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赴寿宴官绅谈政事 说妖党权贵啖珍馐(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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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请讲。”赵知县说。

“那些劳工没有文化,口口相传,消息并不保真。我只知道这是个叫做焕天教的民间宗教,说什么天下大乱的时候,有个黄炎真人要转世投胎,救黎民于水火之中。有教徒流浪各地,筹集善款,宣扬教义,这并不罕见。只是他们的教义很奇怪,没有什么怪力乱神的迷信活动,倒是派教会里的人到处教劳工和农民识字,去乡野山村行医治病,募捐化缘资助穷人。”

赵知县说:“这些倒也是好事。”

“但也有坏事。他们常常教唆挑拨劳工们闹事。说什么每天只干五个时辰,要吃好住好,逢年过节打牙祭,要涨工钱,不让小儿上工,还得给小儿上学,还要有专门的郎中给劳工看病。”

“嗯!真是不知好歹!”“是做劳工还是做少爷啊?”“小儿上工,赚钱糊口,岂能毁伤这一片孝心?”众人纷纷摇头。

“还说什么天下田地天下人共耕之。”莫德补充。

赵知县说:“这倒不新鲜。土地兼并,历来是王朝弊病。我朝重视商业,广开工厂,失地农民也有谋生的去处。”

“还说天下是劳工和农户的天下,这就过分了。”莫德压低声音说。

“孟子曰: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可天下仍然是皇上的天下。不然,没有皇上,内战纷纷,血流不止,一群劳工农民,懂什么治国之道?真是异想天开!然我朝百姓安居乐业,不至于受此蛊惑的。”赵知县嗤之以鼻,又想起什么来,问道:“这焕天教有没有去蛊惑读书人呐?”

陈墨想了想说:“老朽想起来了,有一个外地游学回来的学生告诉过我,他听闻民间有个邪教,大约也喊些天下为公的口号之类,只有一条,他们要共妻!”

“哎!啧啧啧!”桌上众人一脸鄙夷。“真是骇人听闻,丧尽天伦!”

陈墨笑道:“我当时以为是学生游学沾染了些不好的习俗,罚他抄了一遍论语。如此看来,恐怕就是那个妖党在作乱。真是可笑,我朝风化高雅,民俗淳朴,岂能被这些坏伦乱纪的妖言歪曲人心?小小妖党,蚍蜉撼树,螳臂当车!”

“就是,就是,不自量力……”众人笑道。

莫德说:“赵大人不必多虑。圣人云: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寡助之至,亲戚叛之。妖党起势,必定依赖黎庶。黎民百姓本就安居乐业,妖党却教他们共用老婆,如此悖逆人伦的丑事,莫说谋反,只怕妖党就先被农民的锄头敲死了!”

陈墨抚着他的银须,笑道:“妖党识字行医,只是小恩小惠,哪里比得上皇上洪德盖世?《左传》云:小惠未遍,民弗从也。逆天而行,结果可想而知。”众人纷纷称是。

赵知县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正要说什么,伙计已经摆上酒菜来,臧震原也进屋入席,于是宾主寒暄,寿宴便开席了。桌面上岂止鸡鸭鱼肉,更有海味山珍。美味佳肴,琳琅满目。象牙箸悬停,意踌躇不知何处下筷;紫金杯频举,爽淋漓只觉百味穿肠。白玉盘中,骄凤凰灼成烤炙;黄铜盆里,怒蛟龙炖作羹汤。跳波银鳞,沦为鲜脍;拍山铁掌,献自黑熊。香喷喷中原巨鹿,油滋滋北地肥羊。龙宫遭劫,损失蟹将虾兵;仙山蒙难,俘虏灵芝参王。猿脑盛鬶,龙须填釜;燕唾盈盆,鲸脂满鼎。漠北雄风,捧上浓浓牛乳;江南春雨,采来粒粒莲珠。软饼香酥,外焦里嫩;红茶绿酿,先涩后甜。王母蟠桃,皆供盘里随意取;老君仙豆,仅在口中囫囵嚼。宾主尽欢,觥筹交错。推杯如交兵,换盏似结阵。酒令频传,兰亭会流觞曲水;名诗三诵,滕王阁余香百年。拨弦弄管,耳听得清声曼唱;添酒更衣,眼盯着玉臂酥胸。吴姬拭汗,越女调情。一场豪强生辰宴,十分奢侈风流席!

两桌副席上,坐着次要宾客。左边是官府的,右边是官府之外的。乔三儿劝酒夹菜,热情四射。酒过三巡,个个东倒西歪,袒胸翘足。但左右席间各有一人,虽然也饮酒吃肉,却正襟危坐,不失仪态。他们自然也注意到了彼此。

居左席者是凤潭县捕头杨一熊,燕颔虎头,肢体强壮,两眼如明镜一般,坦荡者视之如清风吹拂明月朗照,奸邪者视之如斧钺加身芒刺在背。杨一熊原来在京城九门提督手下任职,因执法公正严厉,冲撞了贵人,最近被贬到凤潭。右边席上那人面色黝黑,中等身材,肌骨均匀,手脚敏捷,自有一种邪不近身的气质。他正是随莫德前来赴宴的唐玉生。唐玉生似乎不胜酒力,坐在那里闭目养神。

一个捕快走进来,在杨一熊耳边说几句公事。杨一熊吩咐完毕,转头一看,对面的唐玉生居然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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