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节 收徒（1 / 2）

 他没有经历过拜师这种事，前世也没遇到过所以不知该怎么办，但陈七却是知道的，明朝的医生大体分三种，一种是太医院从医生子女中选拔有意继承医生事业的子女进入太医院学习其后行医，也有全国各地考试选拔的医院和医生来进修，这相当于官办大学出来的；一种是祖传中医继承家业行医的；最后一种比较特殊但也不容忽视，就是很多读书人科考不成转而行医的，不要小瞧这些半路出家的，因为李时珍就是其中一员。而所有的医生并没有后世的行医资格证一类的东西，你觉得行你上，但有个条件：出了事你要负责！庸医故杀人也是要抵命的，虽然一般来说出了医疗事故后官府会找两名以上的大夫复核，然后根据复核大夫的诊断来判定你是否故杀，但这种以其他大夫的主观判断为法律依据的判决你愿意接受？万一请了俩庸医没看出来你的医治手段和苦心你岂不就冤死了？所以冒充医生的并不多而最多的就是二半吊子，水平不咋地但当时又死不了人，这种案子挺难判。

所以陆成想的是把自己所知的医学知识找个人传下去，赵大夫能在龟寿堂坐诊就肯定不是庸手，基本功肯定是扎实的，自己又不需要教怎么诊脉因此露馅的可能不大，而自己把中医结合现代医学知识传授下去并引导传统中向现代医学发展，形成国粹与科学的有效融合，没准以后世界医学就以中医为标准了，更何况自己知道的珍贵药方并不少，尤其是奶奶曾逼着自己学针灸，虽然后来因为自己太过顽劣而没有学成，但是穴位、针法自己是都会的，不过没有多少实践经验而已，只要赵大夫人品能过关这些东西传给他也是可以的。想到这里他忽然愣了一下，针灸？我去，“针圣”杨继洲就是嘉靖年间的人，只不过具体多大自己忘了，那本《针灸大成》写没写？要是写了，自己认识的很多前人所不知道或者错误的穴位可就不是秘密了，这个还要小心打听一下。

陈七买来了华佗祖师的画像、牌位，同时还根据陆成的吩咐向四邻打听了赵大夫的为人也回来禀告，这个赵大夫面相猥琐但实在是个好人，就是脸臭、嘴臭，办好事也不好好说话，有时候偷偷给病人减免药钱也不让人知道，还总一副瞧不起人的样子，医术还是过得去的毕竟师傅是李时珍嘛。陆成差点喷了：他嘴里说的李神医是李时珍？李时珍能教他这么个货色？陆成顿时就把这事当做吹牛了，只是他不知道自己还真就猜中了。

赵大夫很快就回来了，礼仪随即展开，陆成不喜欢这种繁琐的东西所以告诉赵大夫尽量缩减。后堂挂上了华佗祖师画像下面是祖师牌位，正中放了一张八仙桌，桌子上放了一些果品，前面大门敞开围了一大群看热闹的，听说陆家食肆的小掌柜收了个大夫徒弟，这给娱乐匮乏的河内县待来了很大的轰动效应和娱乐效应，门口顿时就人山人海热闹起来。最先进来的是赵大夫请的司仪，司仪进门以后先给陆成行了个礼，然后站立在院子里喊道：“吉时已到，弟子送拜帖！”赵大夫双手捧着一张红色拜帖迈步进来，低头双手呈上拜帖然后跪下五拜三叩，明朝的最高礼仪就是五拜三叩，正式场合见皇帝或者祭天都是这样的，三拜九叩是清朝改的。

陆成坐在桌前双手虚扶让赵大夫站起来，他看了看拜帖，拜帖红色金边，宽四寸长七寸，上面写着：徒弟：赵士贞，字正仁，正德十三年某月日生人，于嘉靖二十八年某月日拜陆成为师，荐师名字是写的陈家药铺陈老大夫，保师是龟寿堂另一位大夫的姓名。此时赵大夫起身倒了杯茶双手奉上陆成随手接过来喝了，赵大夫又双手送上束脩，陆成早就让陈七跟赵大夫提前说了别乱送东西，学读书人送几条干肉做束脩就好了，陆成接过干肉递给陈七，随手掏出一张纸拿在手里正色说道：“你我二人虽然因为一个赌约成为师徒，但既然为师就不能不传授给你一些技艺，我已经令人查过你的行止，还令我满意，所以今天赐你一张药方当，希望你今后能认真传承我的衣钵，将仁心仁术发扬光大，”然后把这张纸递了过去，赵大夫不好细看，看了一眼就恭谨的揣进了怀里，低头拜谢，司仪大喊：“礼成！”门外顿时涌进十来个孩子，陈七把早就准备好的糖果撒了出去，顿时几个家长也冲了进来一起抢，赵大夫赶紧说拜师宴已经在三仙楼订好了，请师傅和各位中人、司仪等一起去，陆成让罗氏、陈七看门照顾生意，自己与众人一同往三仙楼去了。

