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西洲忆(2)(2 / 2)
“行,嫌我啰嗦,嫌我絮叨,不说了。”萧也韫直了直身子,目视前方,也不管江楚,自己走的飞快,留江楚在原地笑着摇头。
杨先生从不给学生们排坐,来的早就有的挑,来得晚就得捡剩下的,可南思顾自从第一天来了书院随便找了个位子之后,那个位子往后就从来没有人抢过,自己不管早晚,永远都是那一个位置。
更奇怪的是,昭卿身前那个位子也总是没有人坐,导致她前面格外宽敞。
其实都是男子们莫名其妙的心理,占了她惯坐的位子,怕对方心里骂,坐在她前面要是不留神,有什么怪异或者碍眼的行为,又怕给对方留个不好的印象,回头自己又不自在。
但事实上思顾根本不在乎这些,有的坐就坐,没得坐站着也行,上课也从来不抬头,你就是在她前面站桌子上跳舞也没事。
当然杨先生可绝对不准。
但自从黎江楚来了,思顾前面的位子就再也没空过,倒也不是江楚故意要坐在她前面,只是他晚上不睡,早上不起,与良好的作息完全反着来。
萧也韫作为斋长起的比鸡早,不好喊他,以至于萧也韫每次都要占好座子回斋舍把江楚叫起来。
等江楚来了,后面的位子倒是有,但听不到杨先生讲课,前面也只剩思顾前面那一个。
俩人就这么做了一段时间的前后桌,慢慢熟络。
萧也韫发现,这俩人没表情的时候,都有一丝生人勿近的冰冷,可一旦二人笑起来,那就是世上难得的风景。
萧也韫下了课多半都会去杨先生那边打打杂,事情多的时候,忙过了正午头也没时间回斋舍吃饭,通常都是江楚留着他的份等他回来一起吃。
偏偏萧也韫今个格外忙,江楚一个人等到了书斋里的同窗全部出了门去都没等回他人。
他站在桌边扫了眼他放在架子上的木盆,里面是热水,跟飘着的食盒。他翻着桌角的书,斋门“嘎吱”一响,听这开门声就不是萧也韫的,便也没抬头去看——因为萧也韫习惯性的会先扣两声门。
“取封信跑这么远,真是麻——”思顾低着头把信叠起攥在手里,嘴里轻声嘀咕着,脑袋一扬就见江楚怔住的看着她,“对不起我这就滚!”
低头看信结果走错了斋舍!
“南姑娘。”江楚背着只手把那竹简卷起整齐搁置一边,“没吃么?”
“没……”思顾手搭在门栓上,侧着身子答他话。见他走到架子旁拎出个食盒,找了块干布擦尽盒底的水珠,然后向自己走过来。
“拿热水温着的,应该还算热乎。”
思顾瞄了眼他那满脸的和煦温柔,又看着他拎着食盒的手,跟双女人手一样。这照她的往例来说铁定是拒绝的,可却人生头一次没了抵抗能力,让她在不清不明间,僵着接过了食盒。
思顾垂着眼睑愣了半天,回神时江楚又回到了桌边翻开了别的书,明明从头到尾都轻柔和煦的举止,却是容不得她拒绝的样。手里的东西仿佛千斤重,压到她没有再放回去的底气。
就是最后憋足了气,也只道出声谢谢。她这十多年不近男子的人,冰冷的防备居然垮得一干二净,头一次感受到了莫名的挫败与微妙感。
江楚扫了她几眼离去的背影,又把脑子塞进了书里,也不清楚是多久后,萧也韫叩了门推进来,都快到下午的课点了。
“今个怎么这么晚?”
“事多呗。”萧也韫扩了扩肩膀,歪歪脖子,走向那盛着还有些温热水的木盆边,“你的呢?吃过了?”
“嗯,吃过了。等你等到遭不住。”
萧也韫满腹疑窦的拎起食盒掀开盖子,拿出饭菜,瞄了江楚一眼。刚夹起筷子就听江楚那边呕嗓咳嗽,可是声音再大也盖不住他肚子里的雷鸣。
他没作声,权当没听见,默默把饭菜各自划开一半,跟中间裂开道天堑一样。等自己那一半划拉完了,递给江楚:“早上吃多了,中午不饿,撑着了,帮我解决了。”
江楚扬着眉毛看着那整整齐齐被他分出一半的饭菜,怔怔的看着他出门的身影,还不忘回头对自己道:“我没动过,干净的很。”这一句就像杨花三月风,吹起的江楚的嘴角。
太阳挤过飞起的檐角与杨树枝梢,明亮了思顾披散在桌子上的白发金丝。江楚到学堂的时候,人基本上也满了,弱如游离细丝的交谈声伴着风掀起了书页。但这些都不影响思顾枕着胳膊睡觉。
江楚把视线从她身上挪开,就瞧见了她胳膊旁洗的干干净净的食盒。清珠悬挂在盒璧上,在光亮下纳进了思顾凌乱发丝下的半边脸,微颤的眼睑终于扇动了水珠,滑落在桌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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