眼后宫，谁也动不了他。本后别的不敢说，这后宫的权位，本后是坐得稳的。这孩子将来的前途，可是瞧得见的”</p>

她顿了顿，又接着说：“再说了，妹妹年轻，到时候再生养一个，也是一样。再说我们都在宫中，若想看孩子也看得到。这岂不两全其美”</p>

皇后笑得真真切切，欧阳箬面上含了笑，心中却早已冰封一片。</p>

两全其美。</p>

她想说不。她什么都不要，只要自己的孩子在身边，好好的，天天笑着绕着她，腻着她。她不要他建功立业，她不要他陷入与众皇子夺嫡的血雨腥风</p>

她不要</p>

可是她能说不么她抬起头来，只见皇后紧张万分地看着她。说什么她与楚霍天的夫妻情分，说什么膝下空虚不过便是她的野心作祟，想要捧个皇子做皇帝罢了。只是她想不明白皇后为什么不去将林氏的二皇子抢来，而偏偏要来抢她的孩子。也许敏感如她，也知道楚霍天不喜林氏之子，也或许皇后知道她背景卑微，不敢拒绝她。</p>

欧阳箬心中千头万绪，半晌才低了头一字一句道：“臣妾明白，只是臣妾腹不知是龙是凤，若是皇子那便由皇后娘娘教养吧。”</p>

她说完捏紧了拳头，那一根根护甲就这样深深地刺进了她的掌中，锥心刺骨的痛。炎炎初夏天气，她却觉得自己身上连一丝活气都没有了。</p>

皇后得了她的应允，平日严肃的眉眼都笑开了，拉了她的手连连道：“好妹妹，你放心吧。你的孩子便是本后的孩子，本后怎么可能亏待他呢从今以后，你我便是姐妹，往日是本后严厉了些，还望妹妹不要记挂在心上才是。”</p>

欧阳箬努力平了平自己的心境，抬头对皇后道：“皇后娘娘说什么话，臣妾从华地而来，能伺候皇上便是臣妾的福分，如今若得了龙子能给皇后娘娘教养，那便是天大的运气了。”</p>

皇后见她如此明理，不由笑道：“好妹妹，不愧皇上喜欢的人儿，那故去的李婉仪性子太躁了，林氏又十分懦弱，她们生养出来的孩子本后亦是不喜欢。妹妹美貌年轻，胸襟有大沟壑。这生养出来的皇子以后定是我大楚国的栋梁之才。”</p>

欧阳箬听了心中冷笑，不就是李盈红生了个小帝姬么，若是男的估计皇后早就一把抢过去了。</p>

皇后见她面色平静，越看她的肚子越顺眼，忙命水榭外的宫人道：“去，叫内务府再拨十个宫人去云香宫伺候柔芳仪，将各地进贡来的血燕窝称三斤，哦，还有上好的大枣等等孕妇滋补的补品都各称一些赐给柔芳仪。”她啰啰唆唆，吩咐了一大堆，又要赐下金银。</p>

欧阳箬看着她的架势，几乎要将她宫里的东西都搬给她一般。心中越发痛了。</p>

恍惚中，似还能看见李盈红愤怒地拿了皇后赐下的金银，用力掷到地上：“想拿这些破铜烂铁来买我李盈红的骨肉，我呸”</p>

斯人已逝，她敢同李盈红一般将她赐下的东西摔到她面上吗</p>

敢说：“想拿这些东西买我的骨肉，我呸”</p>

她不敢，她更不能。可是她还能做点什么。她应该要再做点什么</p>

欧阳箬缓缓郑重跪下道：“皇后娘娘明鉴，臣妾答应娘娘只是一心为腹中的孩子着想，娘娘的心意臣妾心领了，这些东西臣妾有许多，请皇后娘娘收回去吧。”</p>

她在求她，不要拿这些东西侮辱她最后的尊严。她将自己的孩子送她不是为了这些，而是为了这孩子将来的性命</p>

皇后既然打定主意到她的头上，她便只能给她，别无他路。她千算万算只以为林氏与李盈红的孩子能为她挡一挡灾难，没想到最后她还是躲不过去。</p>

小霖湘方才在皇后的怀里，皇后拿着帕子轻轻为她拭汗，那明晃晃的护甲晃得欧阳箬心头发寒。只要一点小霖湘的眼睛，或者脸蛋便毁了。她要伤害她身边的人，实在是太容易太容易了。</p>

皇后看着跪在地上的她，笑意越发深了，慢慢扶起她道：“也罢，这些都是身外之物，古人说，君子守诺，本后相信柔芳仪定有那古君子之风范。”</p>

欧阳箬将自己的手藏在袖中，被护甲划伤的伤口一点点滴了血，提醒着她的心到底有多痛。她终于笑道：“臣妾明白。”</p>

第78章芳魂归3</p>

欧阳箬是含着一丝冷笑回了云香宫的，只是她的笑太诡异，连宛蕙都不敢轻易上前。她由宫女脱下外边的罩衣，半躺在美人塌上，宫女都退下了。她犹自呆呆地看着窗外的盈盈翠色。</p>

德轩担心进来看了一眼，忽然大惊，扑上前去，使劲掰开她的手道：“娘娘，你伤了自己了，快撒手”</p>

欧阳箬只死死捏着自己的手，尖锐的护甲已经深深地嵌到她的手掌之中，鲜红的血一滴一滴落到地上，似那点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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