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回 蔺相如完璧归赵 会渑池再屈秦王（2 / 2）

到了定会时日，两王便以礼相见，摆置酒宴为欢，开始互能抬敬如宾，却都恭维相待，等到饮至半酣，秦王便道：“寡人偶闻赵王善于音乐，寡人有宝瑟在此，请赵王奏之。”赵王一听，不禁有些面红耳赤，显出些不自在，这明是有些贬低戏弄之意，却又说的冠冕堂皇，令人难于拒辞，不好开口论道。秦侍者将宝瑟进于赵王之前，赵王不得已，为奏湘灵一曲，却是美妙动人，秦王称赞不已。待鼓瑟毕，秦王说道：“寡人闻赵之始祖烈候好音乐，君王真得家传矣！”乃顾视左右召御史，即让记载其事，秦御史便取出竹简，秉笔写道：“某年某月，秦王与赵王会于渑池，令赵王鼓瑟。”蔺相如一见，秦王之作，明是辱损本国君之意，不禁怒从心起。于是上前进言道：“赵王闻秦王善于秦声，臣请奉盆缶，请秦王击之，以相娱乐。”声色低沉亢重。

秦王愈怒，色变不应。相如即挪步伸手，取过桌几上盛酒的瓦器，跪请于秦王之前，志意让秦王击打，秦王不肯敲击。蔺相如便道：“大王恃秦之强乎？今五步之内，相如得以颈血溅大王矣！”秦之侍臣都道蔺相如无理，欲要上前执捉。相如怒目圆睁，大声呵斥道：“谁敢来，便即死！”眼看其面目狰狞，须发皆张，即要拼命，令人生畏，秦王之左右侍臣大骇，不觉倒退数步。秦王此时虽是意甚不悦，可却心中忌惮相如，只好勉强拿起筷箸，敲击盆缶一声，就算勉为奉从了。蔺相如这才站起来，即召赵国御史上前，亦命其书写道：“某年某月，赵王与秦王会于渑池，令秦王击缶。”秦诸臣本欲要以此计羞辱赵王，也是事先早已策划好的。却让蔺相如即行化解，反而受到了损辱，心中之意甚不平。于是当庭而立，请于赵王道：“今日赵王惠顾，请王割十五城，为秦王贺寿！”蔺相如即道：“礼尚往来，赵既进十五城于秦，秦不可不报。亦当愿以秦之咸阳，为赵王贺寿！”也是针锋相对，不肯屈服。

秦王见闹得不可开交，将如何是好？当阻止为善，才能使自己有台阶下，即顿时说道：“吾两君为好，诸君不必多言！”乃命左右侍者，便更进酒献酬，假意尽欢而罢，也算是圆满结束了这场会面。秦朝客卿胡伤等臣将，密商劝于秦王，要拘留赵王及蔺相如等，秦王便道：“已接谍者密报，赵设备甚密，万一其事不济，即为自讨苦吃，当会被天下笑！看来赵国尚强，不可欺也！”于是不听群臣之言，对赵王愈加敬重，并约为兄弟，言明永不侵伐。秦王还使太子安国君之子，名字叫作“异人”，前去为质子于赵，群臣便道：“定约即好矣，又何必送质委赵，岂不太显软弱吗？”秦王却笑着说道：“赵国方强，未可图也！若不送质与其国，则赵不信任此约，有何益处？只有赵国相信于我，其约定才牢固，我乃得专事于韩国矣。”群臣听了秦王这番言说，方才恍然大悟，深服其策谋深远，不禁赞佩。

再说赵王辞别秦王，顺利返回本国，算来恰好是三十日，从容如约而归，心中十分高兴，诸侯闻知钦佩，等于载誉扬名，列国争相传颂。于是赵王对群臣说道：“寡人得蔺相如，身安于泰山，国重于九鼎，相如功最大，群臣莫及！”便即拜为上相，班在廉颇之右，因古时以右为上，左为下，也就是位次排列在廉颇之前。廉颇很不服气，便怒言道：“吾有野战攻城之大功，相如徒以口舌微劳，而位居吾之上，岂不颠倒不公。且彼乃宦官舍人，出身微贱，吾岂甘为之下乎？今后若见相如，必击杀之！”也是大发牢骚，不时放出狠话，也是想让蔺相如知道，其功甚大，远超其上，要小心着点，早晚要给其难看，大有藐视之意。蔺相如闻听廉颇之言，尽行谦让，不愿与其发生冲突，便在每遇到公朝时，即假言推托患病，不去参加朝会，也是为避免与廉颇见面，怕是惹出是非，会使自己败损名誉。

这时蔺相如家中舍人，都认为蔺相如胆小怕事，有点怯惧廉颇，便私下暗自互相议论，也是为其主人鸣不平，觉得跟着这样的高卿大官混事，实在有些憋屈窝囊。忽有一日，蔺相如因事外出，廉颇却也出外办事，蔺相如望见廉颇车马前导，辩认得清楚无误，便忙令自乘车驾驶御者，将车赶入街旁的小巷中避让，以免碰面，等到廉颇车马过后，方才驶出巷来。等回到府第后，跟随宾客舍人们异常怀忿，便相约同去见蔺相如，都愤愤不平说道：“臣等抛井里，弃亲戚，来君之门下者，以君为一时之大丈夫，故相慕悦而从之。今君与廉将军同列，班况在其右，廉君出口恶言，君不能报，避之于朝，又避之于市，何畏之甚也？臣等偶为君羞之！均想请辞去！”说的也是真话，坦言诚语，意为实在待不下去了，前途甚是堪忧，只好辞去走人。

蔺相如一听，知这是众客对自己有所误解，应当解释清楚才好，便坚声阻止道：“吾所以避廉将军者，是有其原故矣，诸君怎自不察耳！”舍人们便道：“臣等浅见无知，还乞君明言其故！”蔺相如即道：“诸君视廉将军孰若秦王？”诸舍人皆说道：“不若也！”蔺相如便肃然说道：“夫以秦王之威，天下莫敢抗！而相如当廷叱之，辱其群臣。相如虽驽钝，又独畏惧廉将军哉？故吾之念，强秦所以不敢加兵于赵者，徒以吾两人在也。今两虎共斗，势不俱生，秦人闻之，必乘间而侵赵。吾所以强颜引避者，国计为重，而私仇为轻也！”说的是理明透彻，光明磊落，心可照人。舍人们听后，知其所说，实具大理，志在为国，深为叹服。

这正是：渑池相会隐刀锋，

酒宴友好智斗惊。

琴瑟之音藏暗计，

强按虎头击缶应。

护君尊严堪为勇，

赢得两王赞佩声。

功拜高位自尊崇，

却遭怨忿高下争。

欲知后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