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白色之后（2 / 2）

柏秋寒不明白白色男子为何会突然愤怒至斯，但面对可以说是救了自己一命的恩人，他也不知该如何应对。</p>

“好奇我为什么生气”白色的男子的怒意似乎消减了一些。</p>

柏秋寒点了点头。</p>

“当然是因为你蠢!”</p>

“我……”</p>

柏秋寒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被白色男子打断：“我问你，灵元界的怨恨，真的那么难以应对吗”</p>

柏秋寒很想说，如果不是难以应对，他何至于只剩意识在此，何至于要和“她”诀别。但他又想起了和自己纠缠了十多年的恐惧，那是拥有自身意识、比灵元界的怨恨更纯粹、更凶险的诅咒，他又是凭什么与之拼斗的呢</p>

“所以说你蠢。”白色男子叹了口气，刚才滔天的怒气消散了大半，话语中带上了几分怜惜的意味，“你自以为想得很清楚了，实际上还是幼稚至极，一点小小的变故就让你心神大乱，连怨恨诅咒的本质都没搞清楚。”</p>

“不就是里面有与我同源的灵魂碎片吗”忍受不了那份怜悯，柏秋寒忍不住反驳。</p>

“那你为什么早没有发现有与你同源的部分，但你是怎么做的全当是敌人，用精神力压制为什么不将其分割处理呢以你的精神力境界做得到吧!”</p>

白色男子连续的发问，让柏秋寒陷入了沉思——</p>

为什么呢</p>

那份灵元界的怨恨诅咒来自于某个与柏秋寒同源的人，</p>

但谁不会怨恨呢</p>

这是人的情绪，就算接受那份同源的怨恨，应该也只会让情绪波动而已，那份怨恨之所以能够支配柏秋寒，是因为其中的杂质——来自灵元界人的怨恨，数十万年间，无数人的、对于各种事物的怨恨强化了这份诅咒，也让其变为了怪物成长的母巢。</p>

于是在六千多年前，怨恨的诅咒因为某种原因再次成长爆发的时候，界灵的意志诞生了，也注定了“她”会变成怪物，注定了那无尽的轮回。</p>

柏秋寒接受了“她”的诅咒，也接受了那份杂质，所以会被怨恨支配。</p>

不对!</p>

如果是普通练气士，的确会变成这样，但柏秋寒连更加强大的恐惧都能对抗，为什么会败给这只是由杂质构成的怨恨诅咒呢</p>

是什么时候被攻破了心防</p>

然后柏秋寒想起了背后的伤，于是他苦笑着——有些事情想要忘记，是为了不再面对，然而即便精神力强大如他，也终究未能解开心结。</p>

“啊，对，就是这里了!”白色男子突然大叫，让柏秋寒从自省中回过神来。</p>

“你干什么”被打断思考，柏秋寒一脸不快地看着白色男子。</p>

“你是不是太傲慢了”</p>

傲慢</p>

柏秋寒第一次听人这样评价他，于是他一脸疑惑地看着白色男子。</p>

“背叛没有回报你想不明白你肯定想不明白!”白色男子嗤笑着，“因为你从没分清过敌友。”</p>

“你想要保护，所以要杀死敌人可你要保护的是什么”</p>

“你要保护他人，要维护信念那真不是你自我满足的工具自以为看清一切，却固执地将自己的想法加诸他人，这不是傲慢吗”</p>

“那你说我怎么办”柏秋寒痛苦地抱着头，“难道不去救吗，就当一切没有发生”</p>

柏秋寒的思绪又回到那个夜晚，看着被他放弃的少女，看着在念力下喷洒的鲜血，尽管已经过去了不少时日，但当时的情景却仍如刚刚发生一般。</p>

“我怎么知道”白色男子很不负责任地说道：“这不是你自己的事情吗我只能把问题摆在你的面前，然后尝试把你叫醒，但最终能不能醒过来——我说过，那是你爹妈亲人都决定不了的，老子又怎么决定。”</p>

