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往事 (四)(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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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张海新、杨长岭顶着酷寒走了冯剑诧异道:“利司哥!你们这是弄啥呢?”沈利司笑道:“你已经是自已人了没啥可隐瞒的也不怕你去告密。今天到这里来的全是地下抗日组织的同志。自从你闯入阎陈庄邵家还没把我急死我多方打听也没找到你的下落正想法子营救却听说你脱险了。先说说这几天你都在哪儿藏着?”冯剑把几天来的经历叙说了一遍迟疑道:“利司哥!有件事我知不道该不该说。”沈利司一愣顿时局促不安皱眉问道:“是啥事呀!这么神秘?”冯剑单刀直入问道:“吴坝的郑智生!你认得不?”沈利司手指一颤眼中闪着复杂神色不自然道:“离这么近咋能不认得他呀?他不是失踪六、七年了吗?死活也知不道!”冯剑幽幽道:“是失踪六、七年了而且是俺俩一同去徐州时失踪的。”沈利司干巴巴地苦笑道:“没想到你还记得这么清楚。”冯剑自嘲道:“我能记不清楚?俺俩一同去徐州送信路上他差点把我杀了。再说去徐州时是俺两人一年后却只回来我一个!旁人就是不说我也知道背后肯定有人嚼舌头。”沈利司冷笑道:“旁人在背后嚼舌头也是事出有因。”冯剑幽幽道:“对呀!日本兵打过来的那年春天半夜吴坝郑家莫明其妙着了一场大火烧死六、七口人有人怀疑是我放火杀人!连郑智生也认为我是杀害他大爷一家的仇人!旁人嚼舌头根就没啥奇怪的了。”

沈利司怔怔地望着他故意问道:“郑家的那把火!难道真是你点的?”冯剑叹了口气苦瓜着脸道:“唉!我背了好几年黑锅。我跟郑家素不相识无冤无仇为啥要放火烧了他家?”沈利司点头道:“这话有理!倒是有人说你是邵盼头支派去的。”冯剑叫屈道:“不要说我和姓邵的有仇就是没仇没冤那天我是头一回来到阎陈庄邵盼头根本不可能支派我一个生人去干这种杀人放火的勾当。”沈利司颌道:“你说得有些道理!你在邵家也有六、七年了应该知道一些底细你知道放火杀人的人是谁吗?”冯剑点头道:“先前大家守口如瓶谁会跟我提这种事呀?再说这种杀人放火的勾当是见不得人的事人家也不一定知道。就算有人知道也没人敢说!不过这会我是全知道了!直到前两天我才知道底细。”沈利司霍地站起身来两眼炯炯有神问道:“在郑家放火的到底是谁?”声音微微颤栗。冯剑犀利的目光盯了他一阵神情复杂一字一顿道:“利司哥!你根本想不到这人是谁。”沈利司眼神暗淡下来低下头不敢跟他对视迟疑道:“这事肯定跟邵盼头有关。”冯剑幽幽道:“这话不假!是跟他有关。邵家出殡那天丧事办得一塌糊涂慧云还被日本人强*奸了。邵盼头一腔怒火无处泄怪请来给邵和坤治伤的大夫郑智强说话不顺耳朵迁怒于他。郑家的那把火就是邵盼头授意别人放的。”沈利司已猜个**不离十胆怯地轻声问道:“你是说:是……是俺表弟老绵羊干的?”冯剑目光捉摸不定冷笑道:“你倒是对这个表弟知根知底不是他还能是谁呀?”到底骨肉情深沈利司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追问道:“你这是听谁说的?”冯剑道:“是邵盼头家的管家范清宇!”沈利司一下子跌坐在凳子上喃喃道:“既然是老范说的肯定是他了!俺这个表弟真不争气那可是七条活生生的人命呀!他欠下的血债是要拿性命来偿还的。”

