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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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儿急忙过去扶着凤姐喊:“姑娘”待要叫人,门口的人都被凤姐打发了,急得她要跑去叫人,又被凤姐扯住手腕:“别说是你撞的。”才说完这几个字,就对着平儿呕吐起来,晚饭用得本就不多,这一吐又吐得干干净净。</p>

平儿急得眼泪都出来了,好容易打发凤姐吐完,扶她躺下,慌慌张张地出去叫人,又惊动外面去请了大夫,连王子腾、王子腾夫人、王仁并王仁之妻皆连夜起来看视。</p>

一府里折腾了半夜,才算是安静些,平儿先因众人都挤在凤姐身边而不得近前,就自己在外抹眼泪,又想凤姐要自己死,倒不如寻一口井跳进去完事,因此众人都向内去看凤姐,她反而一径向外走,走到井边,又想起凤姐方才分明是替自己挡下这一撞,不知她到底是个什么心思,大好年华,若是就此莫名其妙地交代了,却也是憾事,因此在井边踟蹰徘徊,还不肯就跳。</p>

谁知她在这里犹豫不决,那府里已经惊得鸡飞狗跳凤姐哄走了父、母、兄、嫂,转头不见了平儿,唯恐她当真寻了短见,立逼着众人来寻平儿,连“找不着她,你们也都不要回来了”这样的话都说出来,把那上上下下急得不了,满府里点灯笼、拿蜡烛,人声鼎沸,惹得王子腾等又出来问了一遍,听说是找一个丫鬟,全都摇头叹气,因凤姐才被休回家,又是病中,倒也没大计较。</p>

这满府下人将四处都寻遍了,才有个小丫头看见平儿在井边,叫一声“平儿姐姐”,平儿才一回头,便有四五个婆子冲过来把她拿住,五花大绑,七手八脚地扭送到凤姐跟前。</p>

她们得的吩咐是“不许叫平儿寻了短见”,找到平儿时她又在井边,因此格外谨慎,五人分前后左右站着,将平儿堵得严实,又添油加醋地向凤姐说了一遍,凤姐听得出了一身冷汗,一下坐起来道:“我不是成心叫你死的,你别当真。”一时心急,脱口而出,说完又不自在起来,转头把屋里的人都打发出去,亲自下来替平儿松了绑,平儿不知所以,低眉顺眼地站着,看凤姐作何说法。</p>

凤姐捂着肚子揉了好几下,斟酌词句,才道:“从明儿起,你就不要在我跟前服侍了。”见平儿脸色大变,怕她再想不开,急忙道:“不是要打发你出去,是叫你替我办事宝姐姐总劝我留条后路,我想她所说的我家衰败之事虽未必可信,却也颇有可虑之处,好像贾府,从前谁曾想贾府会一朝如此”</p>

平儿道:“那姑娘放我出去,为的又是什么”</p>

凤姐道:“我想放了你的籍,替我守些不大紧要的铺子和田地,若是有了万一,你是良家,与我家又无亲戚,牵连不到我,再则,我有些私房钱也好交给你保管,免得叫我哥哥知道生事。”</p>

平儿听她一时叫自己去死,一时又交付这样重任,沉吟片刻,慢吞吞道:“姑娘方才叫我去死,是想故意试探我的忠心,我若当真肯听姑娘的话去死,姑娘才肯放心将你的私房交给我”</p>

凤姐道:“我我也是真恼你那样,以后你可不许了。”见平儿一双漆黑的眼珠不眨不眨地盯着自己,头便不觉低了下去,讪讪道:“我并不是特地要试探你,不过话赶话的就赶到那里了。”</p>

平儿淡淡道:“我信姑娘是话赶话到那里的,不然也不至于想出撞死这样的蠢办法。”</p>

凤姐恼道:“撞死怎么就蠢了你见几个人真的能撞死的我若叫你跳井才是真蠢呢”看见平儿的脸色,声音渐渐就小了下去,讷讷道:“谁知道你竟这么实在,不选墙,不选柱子,直接往床头撞”大凡是人,总是不情愿死的,哪怕真是要死了,死前也必然有许多怨怼,少不得要洒几滴眼泪,说几句遗言,好像戏文里那些忠臣孝子,临死之前,必定慷慨激昂、高谈阔论,然后齐整衣冠、泪别君父,这之后才是慨然赴死谁知平儿竟会这么不管不顾地就直接朝床柱撞呢</p>

凤姐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那里已经是一片青紫,由此可见平儿用力之大,也可见平儿是认真要死她不敢想象,若是平儿万一真的死了,她会怎样。</p>

平儿冷冷一笑,道:“姑娘要试探我,尽可以拿杯酒,骗我说是毒酒叫我喝了,或是拿补药当做毒药,看我肯不肯吃,姑娘放着这些法子都不用,偏偏叫我撞死,这还不是蠢办法么”</p>

凤姐被她眼光一看,竟不敢说话,只低头摆弄衣角,又觉这样未免太长他人志气,便将头抬起,装模作样地看着平儿,平儿见她模样,越发冷笑道:“我没读过书,却也听宝姑娘她们说过些道、术之流,姑娘这般聪明的人物,对待下人,用的却全是那些心术,而不是正经大道,这样下去,只怕本来忠心的人,也要背弃姑娘,至于那些两可之间的,就更不用说了。”</p>

