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今日故人何处问(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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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墙角的蛐蛐儿欢快得嗡鸣,秦羽蹊打了一盆热水,从角门端出来往屋子里走去,值夜的小太监跳出来远远地给她纳了一福:“这么早,姑姑就要休息了?”</p>

她笑着“嗯”了声,转而问道:“你养的那蛐蛐儿叫的这么欢实,是从哪儿得的?夜里寒凉,还不快快拿进屋里?”</p>

“是是,着就拿进屋里,定是把姑姑吵着了!”</p>

她摇摇头,不再多言,一盆热水沉得两臂酸痛,搁上铜架子,她一手去摘绣着西番莲蝴蝶的帕子,放进热水的帕子渐渐化开了似的,腾腾蒸汽氤氲在脸上,她轻轻闭目,深吸一口气。</p>

身心皆放松,并未察觉门口有人,昭衍负手而立有一会儿了,月白袍子镶金黄边儿的常服,远看出去,清姿俊挺,腰侧那枚芙蓉玉坠子反射着月光,柔柔亮亮,他手中捏着玉反复揉搓,心思复杂极了。</p>

“是谁?”秦羽蹊探头一看,双眸在看清昭衍时,微微黯然:“陛下来了。”</p>

他有几分尴尬,侧身站在门口,手臂朝她一伸:“不必行礼,朕悄声来的,你先梳洗吧。”</p>

她低头看了看水盆,将帕子捞出来拧干,擦了擦脸,一气呵成:“我好了,陛下何事?”</p>

“晌午把折子揽了揽,该批红的都批完了,晚上用了膳不想歇息,转来转去,就只有你这儿没来过了。”他的声音隐在黑暗中,显得闷闷的,抑郁不乐的样子。</p>

“太液池晚上还是掌灯的,温室里培育的那几株莲花开得正好,游湖采莲正当时,陛下不如去那里走走,奴婢下处粗鄙不堪,污了陛下的眼。”她走到门口,左右瞧了瞧,不见喜田、芳翘,看来昭衍正是一个人来的。</p>

“你屋子里整洁干净,怎么会委屈了我,我自小跟随父皇四方地走,什么样子的屋子没有住过。”</p>

“金屋银屋皆可住,只是奴才下人的房子,容不得帝王住。”她皱眉头,他不是闲的无事来溜达的吗,还敢肖想住她的屋子。</p>

“玩笑罢了,别放在心上。朕听说宫外福禄里晚上多繁华,你自小在福禄里长大,朕带你去逛逛可好?”他说的认真,带着点不容置疑的味道。</p>

“福禄里……”</p>

她垂下双手,心中某一处柔软被人轻轻触碰,仿佛手指戳在一团棉花上,被柔柔地弹开,不舍与留恋则深深融进骨血……</p>

秦府宅门,一套三进三出的大院子,常以文人墨客自居的父亲,在门口挖了一个池子,池中养着银黄锦鲤,他说那叫“洗砚池”,写了字,画了画,要在这里洗毛笔砚台,待他学有所成,成一代文豪,这池子中的水就自然变成墨色……</p>

她与门房家的孩子,偷了墨汁出来往池子倒,希望父亲早日成为大文豪,谁知第二日,死光了池塘中的锦鲤,父亲又气又笑,直呼“痛矣!心痛难押!”</p>

那个时候,福禄里热闹的紧,只是在不知何为“天伦之乐”的时候,感受了父母之爱,待懂事明理后,却残忍失去这一切。</p>

“朕记得,你有一位故人尚居福禄里。”他小心翼翼地问道。</p>

她长舒一口气,望着昭衍的背影,眼光柔了几分,他所说的故人便是秦叔了,说到底,今年探亲还是他一手促成的,这恩情她这辈子都忘不掉。</p>

最后一次。</p>

为了他也为了自己。</p>

“芳翘未曾服侍陛下?”</p>

“朕派她去贵妃宫中请安。”</p>

“喜田呢?”</p>

“今夜不是你御寝,新**的小宫女朕不喜欢,他……替朕值夜,暂时出不来。”</p>

她点点头,扑扑裙子迈出屋子:“陛下的车马就在城门外吗?”</p>

“在,一直在。”他猛地转身,见到她出门,唇角不自觉上扬,孩子似的。</p>

“奴婢服侍陛下微服私访。”两手合十放于小腹前,她微微在他身侧躬身,礼数周全,偏生被她做的细腻又好看。秦羽蹊夜里披散下的青丝三千,随着弧度,从肩上流水般地倾泻而下。</p>

城门口停着一辆墨色流苏的小马车,及不起眼,赶车的小太监是御马苑的桂圆,圆胖的一张笑脸,给昭衍行礼后,利落地朝秦羽蹊打个千儿:“奴才久闻姑姑大名,今日才得以一见,果然是贵人贵气。”</p>

她几分窘色,抬眼看向昭衍。</p>

昭衍朝他摆了摆手,不耐烦地钻进车里,桂圆笑呵呵地:“姑姑莫见外,小桂子就这张嘴总是管不住。”</p>

秦羽蹊刚要回话,那边昭衍掀开帘子,一手伸给她:“拉着我上来。”</p>

她只得笑笑不语,将手放到昭衍手上,被他用力拉进马车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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