须臾沈利司问道:“冯剑!你今天来不会只是对我说这件事吧?”冯剑摇摇头苦笑道:“当然不是!我还有别的事求你:听范清宇说我姐姐有一个侍候丫鬟叫茴香!当年被邵盼头嫁给一个锔锅盆的洪老头!我想请你帮着打听打听这洪老头家是哪儿的?”沈利司蹙眉道:“我也知不道!这事都过去十多年了谁还记那么清楚?当初邵盼头把茴香硬是嫁给洪老头茴香不愿跟他走哭哭啼啼是洪老头用绳子拴着拖走的。大家可怜茴香所以印象挺深。”冯剑道:“听范清宇说茴香跟俺姐姐寸步不离她俩虽说相处时间不长俺姐姐在阎陈庄举目无亲有点心里话能不和茴香唠叨几句吗?茴香说不定知道邵盼头害俺姐姐的原因说不定知道俺姐姐叫邵盼头卖到了啥地方!目前我跟前只有一条路了除非找到丫鬟茴香才有可能得知俺姐姐含冤的内情。”

沈利司沉吟了一阵安慰他道:“这事也不能急你先在我这里住下我帮你打听打听。”冯剑感激道:“那就谢谢利司哥了。”沈利司问道:“你知道俺庄上的憨大同吗?”冯剑不知他提沈大同干啥诧异道:“知道呀!沈大同逢集必赶遇会必到会唱‘喝面叶’!东西两庄上谁不认得他呀?我那天从张口关卡逃出来路上被花妮、史者立抓住要不是半路杀出个憨大同胡搅蛮绕根本不可能逃掉我挺感激他的!”沈利司颌道:“都说大同憨吃紧当忙的时候他还真能办点正经事。大同成天在外头遛逛不回家来睡你就住在他家吧!日本人到处抓你白天千万不能出门吃饭时我给你送去。”冯剑道:“还得利司哥费心。”沈利司道:“大家都是中国人!你冯剑在南阳岛上做下几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叫人佩服!”沈利司叫妻子做饭给冯剑吃了连夜把他送到沈大同家住下沈大同果然不在家中。

冯剑在沈大同家一住三天也不知道沈利司忙些啥事都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冯剑急也无用只好耐心等待。经过几天静养他脚上的伤便渐渐好了。直到第四天傍晚送饭时沈利司才笑着道:“冯剑!费了好大的劲才给你打听到了。”冯剑惊喜道:“是吗?”沈利司道:“苏庄的张海洋你认得不?”冯剑道:“咋不认得?认得呀!他和张二伟家是对门邻居我去找艾荷叶常和他碰面。”沈利司笑道:“张海洋就是跟洪老头学会锔锅、锔盆的。”冯剑大喜道:“我这就去找海洋叔!”沈利司道:“张海洋早吓跑了。”冯剑吓了一跳:“吓跑……跑了?他为啥要跑?出了啥事?”沈利司兴致勃勃地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笑道:“没想到张海洋还这么有骨气!给咱中国人出了口恶气!”冯剑也感扬眉吐气!

冯剑见找不到洪老头的下落悒悒不乐。沈利司察颜观色笑道:“虽说找不到张海洋他兄弟张海荣也知道些底细:洪老头叫洪昌恒家是河北省沧州的。”冯剑眉飞色舞问道:“沧州离咱这里有多远啊?”沈利司道:“远得很!听人家说在济南以北离咱这里咋说也得有千多里地呢!”冯剑希望破灭低头沉吟不语。沈利司见他如此笑道:“你要寻找茴香却不用去沧州!洪老头娶了茴香!并没回家而是去了沛县城北巩寨!说起来是个笑话:洪老头娶了个年少媳妇却没福享受没出半年便得病死了。后来有人撮合茴香又改嫁给一个外乡光棍只知道这人姓杨家是山东省的跑到江苏沛县做小本生意后来也死了。茴香和那姓杨的生了个儿子!叫杨圣魁今年十六、七岁了在巩寨街面上操刀杀猪。”冯剑迫不急待道:“利司哥!谢谢你了!既然知道茴香的下落今天夜里我就动身到沛县巩寨找她。”沈利司劝道:“你的心情我理解呀!但世道这么乱你最好别走夜路要去干脆白天去。”冯剑惴惴道:“到处张贴告示抓我白天人多恐怕不中。”沈利司笑道:“你又不走大道专捡僻静小路走。寒冬腊月人们蹲在家里暖和谁还愿意出门挨冻呀?白天走反而比夜里保险。”冯剑见他说得有理点头道:“利司哥!就依你说的赶明我吃过清起来(早)再走。”沈利司嘱咐道:“一路上可要小心!”

