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船在行(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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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真t.n的黑啊。”

总有人会说外面的世界很美好,若是再听到这句话少年人真想一巴掌呼上去,虽然他也不敢呼。

透过舷窗,少年人百无聊赖的盯着外面的星空,那片号称最美的星空。

美是个极其单调乏味无聊的词汇,人们穷尽办法用华丽高贵的辞藻修饰事物,却于本质上摆脱不了「美」这个最简单的词,就像现在少年人也只能用美形容眼前的星空。

亦桑星空是一片决不允许任何生命进入的星空,但它可太好看了吧,真的很美丽呢。

中间庞大的粉白色核心在轻微律动,光晕间红黄色的星体与不同样式的星云构成了系带,横挂其上,如同它手臂上的羽织,微微浮动,群星璀璨,流光溢彩,熠熠生辉,船上的人们在此景下激动异常,赞叹歌颂,耀眼于此间的辉煌文明。

少年人看着此美景却感到了冷,很冷,看着身边熟睡的人,无法沟通弦的他却只感更冷寂、空虚与黑暗。

弦是一道没有横向只有长度的线,生灵在诞生时便在无形中有道弦相伴,生灵的成长会将弦延伸,他们会在无形中对弦进行拨动,每一位生灵如同纺织者,拨动、解离、调和、重塑,弦在他们的手中翻飞若蝶舞,每一位生灵对弦的理解构造不尽相同,视他们的天赋高低,他们对弦的运用也划分高低,当万千生灵以此划分开来时,便是无尽序列的起始。

弦塑造世间的一切,是万物的起源,生灵们相信所有的弦都来源于一个最大最古老的点,而这无数的弦连接在一起便汇聚成了路,路勾连过去,见破未来,但弦存在于不可视之地,至今都没有生灵真正见到过,除了曾经的永恒存在们。

万灵们于沟通弦的那一刻起便踏上了一条神奇的旅途,他们称之为「见律之路」。

因为弦对生灵的加持,船上的人们可以用肉眼看到星空下更美的事物。而少年人很可悲的是少数没有弦加持的生灵,当他第一次看到那片星空时,他没有赞叹没有歌颂,只感到寒冷,彻骨的寒冷,他看着那片星空,犹如看到了刻在家族祖堂上先祖们的壁画,虽惟妙惟肖,但却充满了死寂,毫无生机,每一片区域如一张空无一物的画,这些画构成了名为亦桑星空的画廊,盯着片刻,少年感觉到画廊又活了,里面似是有双眼睛看着他。

少年人脑海莫名有了一个词,少年人打了个寒颤,摇了摇头将自己脑海里奇怪的思绪打断,不再盯视那片星空。

耳边传来过去的回响,让他很是烦躁。

“父亲,我会找到属于自己的路,但我也会证明你是错的,这个世界很糟糕,烂透了。”

……………………

“父亲,我会...证明...你...错了...这个世界...恶心...”

听到身旁的梦呓,少年人扭头看向发出梦呓的声源,椅子上蜷缩着一个像小动物的人,那是一位清秀可爱如处子的少年,人如其名,出水芙蓉。

少年人虽对弦有着怨恚之心,但每次看到他的脸,又会认为弦是公平的,被剥夺了沟通弦的能力,却又赋予了他出众的相貌,细薄的唇瓣伴随每次呼吸有规律的开阖,沉睡中的他气质温婉清丽,稍带些婴儿肥的稚嫩脸蛋让他显得煞是可爱,很难想象比女孩还要漂亮的他竟是位男性,任何一位雄性生物在不清楚性别时看到他也只会对他产生保护欲。

看着倾倒在座位上皱着眉头发出梦呓的他,少年人知道他又做那些该死的噩梦了,伸出手想要抚平那皱着的眉头,那浓密的睫毛突然眨动开来,轻眨了几下,眼眸显露出来,赤红色的眼睛带抹金黄显得有些妖异,却又纯净清澈,或许这样的眼睛才配的上他出众的容貌吧,不熟悉的人都会第一眼对他产生好感,但少年人却在他眼底深处看到了潜藏的暴戾与阴翳。

“叶二,我们还有多久到形叶?”

“公子,还有五六天,我们马上就要到大雾渊了,现在正经过亦桑星空。”

“哦,我睡迷糊了~”

叶初水打了个哈欠,揉动着尚显朦胧的眼睛,先是看了眼身边的多年伴当叶二,然后看向舷窗外即将过去的亦桑星空。

亦桑星空倒是真的如传说中一样美,每一格都是一张画,每张画连在一起形成了悬挂在星河上的画廊,无法沟通弦的叶初水虽然不能如其他人一样看到更多的东西,但依旧不能阻止他发出赞叹,他很庆幸当初没有登上父亲为自己专配的弦跃方舟,而是自作主张的选择了可以环行三叶星域边缘的弦跃旅船,否则怎么会看到这么美的亦桑星空,听说再往前会看到传说中的战场遗迹大雾渊。

父亲说对了一半,这个世界很美,但美的只是这个奇幻美妙缤纷异常的世界,而不是世界上的生灵。

以极高速度前行的旅船很快便将亦桑星空抛在身后,它可不会在乎肚子里的生物们对那片死物有多么的喜欢和不舍,它的使命就是向前行,直到终点。

“啊....”