凤姐轻哼一声,嘟囔道:“不用你教我怎么管下人。”</p>

平儿摇摇头,淡淡道:“我言尽于此,姑娘听也罢,不听也罢,总随姑娘的意吧夜了,姑娘早些睡。”转身要走</p>

凤姐惊道:“你去哪我没叫你走,你怎么敢走”</p>

平儿平静地道:“我不走,就在外头替姑娘守夜呢。姑娘早些安置,明日还有明日的事。”</p>

凤姐见不得她这副不咸不淡的嘴脸,只是今日之事,毕竟是自己理亏,且她对平儿比别个到底不同,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只能怔怔地看着平儿走到外间,和衣而卧,自己在内辗转,一夜未眠。</p>

、第132章</p>

宝钗自与黛玉分别,相思难抑,满腔幽情诗性,皆付纸笔,每日落笔成篇,黛玉在家虽忙,心内也幽愁百转,如那等景物寓情、诗歌寄情之事,不能悉载。</p>

虽然两人之间传信不易,宝钗却也时刻打发人往林家附近去看着,黛玉也同她一般的心思,常常叫紫鹃袖了自己的词句早早回家,在家门附近转悠,若两人的丫头恰巧在外见了,便如得了活龙一般,你递一绢,我传一笺,如此交通,倒也未断了往来。</p>

宝钗既喜能与黛玉互相应和,然而诗词之类,毕竟伤情,难免劝黛玉几句,黛玉知她心意,也婉转应答,又时时拿外事相问,务求她有别事挂心,或可少解离愁别绪。</p>

如今薛林二府内的首要大事,便是薛蟠、宝玉的考试,宝钗知道薛蟠考试无望,日日只打发人盯着榜单,要看宝玉。</p>

谁知那一日放榜,忽听外面一片锣鼓声响,外面闹哄哄一片,有家人喜气洋洋进来,道:“报喜的来了,咱们大爷中了廪生”</p>

宝钗还没回过神,那报喜的已经在外只顾嚷嚷要赏钱,她便打发人拿钱出去,心内纳罕,进去寻薛姨妈,早有丫鬟婆子将薛姨妈拥出来,个个都在说:“太太大喜”</p>

薛姨妈喜极而泣,双手合十,不住道:“这下可好了,我儿总算是出息了”又搭着香菱的手道:“以后你也有福享了”</p>

香菱只是抿嘴而笑。</p>

宝钗道:“我哥哥呢”</p>

左右的婆子道:“大早就出去了,说是与张公子喝酒。”</p>

宝钗蹙眉问道:“哪位张公子”</p>

香菱道:“我知道,是林妹妹府上那位张靖张大爷。”</p>

宝钗的眉头便拧紧了,催着家里人去寻薛蟠,满府的人一下午也没见薛蟠的影子,倒是晚上他自己回来了,一入内就问:“我妹妹睡了么”</p>

门口婆子见他面色惊惶,不似往常,忙道:“才见莺儿打水,许是在洗漱。”</p>

薛蟠就慌慌张张跑到宝钗门口,冒冒失失地冲进去,正巧宝钗在里头解衣裳,被他一惊,满面胀红,喝道:“哥哥做什么”</p>

薛蟠连忙退出去,在门口伸着脖子道:“我有要紧事与你说,你快把衣裳穿上。”</p>

宝钗听他声音都变了,忙草草披了件外衣,打发莺儿出来,又请薛蟠进去,问:“是考试的事”</p>

薛蟠一跌足道:“正是张靖写了我的名字,中了廪生,这这是舞弊啊。”</p>

宝钗忙嘘了一声,向窗外一看,见莺儿、青雀两个分别站在外面,方扯着薛蟠道:“我的亲哥哥,你小点儿声,把事情都和我说一遍,这事是张靖今儿告诉你的”</p>

薛蟠点头道:“他今儿一早就把我叫出去,神神秘秘的,我还以为他要带我去逛楼,咳,酒楼呢,谁知却是去告诉我今年的题目,还有他写的文章。他逼我将这篇背熟,我当时不知,以为他要教我写文章,就背了,谁知背完以后他才告诉我,说他考试时候写的是我的名字。”</p>

宝钗见他脸都吓白了,赶紧拿手巾替他擦了擦汗,道:“他怎么突然想起这么一出”</p>

薛蟠道:“我怎么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我,我吓坏了,就一路跑回来了,也没见他。”</p>

宝钗道:“莫慌,莫慌,哥哥,你来京里,那些同去考学的人都认识么”</p>

薛蟠道:“我和阿靖都是从扬州过来的,来了就只顾读书,与他们并没什么来往,但是京里那些旧人我都认识,就是就是从前一起吃过饭的那些。”</p>

宝钗道:“张靖除了让你背文章,还说过什么没有”</p>

薛蟠道:“他还说他那日穿的和我是一样的衣裳,里头裹了几件,下面靴子也是厚底的,看着与我高矮胖瘦差不离,他拿着我的学籍进去,我们是林姑父托了门路转来的学籍,那门吏见是官籍,并不严查,他又一直低着头,且那日考试的人又多,应该不会有人认出来,叫我放心。”</p>

宝钗道:“这么说来,他是谋划已久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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