翌日天刚蒙蒙亮就听到有人“彭彭”地擂门。冯剑大惊赶紧披衣坐了起来操起床边护身的木棍惊诧道:“是谁?”沈利司恶声恶气地叫道:“是我!沈利司!”冯剑放下木棍慌忙下床开门。刚把门打开沈利司裹着一股寒气阴沉着脸闯了进来劈头吼道:“冯剑!老绵羊在吴坝郑智强家放火那事你还对谁说了?”冯剑吃了一惊嗫嚅道:“没对谁说呀就给你说了。”沈利司抑制不住心中的狂怒胸脯起伏大声喝道:“老绵羊烧死人命自有郑家人找他报仇也轮不到你冯剑杀他!”冯剑大惊失色半晌说不出话来。良久他才缓过神来疑惑不解问道:“老绵羊死了?他是咋死的?你怀疑是我杀的?”沈利司怒极而笑:“姓冯的你倒会装蒜只有你知道是老绵羊放火老绵羊尸体上明明写着‘纵火伤人积恶必除’!不是你杀的还能是谁?”说罢怒气冲冲摔门而去。

冯剑不禁骇然呆若木鸡!他实在猜测不透是谁杀了老绵羊!更想不到沈利司会怀疑杀人的是他!冯剑暗道:我咋这么倒霉?放火的罪名还没洗清又莫明其妙地背上杀人的罪名。突然他心里一紧浑身战栗:沈利司怒而摔门而去会不会叫人来捉拿他呢?事不宜迟得赶紧逃走再晚就走不脱了。冯剑岂肯坐以待毙?他顾不得多想匆匆穿上衣裳慌里慌张跑出庄外迎着刺骨的寒风直奔东南朝沛县巩寨而去!急急如露网之鱼忙忙如丧家之犬。刚走二里多路冯剑突然醒悟:哎呀!沈利司知道他要到沛县巩寨寻找丫鬟茴香此时去巩寨沈利司带人顺路赶来早晚叫他们抓住登时吓出一身冷汗。他不敢再往东走而是折向正南慌不择路直奔鲁南县而去。

冯剑从顺河木桥过了营子河刚到王寨集就觉不对头他隐约感到有人跟踪回头看时却又无人不由得心惊胆颤陷入巨大的恐慌之中。冯剑心道:“难道是沈利司派人跟踪为啥又不把他逮住?他们只跟踪而不抓他是何居心?”那人时隐时现形如鬼魅不离他左右却又隐形缩尾。冯剑精神高度紧张巨大的压力逼得他透不过气来。他慌不择路从麦田里直插过去破荒而逃。可是他想尽一切办法却咋也甩不脱跟踪的影子。前头将到鲁南县冯剑见前方有条大河阻路知道这就是罗河!此时河水虽说不宽但水面上已结一层薄冰。他站在河边踌躇半晌惧怕凉水刺骨不敢贸然涉水不得已方才拐上大路准备踏孙庄南木桥过河。