叶初水趴在舷窗上不舍的看着被抛在身后光芒一点点黯淡的星空系带,只能叹息一声,左手微微揪起似是为了对抗什么而剪的短发,显得很是不岔。

叶二看着叶初水突然间那流露出懊恼的样子,笑了出来,对一种事物痴迷、眷恋、不舍,才符合十四五岁小孩的心性,多年来身份、能力、他人、环境一系列因素把他压抑的有些不像他了,这时候的他才像小时候的他,纯真可爱无暇干净,叶二笑中有些酸楚,看来带他走出束缚他的小叶阙是对的。

“叶二,你笑什么?”

漂亮男孩扭头便是见到叶二带着天生的那副猥琐笑容看着自己,知道自己又被他取笑了。

“没,主人再怎么样,训练有素的小二都不会笑出来。”

人高马大的叶二立马收敛笑容。

“放屁,当我瞎啊,你明明就在笑我。”

叶初水羞恼起来,握掌成拳垂向对面。

“啊,公子好厉害,小二被打飞啦...”

如果能哄得男孩开心,做个佞臣也无所谓,叶二夸张的叫道。

男孩知道自己实力几斤几两,见他那副夸张样,登时气的漂亮脸蛋都是红了,他只觉得自己被羞辱了,颤抖着手指向叶二,只是天生高贵的他却是说不出几个侮辱字词,把自己倒是憋出气来,喘息着几口气,索性扭头不去理会自己那个蠢仆人。

“哼。”

“完捏,惹恼公子了,小二不会人要没了吧。”叶二装作很是害怕的样子,自小陪伴公子的他知道公子脾性,纵是如今性格扭捏的他骨子里还是那个纯良的孩子,所以没什么担心的。

“公子,小二错了。”

“公子,真的知错了。”

“公子,我...”

“打住,聒噪。”

叶初水实在受不了叶二一脸谄笑绕来绕去的样,他张开眼睛,赤色瞳孔乜斜着叶二,嘴角一扯,“你在这呆着,我去沐浴去了。”

说罢,他就转身离去,也是不管叶二,头也不回的朝着一个方向行去。

“公子!”

“公子~”

背后传来的声音很是凄惨,哼,你再装可怜我也不可能回...

“公子,浴室在这边!走错啦!”

叶二站立原位眨巴着眼睛看着叶初水一脸糗糗的转身走了过来,后者仰起头,不说话。

“得嘞,公子这边请儿。”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不得劲,好像话本小说里某处地方某种人物某种腔调一样?

叶初水抽动着嘴角,很是‘不情不愿’的跟在叶二屁股后面,看着他那屁颠样,叶初水好想踹上一脚,不过想想出门在外,自己又是第一次出来,还是算了。

“公子,需要我帮你吗?”

叶二站在外面嘶喊道。

“叶二,给我闭上你那喋喋不休的臭嘴,我沐浴中,让我清净点。”隔壁传来的吼叫令叶二麻溜的闭上了嘴。

用了一个小时,好洁的叶初水把自己洗的干干净净,沐浴、焚香、更衣,过了许久,叶初水才施施然地走了出来,便是见到叶二站立在外面低垂着头。

哎?这么认真守卫着吗?感动耶。

叶初水走了过去,往他脸庞一凑,却是发现叶二闭着眼打着迷瞪,叶初水气不打一处来,哪有自家主人沐浴,仆人睡觉的道理。

“起来啦,死狗。”

叶初水啪叽一下,两手打在他的脸上,叶二惊醒过来,看清楚面前人,才眨巴着眼睛点头明白。叶初水见其清醒过来,扭头就走,叶二缓慢缀在后面。

许久,许久,许久。

叶初水觉得好怪,缺了什么东西?嗯...

“你说话啊。”

呜呜呜。

叶二摇头。

“你怎么了?”

叶二继续摇头,手指着自己的嘴巴。

叶初水明了,旋即气极,“我又不是让你这时候不说话,你装什么装,说吧。”

“哈,憋死我了,公子,你是不明白一个人没法说话的痛苦,心里难受呀,憋...”叶二滔滔不绝的话语让得叶初水带上痛苦面具捂住了额头,“啊,头疼。”

“头疼?公子可是着了风寒?嗨,我就说嘛,让你多穿些衣服,这船温度调的有点低,冒然洗浴肯定会感冒的...”

