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未胜庭前一树幽(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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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翘朝她行礼问安后回道:“早起跟着殿下去了一趟,后来因为圣上突发病症,殿下独自去涵春殿侍疾,打发奴婢回来帮姑姑的忙。”</p>

她点点头:“既如此,你去尚衣监看一眼,殿下那件玄龙衔珠衮服的熏香熏好没有?”</p>

芳翘转身去了尚衣监,秦羽蹊端着木牒走进慈庆宫,大殿里温暖如春,熏笼里燃着从扬州八百里加急进贡的零陵香,她莲步轻移至梢间,里面摆着一张沉香木阔床,床的对面摆放着昭衍的花梨木桌子,她把木牒放置在桌子一旁,走到椅子旁整理桌上散乱的奏章和书信,墨迹未干,应是一宿未睡,她的手滑到一本奏章上,那上面是夙恒熟悉的字迹,秦羽蹊耐不住好奇,打开来看:“臣宁亲王世子求见,千岁千岁千千岁,臣下忽闻地不宁,忧心殿下及宫内安危……”奏章后的落款是夙恒的名字,还有时间,正是昨夜。她心里一沉,拿着奏章的手冷冰冰的,她麻木地将其合上,叠在左侧。</p>

他昨夜回到慈庆宫后,接到夙恒的奏章,梗着脖子扔到一旁不予理睬,让夙恒带着他的忧心在外面等了整整一夜,昭衍……你怎生得如此冰冷的心肠!夙恒有何错处,诚诚恳恳地问安奏章怎么惹他不痛快了?还是因为她将他拒绝,他不痛快了?</p>

就在她气闷至极之时,外面传来一阵疾跑声,她紧张地收拾了一下桌子,垂手走出来,看见芳翘踉踉跄跄地跑到慈庆门前,一手撑着门框呼呼地喘气,神色仓皇,惊恐不止,她独身立在玉阶前,不好的预感在心底颤颤,她抬了抬手,故作镇定道:“发生何事?”</p>

芳翘青紫的嘴唇不知是冻得还是骇的,一开一合,吐出五个字:“皇帝驾崩了……”</p>

秦羽蹊踉跄地往后退了一步,寒毛直竖:“什么时候的事?!”</p>

“申时!申时!”芳翘嘴巴一扁,颓然地跌坐在地,凄厉地哭喊道:“殿下!殿下该如何伤心啊!”</p>

秦羽蹊捶捶堵着一口气的胸口,捂住嘴一阵猛咳,喜田从外匆忙跑进,见状大惊:“这二位是怎么了!现下可不是难过的时候!姑姑!快去二十四衙门领白幡纸钱!”</p>

她怔怔地抬头看向喜田,稍显木然地点点头,喜田一手将芳翘拉起来,随着秦羽蹊匆匆离去。</p>

正隆十四年,冬腊月辰时,帝崩于养心殿涵春室,灵柩安置于寿皇殿,二十七天丧期,七日便殡,所有皇子皇孙、皇家贵胄、藩王臣子皆于外廷吊唁斋戒,满宫尽撒白纸钱,宫人皆披麻戴孝,白幡挂满宫室,内外廷极尽肃穆庄严,宫人忙忙碌碌却井然有序。玖昭国依旧法,天子丧期不辍朝政,军国大事,不可停阙。</p>

太子昭衍每日早起升殿,素服缟衣,憔悴悲恸,臣工们见之皆不忍,太子政事后移驾寿皇殿,于大行皇帝梓宫前守孝,日日如此,从不懈怠,以示仁孝。</p>

等秦羽蹊忙的终于能够双脚着地的时候,已是三日后,她拖着一身疲惫从尚衣监回来,办妥了所有宫人的麻衣,一件一件数目整齐,每个宫室都没落下,一双绣鞋都磨出了线头,她一屁股坐上慈庆宫的台阶,低下头摸着自己的小绣鞋,心里乱麻似的缠绕纷乱。</p>

她身着麻衣,静静地坐在冰凉的阶上,发髻上缀着朵白色小茶花,黑发乌黑锃亮,面庞苍白,惹人怜惜。</p>

午门外正举行颁布遗诏的仪式,昭衍就在那里接旨,不知道他境地如何?接完遗诏,没准就要在大行皇帝梓宫前举行登基仪式,到时九龙衮服一穿,冕冠一戴,英姿勃发,定是俊美非凡的。</p>

潭柘寺的钟响遥遥传来,呼应着长安城里大大小小寺庙里的钟响,此起彼伏,震击着双耳。一阵寒风送来坤宁宫里诵经的人声,隐隐的哭泣夹杂其中,莫不让人心情沉重。景山上烧了大量的冥器冥钱,黑烟滚滚,遮天蔽日,未曾停歇。</p>

喜田忙完了回慈庆宫,进了慈庆门,看见秦羽蹊失了魂般地坐在阶上,他伸手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给姑姑请安,姑姑这两日劳累了。”</p>

羽蹊回过神,道:“分内之事罢了。”</p>

“奴才方才从德胜门回来,扛梓宫的扛夫正演杠呢,那万斤的独龙木上放着一个大海碗,碗里盛满了水,扛夫们从东走到西,一点水珠儿都不带洒的,别提多稳当了!”</p>

秦羽蹊看他额头上的汗密密麻麻地,就掏出自己的帕子给他:“拿去揩揩汗。”</p>

“是!”喜田喜盈盈地接过来,在额头上擦了擦,小心地收回袖兜里。</p>

他这边话尾刚落,那边就听一阵哭哭啼啼,敏虹累呼呼地带着一个宫女走进慈庆宫来,远远给秦羽蹊见礼,秦羽蹊站起身迎过去:“无事不登三宝殿,她这是怎么了?”</p>

敏虹一脸为难:“真叫你说对了,你听我给你念叨念叨,我也是不忍心,被这丫头哭昏了头……她哥子,就是在门上当值的,谁知道运气背被选上去靖陵修御道了,你可帮她拿个主意吧!”</p>

“啧啧啧……”喜田俯首感叹:“真真是命数不好!此去修陵墓,什么都看了,什么都知道了,一条命就算是玉皇大帝给的,也照样留不得!求姑姑做什么,毫无用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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