见柏秋寒还是一脸痛苦，白色男子脸上终于再看不到怒意，他到了柏秋寒身前，怜惜地抚摸着柏秋寒的头顶，柔声道：“你这孩子才修炼几年这么点微末修为就想承担一切为何要给自己设立束缚呢既然决定要前行，那为什么要怜悯挡在前面的东西，他们爱站在你的对立面，那杀死他们有什么错放开束缚吧，想要保护什么只是你的自私，因为你羡慕信念的光辉，但那些都不是你的东西，你该看清楚了。”</p>

他说的好像没错</p>

在内心的痛苦之间，白色男子的话语就像是恶魔的诱惑，只要顺着那里走下去，他就不会再迷茫了吧！</p>

不用守护，不信光辉，只要在练气士的道路上走下去，无视规则，扫除一切障碍，然后……</p>

“不对……”</p>

柏秋寒低低说道。</p>

“哪里不对了”白色男子嘴角露出了笑意。</p>

“如果是那样，和我所厌恶的、想要与之斗争的对象有什么区别”</p>

柏秋寒想起了海防七团的血火，想起了慷慨赴死的人们，杀死那些人的凶手们或许有温柔的另一面，却无法改变他们在那一刻没有了身为人的光辉的事实。</p>

想到自己要变成那样的人，柏秋寒就忍不住战栗，几欲呕吐。</p>

柏秋寒想要见到练气士的更高的风景，却不是作为那种自诩为“神”的练气士，而是在他自己的道路上，作为“人”去看。</p>

即便迂腐，即便不合时宜，但他绝不后悔。</p>

这样才能无愧于心，这样才能与她并肩。</p>

所以柏秋寒说道：“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人能够束缚自己，用道德也好、用法律也好、用信念也好，所以人会迷茫，会犯错，也有可能失去束缚从而泯灭人性，然而正因如此，人能爆发出那些所谓的‘神’没有的光辉，我就是想成为那样的人啊!前辈为我指出的路是很好很好的，但我不喜欢。”</p>

“那么，你要怎么做”白色男子脸上的笑意更浓。</p>

“我不知道!”柏秋寒也笑着，毫无迷茫，“正因为不知道，所以要去追寻，正因为犯错，所以要去改正，不去正视错误，就会一直错下去。”</p>

哪有一开始就明晰的道路哪有一眼就能看透的未来哪有一开始就知道答案的提问</p>

柏秋寒自以为看清了前方，那的确是傲慢，但知错能改，亡羊补牢，为时未晚!</p>

“那份怨恨，还难以应对吗”白色男子问出了和之前相同的问题。</p>

柏秋寒看着漆黑一片的识海，那份在之前的他看来无比厚重的怨恨，此刻却变成了泾渭分明的两部分。</p>

那些杂质原来如此脆弱吗!</p>

于是他笑着回答道：“当然不是!”</p>

“筑道之路，还看不清楚吗？”白色男子又问。</p>

“无比明晰。”柏秋寒可以感觉到，前方那些他以为滞塞的路已变成了坦途。</p>

“那就去做你该做的事情吧!”</p>

白色男子打开了封闭的路，柏秋寒感受到了自己识海的呼唤。</p>

“多谢前辈!”柏秋寒向白色男子行了最真挚地一礼，他仍不知道这男子是什么人，也不知道他为何会出现在《炼法真诀》之中，更不知道他是怎么创造出这个纯白的世界的，但这些都无法妨碍柏秋寒察觉到他对自己的关心，嬉笑怒骂之下，最后真的只是为了谈心而已!</p>

“等我做完眼前的事，再回来问前辈吧！”柏秋寒笑道。</p>

白色男子只是轻轻招手，将柏秋寒送进了那条道路。</p>

但回到自己战场的柏秋寒却没能看见白色男子欣慰的神情，也没能看见那逐渐黯淡的身影，更没能看见那崩溃的白色世界。</p>

“最后的影子还能为你铺路，真是太好了，好想看到你们的成长啊，可惜，我已经没有时间了。”于是借助此界残留的气息才能从寂灭中暂时醒来的他，终究还是闭上了眼。</p>

而在某个枯井的井底空间内，却有两滴水珠砸落在地，碎作最纯净的能量消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