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相会(2)(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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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楚跟安求客横渡信江,由于战乱,大多数百姓与地方江湖势力都集中在了西边,越往东,人烟气就越少,更别说江上的船家,剩条船就不错了。

江楚有一桨没一桨,到头来把安求客累了个半死,自己心里又过意不去,答应回头请他喝酒。俩人步行到军营,已经是未时的尾巴申时的头。

军营有不少士兵是黎长洪的手下,跟了他不少年,自然认得黎江楚这少将军,见了他就跟漆黑的大夜里上厕所,摸着盏油灯一样,激动地一把鼻涕一把泪,差点就把黎江楚直接抬了进去。

这要是给他担个床,江楚说不定还欣然躺上去,能不走路,何乐不为?但这要是被他们举着他胳膊举着腿,准能把他折腾死,连忙撤退。

昭卿伏在案桌上,右手抵在太阳穴,有一眼每一眼的扫着桌子上的书,任凭一头淡金色白发披散在桌子上,右腿还翘在另一张凳子上,坐的要多散漫又多散漫。

她一身大家千金的样子,却没她们一身旧礼约束出来的那些毛病,撇去基本的礼仪,剩下她都是随性而为,这点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治不了。

加上现在这两边不打仗,她也确实没什么事干,自己总不能冲进敌营把南家人都揪走,也就仙婆弄花,不时叫她帮个忙。

她右胳膊抵麻了,抬了抬脑袋换左手抵着,鬼使神差的往城楼门外瞥去……正好对上了黎江楚的眼睛。

昭卿眼神发愣,红唇微启,脑袋怔在空中也没抵在左手上,奇怪的是她那双寒潭里洗出来的淡蓝瞳眸在见到江楚的那一刻,像是化出了星河一般。而江楚那张不挂表情的脸居然破天荒的上了层霜,眉心微微皱起,冰冷的盯着昭卿。

安求客绕着定在原地的江楚,顺着他目光,眯着眼看到南昭卿,心里暗暗惊叹一声,又觉得气氛不太对,识趣得捻着脚溜进了城楼。

仙婆在那边浇着花,好奇着这已经入夏的时节,怎么会突然感觉周围发凉,这抬眼一看才见那俩人视线死死顶在一块,冷的就是发情的蛤蟆也得闭嘴。

她立马看出了端倪,赶忙把江楚招呼了进来。

“江楚!愣着干嘛呢,快进来!我让好好看看,这么多年没见你了——中午吃了么?我给你弄点去?”

黄仙婆跟黎家算是老熟人,早在江楚还跟着他爹驻守边关的时候,逢年过节都是要回趟京城的,他十五六岁那年,他爹身上大大小小挂了十处彩,回京恰巧遇到走街串巷的仙婆,将她请到了府上。

仙婆在黎家府上住了几天,就两件事:第一件是给江楚他爹医治;第二件,就是逗江楚玩。江楚当年经事少,心性不比现在,仙婆拿他一逗一个乐。

不过逗玩归逗玩,江楚倒确实讨她喜,黎长洪的伤经她手没几天就好了,也没什么理由赖在府上,所以隔三差五就打着复诊的幌子上门逗江楚,逢来必给江楚带些东西。

仙婆给人看病完全随缘,多少大家花重金都请不到,就连皇上也不行。她这接二连三的往黎府跑,黎长洪自然是乐呵的不行。

江楚打小没娘,仙婆自个儿又喜爱这娃,就是二十五六的年纪多少有些不合适,只能暗暗萌生想做他干娘的想法。

那年过完年后,江楚就又随着他爹去边关了,没待多久就去白鹿洞书院休学去了,这一走大概就三年没见,直到前年偶然看见他,他也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满是阳光的少年了,不免让她有些心疼。

江楚看着仙婆,那藏在心底的亲切感瞬间就涌了上来,嘴角挂着浅笑:“不用了仙婆,已经不饿了。”

“这是什么话,我去给你弄点昂!”

“你个疯婆在那发什么疯?这才刚申时,弄什么吃的?”这一出声,江楚这才注意到屋角还有个人——承攻器。

他是黎长洪金兰之交,甚至能算江楚半个父亲,研究墨子与公输班的机关术研究了大半辈子,邵岭涯的机关轮椅与西洲府的机关盒都是江楚拖其所制,军营内排摆的床子弩与发石机也经其改良,增加了射程与威力。

此人年纪稍长,但腰板挺直,但算是个老迂腐,生来就被礼法约束,现在上了年纪,更是把刻板凿在了面上的褶皱里,高挺的鼻尖上担着一叆叇,倒不是不愿戴在鼻梁上,只是研究小机关时常让他焦躁,鼻子随着火气一起冒油,叆叇自然也就只能在鼻尖挣扎。

“我说你这臭老头!我给江楚弄点吃的你也要管?真是六个指头挠痒——多那一道儿!”仙婆见着承攻器起身走来,摇着蒲扇对着昭卿说道,“这人叫承攻器,老顽固一个,不用理他!”

“你这疯婆!嘴上无德!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承攻器板着脸直冲冲的向江楚走过来,“他饿?那是他活该!”

仙婆拦在江楚身前,刚准备开口把话泼回去,却被江楚拉到身后。她明白江楚不想让自己被迁怒,索性坐在昭卿趴着的那张桌子的桌角,手里可劲摇着扇子。

江楚对着承攻器恭敬一拜,道声“承老”,后者扶着叆叇,眯着眼皱着眉盯着江楚看了许久,确定没认错人之后,把手背在身后……

“好一个黎江楚啊!在外有本事了是吧?你家父亲死了几个月了,你是现在才到!丧礼都没得人给他办!我告诉你,要不是现在战事吃紧,我非让你修个庐冢在里面把丧期服满!”火气一上,鼻子又跟着冒油,叆叇险些掉下来。

“你个臭老头能不能少吵吵两句?江楚肯定有他不得已的原因!”仙婆看不太下去,劝了一句。

“我算他半个爹!我教训他,你这个外人插什么嘴!”

这一句话可真把仙婆塞住了,不管她再怎么好好待江楚,自己终究是个外人,跟黎家没什么关系。

“承老教训的是,但——仙婆不是外人。小子这就去祭拜先考。”江楚顶着承攻器的唾雨,转身就要走。

“你上哪祭拜去?你祭拜谁去?!你父亲死在皇城内,你指望那些鞑靼给你爹收尸吗!要不是——”

“承兄!您消消气。”武毅晟带着柳琰玉刚回来,隔着大远就听见承攻器的怒骂声,进了城口打住了承老,怔怔看向江楚,眼神光仿佛穿过了他,看到了那已故的黎长洪,眼中立马汪了水,上了皱纹的一张糙脸也不知是哭是笑,大步上前将其一把抱住,随后又扶着后者双肩,上下打量着,哽咽道:“好小子,都这么大了!来,你随我来!”

江楚被武毅晟牵着又出了城楼,琰玉看着与自己擦身而过的江楚,那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让他好生回味。

他记起来武叔给黎伯伯在城东的树林里立过碑,想必这二人是去那祭拜,两家在没被赵昆拉起来之前就是世交,黎伯伯当初待他也是不薄,自己也应该去祭拜一下,便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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