刚刚拐上大路迎面过来一人叫道:“大哥!问个路:从这里到阎陈庄咋走?”冯剑被人跟踪在空旷寂寥的冬日原野上独行数十里早已是心惊胆颤此时碰见了人心中反而安稳急忙答道:“也不远了!从这里往北六里有个王寨集王寨北有条小河过了小河走不了几里就到阎陈庄了。”那人愣愣地盯着他突然问道:“你是冯剑哥吧?”冯剑惴惴细看却不认识寻思道:“这人是谁?他咋认得我呢?”那人见他眼露惊诧连忙解释:“冯剑哥!你不认得我了?我是秦朋呀!”冯剑一头雾水喃喃道:“秦朋?”秦朋笑道:“六、七年不见面了冯大哥倒不见老却不记得我了!想起来没有?丰县城南梁寨的‘两股会’!”冯剑这才恍然大悟他紧紧攥住秦朋的手高兴道:“兄弟!你到阎陈庄干啥去?”正是孤立无援却碰上了熟人!冯剑不由心中大喜。秦朋笑道:“奉景三哥的命令去找你呀!那天俺们劫了王国汉的老巢打了个大胜仗枪毙了汉奸关建节!几天没有你的消息张海新又说你去阎陈庄救人景三哥不放心派我来打探消息。”冯剑大喜低声道:“我的好兄弟你来得正是机会哥哥我眼下就有麻烦。”秦朋一凛警觉地望着四周紧张道:“有啥麻烦?”冯剑道:“自打我离开沈塘就觉有人跟踪回头看却又没人真是奇怪。”秦朋道:“冯剑哥!你这是要到哪儿去?”冯剑苦笑道:“眼下我正逃命也知不道该上哪儿去好。”秦朋道:“‘两股会’的弟兄们非常想你你有六、七年没去梁寨了跟着我去梁寨吧!”冯剑正欲摆脱追兵连忙答道:“我也正想去看看‘两股会’的弟兄们!到处挂着我的画像就怕鲁南县关卡过不去王立宝那***认得我。”秦朋道:“到了鲁南县咱们见机行事!过不去关卡咱再想别的力法。”于是两人结伴直奔鲁南县而去。

过了李窗户连秦朋也隐约感到的确有人跟踪而且还不止一人!两人结伴到底胆壮许多秦朋想尽一切办法叫那人显身那人似乎有所察觉始终不显身形。好在那人只是跟踪并不出手伤害他们。两人似惊弓之鸟匆匆往南赶路。秦朋安慰道:“冯剑哥!先不管他他要是有胆量跟踪到梁寨集到了咱那二亩三分地里再杀他不晚。”冯剑穷途邂逅秦朋勾起往年与两股会众弟兄啼笑皆非的经历又恐误伤好人阻止道:“杀不得!说不定是沈利司跟来了。”秦朋眉头微皱问道:“沈利司是谁?”冯剑道:“是我的一个朋友!”秦朋奇道:“你的朋友?既然是你的朋友为啥要跟踪你呢?你好象对他相当忌惮他想干啥呀?”冯剑叹了口气苦笑道:“兄弟!这还得从头说起……”把几年前吴坝大火烧死郑智强一家他如何背上黑锅如何被艾凤玲、郑智生追杀的来龙去脉叙述了一遍;又把范清宇告诉他郑智强如何得罪邵盼头邵盼头如何安排老绵羊雪夜纵火烧死郑智强一家他咋又把这祥情告诉沈利司!冯剑道:“今天早清起来沈利司跑来找我气得脸色煞白原来昨天夜里他表弟老绵羊突然叫人杀了他怀疑杀人的是我!”秦朋惊骇道:“这是咋说的?他凭啥怀疑是你杀死了他表弟呀?”冯剑无可奈何悻悻道:“啥倒霉事都叫我碰上了!老绵羊要是早几天叫人家杀了沈利司说啥也不会怀疑是我!偏偏是我才对他说老绵羊放火烧了吴坝郑家他就叫人杀了真是个巧**事!”

秦朋想起当年两股会也曾冤枉过冯剑安慰道:“被人误解也是常事!老绵羊毕竟是沈利司的表弟呀!护短是人的天性。”冯剑苦笑道:“几年前郑智生把我当成烧死他大爷一家的凶手我差点命丧他手!那场大火阴差阳错又烧死了艾凤玲的哥哥她费尽心机数年如一日屡屡要杀我祭兄。我好不容易知道纵火杀人的是老绵羊!刚说能洗清纵火杀人的罪名还未曾和艾凤玲、郑智生见面辩白转眼又背上杀死老绵羊的嫌疑真是倒霉透顶。”秦朋道:“真是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早晚会有一天说清楚的。你在梁寨集时不也叫俺们冤枉过吗?咱们是不打不成交呀倒成了患难朋友!”冯剑想想也是苦笑道:“眼下反正得受些委屈心里不好受呀!我原准备去沛县巩寨集寻找俺姐姐的丫鬟茴香!弄清邵盼头害我姐姐的原因现有人跟踪才吓得不敢去了。”秦朋道:“等回到梁寨集见了景三哥他们我陪你一起去沛县寻找茴香!咋样呀?”冯剑此时摆脱沈利司的跟踪要紧点头赞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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