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章 白上再加一点白(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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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能看他,一看他,所有防线都在崩溃瓦解。【】她扭头看墙上的挂钟,母亲带奇奇上街买过年的新衣,继父在车行,一时根本不会回来解救。她绝望地闭上眼睛。“我不去了,对不起。”他根本不问为什么,拎起她就往房间里去。真正的家徒四壁,一眼看到墙角的箱子。他认得那是她的箱子,便一手拎起,一手拎她往外走。“喂,你干嘛?”手上的新旧伤口一齐崩开,又急又痛,不由失声喊出来。“跟我走!有什么话,路上慢慢说!”“还没跟爸妈交代,”她想出个缓兵之计。“回头打电话,先斩后奏懂不懂?”他不动声色给挡回去。“我……我还没洗脸,没梳头,没换鞋!”好吧,行至门口的他终于停下,无可救药地看着她,“坐下!”他把她摁在箱子上就坐,挑了一双运动鞋,亲自帮她换。“不要——”可他完全不让她躲闪,一手捏住脚脖子,又在脚背上扇了一下,“叫你不听话!”她顿时羞得满面通红,只能乖乖就范。出了门,他还是那样拎着她和箱子,全然不顾左邻右舍讶异目光。她努力想挣脱,怎么也无法,他的手像铁钳一样呢。上了车,到机场,过安检,上飞机,他还是那样牢牢钳住她,生怕一松手就再也捕不牢。“我……我……想上洗手间,”这样才得以解脱。他订的是头等舱,两个座位靠在一起,中间有个小圆几。她在洗手间里,把手上的伤口用水冲洗干净,又瞧镜子里,这些天都没睡好,两个眼圈黑得发青,一下子老了几岁。真不知道他为什么非她不可!她努力抿了抿嘴唇,又将冷水拍在脸上,深吸一口气。出来时,见他在读一本厚书,《雪山之书》。大概从公司出来就直接赶到她家了,因此上了飞机,脱下大衣后,穿的是白衬衫,搭一件深蓝格子毛衣,十分精英范儿。读书的样子真好看,一点都不凶了,眼角眉梢都那么安静。“吃点东西。”空姐正好将食物送来,他放下书,看也不看她一眼。原来早自作主张帮她点了餐,芝麻糖醋鸡扒、香芹烟肉龙利鱼卷、黑椒芦笋烩虾仁、罗宋汤,又有各式面包、三明治、蛋糕和水果。“怎么?吃不惯可以换,这趟飞机往云南,可以叫过桥米线。”她摇摇头。刚才发怔,只是忽然在想,许锦棠每次点餐都要请问她意见,事事对她言听计从,盛桐几乎从来都是蛮不讲理地帮她决定,为什么偏偏爱的是他?他对她强横,她表面反抗,内心却不无甜蜜,因为知道他是因为喜欢自己才这样吧。坏了坏了,难道真是受虐狂?吃了饭,盛桐取过两粒胶囊,一杯水给她。“红景天,防止高原反应的。”“你不吃?”“我去过多次,没事的。”见她乖乖吃饭服药,他才态度稍稍缓和下来,“睡会儿,醒来就到了。”亲自帮她把座椅放至平躺。他又在读那本《雪山之书》,微微蹙起眉头的样子真是帅到叹为观止了。明明跟自己说好了就此放手,为什么一见到他,百炼钢都化作绕指柔?明知不合宜,还是忍不住要爱他,到底如何是好?“公司的事,都搞定了?”“嗯。”他视线并不离开书页,语气却是轻松的,大概盛世的官司化解了吧。那么,文薇的事,根本是空穴来风吗?她想问,又觉有些可笑。“不问我为什么……”“不是都跟我来了吗。”书又翻过一页。原来他根本不在意她的小脾气,看事情永远只看结果,真是骄傲得可以!“我知道了一些事,关于我爸爸,和你……妈妈的。”这回他终于放下书,郑重地看着她。“静言,”他身体移了移,手心覆上她的手背,方才缓缓说:“不管发生什么事,永远不要怀疑,不要欺骗,也不要放弃。”她发现他的眼睛里有些亮晶晶的东西,融冰似的。她点点头,忽然才觉得,他和她其实一样可怜,与物质生活丰饶与否根本无涉。他们这两个爱的弃儿,还有什么理由不相依为命?见她应许,他俯过身,在她睫上吻了一下。他的嘴唇在颤抖,随即坐直身体,牵起她的手,又吻了一下。“这是什么?”他发现了那些伤口,掌心的,手腕的,新的,旧的。