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前世之丹 今世之毒（2 / 2）
杜桓也说不出安慰蔺小砧的话了。这时说什么都是真正的废话了。杜桓只是摇头。</p>
有一次，蔺小砧又这样对杜桓说：“我若是死了，你一个人在这里••••••却也可怜。如何是好？”</p>
如何是好？杜桓也不知道。</p>
“或者只有等奇迹发生了。”蔺小砧道。</p>
晚上，尸怪在大树下游荡，杜桓把自己用柔藤绑在更高的树杈中，也不敢睡去，但终于熬不过，还是睡去了。又被蔺小砧的一声惊叫惊醒。</p>
杜桓说：“又作噩梦了？”</p>
蔺小砧这时意识是清醒的，道：“还有比现在更恐怖的噩梦么？”</p>
半晌，蔺小砧看着残月道：“也不像是梦，反正迷迷糊糊中，就会进入到我小时候每次病中都会出现的那个梦境中，梦境中那艘巨船上千尸千怪都在啃啮我，也不知是梦里的疼，还是真的这身上的尸毒发作时的痛，反正痛到极致时，我就觉得身上的真气又复原了一分，只希望这是真的••••••”</p>
天亮了，杜桓摸下树去找吃的。蔺小砧夸他爬树的本领长了不少。话未说完，尸毒又发作了。</p>
杜桓不敢走阴暗之处，便是那些枯叶掩埋下的小坑里，也会有尸怪藏身，杜桓就曾亲眼看见一个小小的石洞里，挤着四五具尸怪。他们并没有“睡着”，只是怕光。但你要是贸然靠洞太近，那就是死路一条了。</p>
今天杜桓沿着大路一直走到蜀山江湖的边缘，现在整个世界对于杜桓来说，就是两极：一极是正常人的蜀山江湖，一极是他和蔺小砧的尸怪南河镇。</p>
杜桓躲在一块阳光照耀的大石头后，看着南河镇圈围外的那个世界。</p>
一条人工河曲已将南河镇和外界完全隔开了，河曲那边，数以万计的民夫还在挖着第二道防护深沟。不能引水的山丘上，许多全身铁甲铁护面的武林中人，正在浇油焚烧那些昨夜想要冲出圈围却被铁网陷阱所困的尸怪。</p>
尸怪惨厉的叫声在江湖的边缘回荡着。车马从蓂濪道源源不断地来了，一箱箱的硫磺石、川硝、白砒、朱砂、瓷末被运到了月满楼城的旧址。</p>
杜桓放眼看去，四处筑土作炉，都在烧着硫磺石，还有烧那青杨、蜀葵取草木灰的。</p>
看来蜀山江湖是在大量制造火药，准备火攻了。</p>
杜桓挂念蔺小砧，看看想要回去了。起身时，那面的人早看见杜桓了。他们很吃惊杜桓竟然还活着。杜桓高声叫道：“我会活着出来的。”</p>
沟渠那边的人笑笑，隔得有点远，杜桓也不知道他们的笑是什么意思。杜桓本来想让他们抛甩一些食物过来，最后还是作罢，没必要求他们，反正现在是人怪殊途，没来由惹人家怀疑。当日自己向唐公子保证过，决不再和蜀山江湖有丝毫联系了。</p>
路上杜桓一直忍不住幻想着，回去就看见一个好好的蔺小砧，坐在树上，像往日一样挂着一副满不在乎的笑容••••••只是这幻想遇到冰冷的现实时，未免太残酷了。</p>
到了那大树下，杜桓心跳得很快。他看见蔺小砧已把那蒙着眼的布条取了，坐在阳光中。蔺小砧关切问他找到什么吃的了？</p>
杜桓问道：“你不怕光了？”</p>
蔺小砧笑道：“我什么都看不见了，怕什么？”</p>
一场高烧后的蔺小砧身体冷如冰块，冰火之间的反复煎熬，蔺小砧说自己就像一粒丹药，在冰与火的熔炉中反复炼着，到底要把自己炼成什么呢？炼成不死不活的人尸？还是尸人？</p>
杜桓也快要分不清自己的梦境和现实了。</p>
这天夜半杜桓听见蔺小砧的叫痛的身音，睁开眼睛看时，蔺小砧还在树杈上昏迷着，身子一边冷，一边热。原来是自己梦里的蔺小砧在叫着痛。杜桓再次从不安稳的梦中醒来时，看见晨光中蔺小砧在树下轻盈地走动着，像她从前那样轻盈。</p>
杜桓闭上眼，他知道自己在梦里。他不知梦到过多少次蔺小砧的尸毒好了。</p>
杜桓听见蔺小砧说，“我好了，你怎么倒不理我了？”</p>
杜桓又睁开眼，他觉得这次不是梦，但为了不再次被那些梦境欺骗以至于再次落入失望的陷阱。杜桓对自己说，不过是一场更真的梦境罢了。杜桓其实已经开始意识到这次是真的了。</p>
蔺小砧站在树下说：“天亮了，下来吧。”</p>
杜桓跳下树来，他故意从树上跳下来，脚很疼。但他还是忍住了。他害怕惊醒这场难得的好梦。</p>
蔺小砧说：“疼吗？是梦吗？”</p>
杜桓笑笑，抚摸着蔺小砧浮肿消去的脸，很好看的苍白的脸，冰冷的。蔺小砧说：“就算是梦，这场梦也会一直做下去。”</p>
杜桓一把抱着蔺小砧，这些天二人的煎熬，不足为外人道，甚至彼此的诉说都难以找到合适的言语，只有大哭一场。那些委屈、焦略、痛楚、恐惧、牵挂统统都由一场痛哭来发泄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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