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老泥鳅(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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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遣使向金华府借三石三斗香油,数量不大,图谋非小。”

说话那人一袭锦袍玉带,华贵无比。天下四十四府,金华府令周玄松。这位曾节制水师大战海贼的知兵文臣,此时言辞有些闪烁。

布衣老者则是青玉书院新任院长晏楚,端坐于书案前,笔走龙蛇,接言道:“你是怕他存有窥视之心,若轻易允了,将来得寸进尺。”

“老师明见。”

晏楚墨尽收笔,一气呵成。素纸上七字小楷,子不语,怪力乱神。

周玄松接过素纸:“学生惭愧。金华也属东南文章锦绣地,却一个真秀才难求,只得请动老师。虽说儒家大义在道不在术,然术微道衰可见一斑。”

“该投食了。”

晏楚从脚边废纸篓取出弃笺,撕成四片,竹筒内两只拇指大的红蚁啃食纸上墨字,灵秀异常。

世间字纸藏经同,弃之须当置火中。

“这两只火蚁常伴老师左右,越发灵秀了。”

周玄松将‘子不语怪力乱神’藏入怀里,神色稍轻松道:“老师今日好兴致啊。”

晏楚饶有兴致看着筒中红蚁食纸,摇了摇头,声音微沉:“青玉书院师生近两百人,蕴养文气者不足掌数。天下纷纷,不知术,难以卫道。”

周玄松叹息道:“老师所言甚是。记得国朝初年,人道煌煌。白衣书生刘孺子持诏单骑入巫山,三十六洞反王七十二路烟尘伏首纳命。而天禧年后……说句不忍言之语,国之将衰,必生妖孽。否则纵使他有些来历,岂敢向朝廷官府索要贡品?”

原在天禧年间,幼主权臣,平西将军叛乱,各镇武将拥兵观望,九州四十四府实权人物掌兵权,朝廷日渐衰微。

晏楚轻笑道:“真君子难求?殊不知三步之内必生芳草,十里之邑或有茂才。玄松居庙堂之高久矣,是否离治下士民太远了。”

周玄松恭敬聆讯,随即惊讶道:“莫非老师找到了可传儒术衣钵茂才?”

晏楚轻抚白须:“是小草,或大树,尚未可知。”

武阳北郊。难得雨歇,燕子匆匆衔泥,午后正是踏春好时节。

青青子衿,芳华学子。

七八个出游学子坐在道边茶棚,或谈论诗词文章,或拔剑击碗高歌,或摇鹅毛大扇,或胡璇起舞。

“陛下龙体违和至今无子,而皇族近脉人丁稀少,只能令出家为僧的淇王还俗,封为皇太弟。实在…有违礼法,古今未见。”

“诸位听说了吗?神秀先生也向陛下递了辞呈。”

“为这国本之争,朝野纷乱啊。”

“若如众臣所请,立浔阳王世子为太子。当今万年之后,前朝仁宗故事,殷鉴未远,只怕更甚。”

那人说的隐晦,但在座皆是熟读经史的读书人,心下都明白那朝史册评价甚高的圣明天子身后事之苍凉。

“诸位勿谈国事,这些麻烦留给朝堂上诸公吧。别忘了,我等齐聚武阳,是为了什么啊?”

“玉安兄诗文早就名扬府城,号称南山诗仙,此次必能在青玉试独占魁首啊。”

“梨春兄过誉了。你那首《金钗调》不是被墨三先生评为仕女诗中灵气第一吗?”

两人一番吹捧可谓先声夺人,引得在场各地学子纷纷侧目。府城学子见多识广,父辈相互唱和抬高名声的小技巧已然耳濡目染。若不出意外,今后在青玉书院便能形成以二人为核心的小团体。

角落里传出一道意外的声音。“听说金华府南有座鬼寺,赶考学子夜宿寺内,第二天没死,那必定榜上有名。南山诗仙近水楼台,想必常宿鬼寺,难怪文采斐然啊。”

陈玉安重重展开折扇,淡然道:“妖魔鬼怪,虚妄传说罢了,左公子连这也相信啊。”

殷梨春冷笑道:“离青玉入院考还有小半旬,左公子去那鬼寺一趟也还来得及。”

腰悬宝刀的魁梧书生笑道:“待左某取得入院考甲首,必去那鬼寺,一刀斩了鬼物!”

殷梨春嘲讽道:“你何必来读书,该去顶盔披甲当个将军。”

“哈哈,左某正有此意。不过,若有受印拜将之日,定要斩几个酸书生的头祭旗!所以书也是要读的,否则祭旗时那些酸书生该不服气了。”

官道上,远远走来个书生,背着竹书箱,叼了根狗尾草,边大步流星走路,边运转那缕浩然正气。文海另有四缕文气,出自呆书生之前年岁所积累的。

陈景天所授的《儒门昼睡笔记》记载,曾有皓首老儒半世文弱,一步踏出君子境,文气浩荡如江河。斩杀屠城妖王,荡平千山万窟。

此等如释家立地成佛者毕竟千年难遇,从头修炼方是常途。

圣贤启蒙,文海开辟,始为青衿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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