“等等等,你说过这话?”

“额,没嘛?”

“我...,叶二终有一天我要把你卖给那些贵妇们,你的小嘴她们肯定喜欢非常。”

“欸?那挺好,只是我怕公子到时候舍不得。”

“屁嘞,我肯定把你卖出去,还不收钱。”

“呜,公子竟如此绝情,小二竟不值一分钱,伤心的很,我要找窗跳下自尽算了。”

“嘁,你先把这艘船构造搞清再说吧,这艘船坠毁了你都不会死。”

“别啊,公子别说这么晦气的话啊。”

“呵,我觉得你在旁才晦气哩。”

叶二这个小姓成员从小就是他的伴当,整天就爱说着没营养的烂话,在小时候就喜欢露出一脸的贱笑挑逗他,天生较高大的叶二就爱把他举得高高的,因为独子,年龄比叶二小,他有的时候很喜欢抱住叶二撒娇的叫哥哥。直到年龄稍长,明白了主仆关系,便没叫过了。

叶初水看向叶二,他长得稍显普通,却是有着男人的那种硬朗气质,而不是自己这种。他虽然在自己面前一脸谦卑,平日里尽说些烂话,但他知道叶二很有能力,如果不是忠于自己,哪怕跟自己一样不能沟通弦的他也能凭借自身的能力在叶阀小姓里混出名堂来,而自己,只有所谓的叶阀主独子的身份,其他能力一无所有,想到这里,叶初水漂亮的眼睛里多了一丝晦暗。

在叶初水看向叶二时,叶二也在看着叶初水,他脸上依旧挂着贱笑,但黑色的眼睛里满是温和,当他看到叶初水纯净的眼睛里多了一丝晦暗,就知道他又想起了那些该死的事,干净纯粹的事物就不该掺杂污秽。

“公子,我很喜欢你的笑容,你的笑容非常非常的干净,叶阀的很多人都喜欢你的笑容。每次看到你那笑容,我就会忘却烦恼和戾气,不要再伪装了,好吗?”

叶二停驻脚步,脸上不再挂着贱笑,而是一脸认真,温和的黑色瞳孔直视叶初水,眼神里没有乞求,没有恳求,有的只是请求。

叶初水停了下来,在叶二的直视下,他看到只有真诚,没有世人看他时的怜悯与同情。

但,做不到,那些话语与眼神扎的比刺还深。

赤色的眼睛开始躲闪,耳根与面颊浮现绯红,双手不安的绞缠在一起,他不能回答叶二的请求,假话唯独不想对他说。

看到叶初水的神情,叶二明白了,进而更加火大,身份与能力高低产生的落差,让他极度自卑,极度的自卑又让他极度自尊,世人的话语与眼神让他放不下,叶阀主独子的身份让他潜意识里不允许被他人同情怜悯。

啊啊啊,真他.么的狗屎,怒气上涌,话语变得尖锐。

“公子,我不明白,你到底是为谁而活?弦就那么重要?世人的看法就能让你变得失去本心?公子,这八年你活在自己曲解的世界里,你可曾真心的开心过?!”

“够了!!!我出来不是想听你那些所谓冠冕堂皇的屁话。”

又来,就不能让人心安,小叶阙如此,外面依旧如此,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总是提那些无聊透顶的话题,内心开始躁狂,戾气上涌。

“弦,对我很重要,比命都重要!我会在圣地找到道路,我要向所有人证明我叶初水有资格成为下一任阀主!为了弦,我可以付出一切,一切!”

“我是叶阀独子,天生高贵!是叶阀和青枫叶未来的继承人,三叶大域抱着期望迎接我的降生,我就要回应他们的祈望,在位有责,无能者卑!一个不能沟通弦踏足见律之路的渣滓凭什么飨福他者的供奉?凭什么迎受他者的敬畏?”

“‘也就继承了主母样貌...好看点。’‘叶阀主怎么会有...’‘一辈子就那样了。’‘青枫叶与叶阀以后该怎么办?’‘找分支试试?’如果不是这些话我怎么可能一直呆在小叶阙?他们尊敬我,不就是想做父亲眼中的‘善人’吗?哈,哈,真是一群大善人。”

“除了这层身份,我,一无所有。”

叶初水颓然的躬下身子,他精致的面容扭曲着,单手捂住面庞,努力的压制情绪,长久抑制的思绪在此时爆发开来。

“但也只能靠这层身份。”

“叶二,告诉我,想要获得他者的尊敬,除了弦,还有什么?”

“告诉我,我能怎么做?”

“是你,你又会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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