“没事,”她慌忙抽回手,“在修车行帮忙,不小心弄的。”他直直地盯着她的眼睛,半晌,“你才答应了不撒谎的。”“好啦,”她凑过去,凌空挽住他的胳膊,难得地撒起娇来:“你这么机灵,我怎么敢骗你?再这样凶巴巴的,加上人家耳朵里一直嗡嗡响,都要失眠了!”“睡不着我给你念首诗吧,”他果然吃这一套,伤口的事暂且揭过不提,又翻开那本书:“我最喜爱的颜色是白上再加一点白仿佛积雪的岩石上落着一只纯白的雏鹰我最喜爱的颜色是绿上再加一点绿好比野核桃林里飞来一只翠绿的鹦鹉我最喜爱的不是白,也不是绿是山顶上被云脚所掩盖的透明和空无”舷窗外,棉絮般的云层之上,夕阳正慢慢敛去光芒,呈现一种醉心的橙红与珠贝紫。飞机平稳无波,千丘万壑,一掠而过。手里是他的温度,耳畔是他的嗓音,与他同在,何妨笑对?数日来,她第一次安稳入眠。当晚,在丽江四方街闲逛,红男绿女太多,面对面讲话都得用喊,不多时便觉索然,躲进一家门脸看着高档的餐厅里去。两人都是吃不来辣的,仍然忍不住要试试小锅米线,各种菌菇放下去煮,汤汁浓稠鲜甜。这一天过得慌乱,中午还窝在家里,晚上竟到了云南,颇有些不可思议。盛桐离席后,陈静言才想起给家里打电话。她一向沉默,也算得乖乖女,这次竟不告而别,母亲果然大发雷霆,逼问她和谁一起,又问几时回家。她只得耐住性子一一作答。盛桐过来,问她:“包呢?”这才惊觉,先前放在她旁边椅子上他的背包,不翼而飞了!“啊,刚在打电话,没留意……”陈静言大惊失色。“没关系,先买单,去报警吧。”他反过来安慰她,岂料一摸口袋,钱包在那丢失的背包里,还有手机、相机、证件一应重要物件,全部失踪了!“我还有钱,不知道够不够?”她忙掏自己的钱包,走得匆忙,也没带多少。盛桐止住她,“跟我在一起,永远轮不到你付钱,记住了!”真是,都什么时候了,还有这底气!“又要吃霸王餐?”她想起上次在半岛酒店的事,这次恐怕真的要吃霸王餐了,不由得又吓出一手汗。盛桐倒不慌不忙,四下里一望,叫领班来说了几句话。领班是个三十来岁的风情女子,听着听着便笑起来,又不住地打量陈静言。陈静言被看得简直坐立不安,难道是要被抵债在这里吗?领班点了头,盛桐便向她挥一挥手,自往餐厅中央去。那里摆了一架三角钢琴,打着射灯,颇有几分情调。怎么,他会弹钢琴吗?从没听说过啊!领班随即拿了麦克风过来,笑吟吟地说:“各位嘉宾晚上好!这位胖金哥,来到我们丽江,受到风土人情的感染,想买个戒指向他的心上人求婚,哇,是不是好浪漫呀?可惜呀,他身上钱不够,所以想弹一首曲子献给大家。如果他弹得好听呢,不妨送些零钱给他,助他达成所愿,好不好?”这领班天生爱俏,见台下诸人鼓噪叫好,倒先来个民歌亮一嗓子:“咿哪——山对山来崖对崖小河隔着过不尼来哥抬石头妹兜土花桥造起走过尼来咿哪——花桥造起走过尼来”唱着唱着,她又走到陈静言边上,拉起她来,向众人敛衽。陈静言哪料到盛桐会出这样的大招,早窘得满脸通红,此时只得点头为礼,赶紧坐下。周围好几个男子向她打唿哨,她恨不能拿餐盘挡住脸。盛桐遥遥一笑,试了几个音,定下心来,开始弹奏。起音是温柔的和弦,慢慢加重,像从容而温柔的低语。陈静言并不懂音律,胜在感受力丰富,她细细聆听着,眼前渐渐出现两个年轻的恋人,互相试探,躲避,又碰触……当那段似曾相识的旋律出现时,她不由得沉浸在温暖和忧伤里。弹到结尾处,急速往复的音阶,像是徒劳地想要留下,留下什么呢,是再也不可回头的过去,不可挽救的爱情,还是不可追悔的时光?最后一个音符的震颤消失在空气中,掌声雷动,她仍旧久久的感到惘然而惆怅。“卡农啊,”旁边桌的一个姑娘小声说,“弹得真好!”说着推了推她的男伴,“愣着干嘛?还不去捧个场?”他们一齐瞅着陈静言笑,她脸上又是一阵火烧火燎,赶忙低头。那男士真的起身上台了。陆续有好些这样的人,心悦诚服也好,为爱感动也好,充阔装样也罢,他们都给出了不菲的小费,一张张粉红大钞摆在琴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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