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宝莲（2 / 2）

两个人一起往上走，小牟还是没有伸手拉她的意思。其实只要借他一点力，宝莲的步态就能跟健全的人一样，一点都看不出来有瘸态。何况，正常恋爱就要结婚的两个人就算在平地里拉着手走路也是正常的形态，可这点正常的需求在她这里怎么就比登天还难呢？

豁出去不要脸了！宝莲想。她伸出两手，学着电影里的样子，抱住了他的臂弯。

小牟的身体明显地僵了一下，他下意识往后看看，身子一扭轻轻从宝莲的手里挣出来，急忙往上走了两步，才夸张地两手捧着小小的瓜子包，回身对愣在那里的宝莲笑笑说：“瓜子差点撒了。”

宝莲转身就往回走。她越走越快，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三个字在眼前晃着：“不结了，不结了。”她越走越快，根本不管自己的步态越来越明显。

三槐也是在答应跟宝莲见面以后才知道宝莲有这个缺陷的。听班长说完后，不知怎么，他的心里竟然一片释然：这就对了嘛，要不然人家凭啥低就咱呢？可是，乍一见面他还是有点自惭形秽：宝莲太漂亮了，漂亮得让他大大地吃了一惊。

宝莲长得像极了当红的电影明星朱碧云，她的漂亮虽然不是画报上的明星那样的明媚靓丽，可对于此时的费三槐来说，她的美显然比画报上的朱碧云的美更具体、更实在。所以，在结束了简单的交谈后，三槐按班长交代的送宝莲回家，在路过明星照相馆的时候他鬼使神差地对宝莲说：“咱俩照个相片吧，我过几天回家，想叫俺娘看看你的样子。”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头回见面就提这么个话，人家得咋想呀？他偷眼看看宝莲，宝莲没有生气，她的脸在照相馆门灯的亮光下红得像三槐家门前盛开的海棠花。

三槐的心里是比喝了蜜还甜，他不敢相信，快三十岁的他眼看着就要沦落到跟村里的老光棍儿们一样，在冬日慵懒的阳光下坐在村部的矮墙边百无聊赖地对着过路的小媳妇吹吹口哨，听她们娇声浪气地骂几声过干瘾的时候，等来了他在梦里也不敢想的仙女和指日可待的、他想来想去都没有想明白的美好生活。是的，虽然从来没有过过，但他知道那一定是一种全新的、和他的父兄们完全不一样的、他心里想了很久很久的、美好的生活。

坐在回家的汽车上，三槐一遍一遍地从胸口的口袋里掏出那张照片，望着那张甜甜的笑脸，他想：不能再等了，回来就去住院，先把自己的病治好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