三仙楼是河内县一家中档饭馆，饭菜也还不错，一行人被请进了二楼的单间，菜早就订好，众人喝茶闲聊，赵大夫这才拿出那张纸仔细观瞧，顶头三个字“六神丸”，下面写着蟾酥、麝香、等药的分量以及炮制方法，随后写了针对的病症以及禁忌，因为过敏这个词在中医里归为风疹，所以陆成也写明了出现风疹不能使用此药的注释，赵大夫是个识货的人，十岁左右学医到现在药方见过无数医术也是比较高明的，否则不可能被龟寿堂聘请，所以看到这张药方越看越心惊，到后来开始眼眶发红，陈老大夫也被请来作陪，看到此景不禁诧异：“赵大夫你怎么了？”赵大夫擦了擦眼说道：“赵某昨日其实对师傅不敬，碍于赌约方才拜师，但昨晚那味药的药效实在匪夷所思，所以虽然师傅年纪不大赵某其实也是有些心甘情愿的，但不想师傅今日居然以如此宝贵秘方传授，赵某一时心神激荡难以自抑，让各位见笑了。”众人听了顿时以艳羡的眼睛看向他手里那张纸，要知道在这个年代往往一个药方能让一个大夫吃一辈子，能让赵大夫差点哭出来的药方价值有多大众人心里都明白，尤其是陈老大夫那是羡慕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陆成摆了摆手：“这种药方我这里并不少，但并没想着敝帚自珍，医者，仁心仁术，怀慈悲之心才能行救世之事，我自己没有能力普救世人，你学好了能救更多的人才是我收你的初衷，你要牢牢记住孙医圣的话：“凡大医治病，必当安神定志，无欲无求，先发大慈恻隐之心，誓愿普救含灵之苦。若有疾厄来求救者，不得问其贵贱贫富，长幼妍蚩，怨亲善友，华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亲之想。亦不得瞻前顾后，自虑吉凶，护惜身命。见彼苦恼，若己有之，深心凄怆。勿避险巇、昼夜、寒暑、饥渴、疲劳，一心赴救，无作功夫形迹之心。如此可为苍生大医，反此则是含灵巨贼。自古名贤治病，多用生命以济危急，虽曰贱畜贵人，至于爱命，人畜一也，损彼益己，物情同患，况于人乎。夫杀生求生，去生更远。吾今此方，所以不用生命为药者，良由此也。其虻虫、水蛭之属，市有先死者，则市而用之，不在此例。只如鸡卵一物，以其混沌未分，必有大段要急之处，不得已隐忍而用之。能不用者，斯为大哲亦所不及也。其有患疮痍下痢，臭秽不可瞻视，人所恶见者，但发惭愧凄怜忧恤之意，不得起一念蒂芥之心，是吾之志也。”这段话我希望你能背过，赵大夫赶紧站起来领诺，陆成继续说道：“而且此后从我这里传承出去的医术，弟子都要会背诵这一段作为誓言，我华夏几千年的医学是国之瑰宝、民族重器，不能轻言放弃，还要学会继承、钻研、发展，不能固步自封，中医博大精深，假以时日，必定能更加完善且系统化，从而造福苍生，”他小小年纪收了这个大的徒弟旁人其实是感觉匪夷所思的，但古人早就明白达者为师的道理，陆成能治好别人说是绝症的病，那就比其他人强所以拜师也是应该的，更何况有赌约在先，但陆成这番话说出来，不但赵大夫，其他人也是精神一振，眼中已经不再是个十六岁的少年而是一个悲天悯人的大医。

陆成在得知赵大夫为人的时候，已经开始考虑让他成为自己在医学上的传承者，虽然他性格似乎不是很好，但能为病人着想已经是个无比合格的大夫了，所以让他传承下去还是比较合适，毕竟自己还要娶老婆、生孩子、享受生活呢，分身乏术啊。

饭菜上来大家开始吃喝，陆成问陈老大夫那个伤者的情况，陈老大夫说睡了一晚今天已经没什么事了，他开了一些补血的药今天就要回去了，不过他会随时去复诊，同时提出诊费和药费要给陆成一半，自己不能占这个便宜，陆成看着他诚恳的脸，不禁笑了：“陈老大夫，这点钱我就先不收了，”他摆了摆手止住了还要说话的陈老大夫，又说道：“我有个想法，不如我将这个云南白药授权陈家药铺生产和销售，或者干脆我们合伙，我出药方你们制作并销售，你看如何？”陈老大夫盯着他半天没说话，等陆成发现情况不对的时候赵大夫旁边做保师的大夫已经掏出针给陈老大夫扎了下去，“嗷”的一声陈老大夫才回了魂，然后手脚哆嗦说不出话来，一脸的扭曲在那里抽搐，直到那个大夫犹豫着又举起了针他才赶紧阻止：“小陆掌柜的，你当真？”

“当然当真，我不是开玩笑的，你们有药、我有药方、陈老大夫有医术，我们合作的话大家都有钱挣，而且如果我没看错的话，陈家药铺似乎生意并不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