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黑罗刹(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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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长夜降临,整个草原飘起鹅毛大雪。

湖水结成厚冰,两头灰狼失望地离去。

苍鹰久久盘旋在灰暗的天空,尖锐长鸣。

马儿用长嘴拱开雪层,啃下几根还算娇嫩野草。

牧民们打着火把在风雪里扶车艰难跋涉,他们沿途抛下不够强壮的男子,带着幸存的牲畜,从四面八方向一个地方迁徙。

万里草原,只有天狼山脚的龙庭之谷,是草原子民的心灵归宿。

千年之前,四十七户匈奴人在天狼山脚下建立龙庭,当他们用泥巴在石板上写下‘匈奴’二字时,肯定没想过有一天这个称呼成了整个草原的象征。

数万顶帐篷错落在龙庭之谷内,成群牛羊俊马在草原移动,仿佛天地间一滴水珠在翠绿的树叶上往复滚动。

龙庭谷外,是七八万户顶乱糟糟的帐篷,这些不断从远方而来的部落首领,努力同金帐可汗赫连铁弗攀亲论故,以求能稍稍照耀在黑罗刹大神的光辉边缘。

“呜呜呜……”

高台四周飘荡着十二杆褚红色旗帜,森白牛头骨围成圆圈。圆圈内又是十二座篝火堆,燃烧着拓木。

两丈高单首六臂的暗金神像坐落在中间,两眉上翘,竖目圆睁,面目狰狞。上身袒露,腰间系裙。双脚各踩一蛇,蛇身缠足,蛇头高昂。六臂各持法器:血碗、骷髅念珠、头皮鼓、白骨剑、肠绳、黑镜。

高台下密密麻麻跪着数千人,他们将头贴在地面,亲吻尘土。

一名身穿黑袍的老者手持法杖,独自跪在神像前,面色扭曲,时而欣喜若狂,时而咬牙切齿,时而低声抽泣,最后一跃而起,高举法杖在高台上兴奋地跳起舞来。

“毁灭!”

“新生!”

数千人鸦雀无声,一人起身,走上高台。

赫连铁弗个子不高,身形极为健硕。鹰顾狼视,高鼻阔嘴,胡子很长,腰间别着一把无鞘的刀。

与喜怒哀乐全挂在脸上的寻常匈奴人不同,他有一种奇特气质,仿佛深不见底的幽潭,令人畏惧、琢磨不透。

“大祭司,天神说了什么?雪灾何时会过去?匈奴人的命运将走向何方?”

赫连铁弗的声音略带一丝迫切,每次神祭,对匈奴都是不小的负担。这座在周人眼里简陋可笑的高台下殉葬了八百头牛、八百只羊、以及八百个身体健康的年轻匈奴男女。

越是在灾难困苦里,匈奴人越笃信黑罗刹大神的指引。

黑袍祭祀目光灼灼,沙哑的声音中透着无尽的兴奋:“尊贵的天狼之子、部落之主、金帐可汗,神言,灾难过后将是新生,贪婪愚蠢的中原人终将失去一切,远方的客人将成为九州大陆新的主人。”

“风雪永不停歇,但我们会有更好的家园。”

赫连铁弗低声念了一遍:“风雪永不停歇,但我们会有更好的家园”,猛然抬起头,大步走到高台边缘,目光扫视对黑压压一片跪伏的匈奴人。

“大神告诉本君。”

“祂没有放弃虔诚的信徒,祂给草原子民准备了如山如海的粮食、取用不尽的茶叶丝绸、皮肤白滑的女人,驯服温顺的奴仆。”

“我们将住进风雪吹不进的城池,享用天下最好的供奉。”

“大黑天神派我们去统治九州大陆,周人将跪伏在我们脚下,争抢亲吻我们的靴子。他们的文人会用笔墨赞美我们,称我们为仁慈的主人。他们的后代儿孙会抛弃祖宗衣冠,留起匈奴辫发。他们永远永远不再骄傲,他们会以我们的血脉、姓氏、风俗为荣。”

赫连铁弗举起金刀指向天空,吼道:“以神之名,兵临九州。”

黑压压潮水沸腾翻滚,每一个匈奴人都沉醉于赫连铁弗,不,是黑罗刹所描绘的美好生活。无数留着辫发的草原汉子拔出刀剑拍打盾牌,仰天咆哮,齐声呼喊。

“以神之名,兵临九州。”

“以神之名,兵临九州。”

声音响彻龙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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