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读史探由根 2(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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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此时已暗了下来,风渐渐大了,有少许樱花飘落,陈尸于纸间,仍是轻盈如绡,洁白如雪。映弦油然而生一丝感伤。再过不久,这满树樱花便要于最绚烂时委地,如夭折的美少女,实乃人生短暂光阴的凄艳投射。那么今日,就着清茶赏樱读书,便是对这须臾之美的恒久纪念吧!映弦这么一想,便又畅然了。

厉帝,果然不是什么好主。即位以后年号定为“绍光”,一鼓作气将左家余党一网打尽,但很快发现自己又被新的势力掣肘。遂不问国事,只遍寻美女淫乐宫中,更染上了龙阳之癖。除此以外,宠信宦官,重用奸佞,终导致朝廷内外贪污腐化层出不穷,一片乌烟瘴气,各地农民起义也时有发生。只是厉帝比平帝狠得多。他最怕别人议论他的出身,又时时刻刻担心弟兄和权臣篡位。于是封锁言论,让各级官员报喜不报忧,自己活在一个幻想的太平世界里。更离谱的是后来竟在佞臣的挑拨下大兴文字狱。不出几年,惨死、受累于文字狱的官员就达数百之多,朝野怨声载道。什么“江冬返秋雁,岁晚闻早蝉”、“青灯隐落天将雪”、“夕晖浸池召万沙”等句子,在映弦看来不过是咏和自然之句,皆被断章取义以至作者刀斧加身。岂料其中一案,却牵扯到了司徒一家,也才有了后来的大郁新朝。

终于看到二公主的祖上了!映弦精神一振,放慢了阅读速度。事之缘起,却是时任天章阁学士的司徒理在绍光二十二年中秋之夜题的一首诗。全诗为:

暝暝雪甸细花阴,岩客纷出白玉京。

宝兔迷离犹角剑,青娥烂漫更调筝。

何期列宿归心画,竟化千觞映璧城。

寄目寒宫温旧梦,山溪杳尔尽新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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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诗本是司徒毅在家里赏月时题下的,却被一家奴暗中记下,偷出手稿,托人向厉帝告发,说此诗“讽上意显,难掩谋逆之心。”厉帝当即下谕抓捕司徒理,严刑拷打。司徒理百口莫辩,又上了年纪,熬刑不过竟一命呜呼。消息传到司徒理的儿子、正在北疆任朔风军都指挥使的司徒毅耳边,悲愤难抑,也料定厉帝日后定然要斩尽杀绝。于是牙齿一咬,决定起兵,改朝换代,报仇雪恨!

司徒毅在军内素有名望,很快得到多位官员和当地百姓拥护。军队所向披靡,当时还有一些农民起义军,但未成气候,最终或被王军打败,或被司徒毅收编。又不断有才俊来归,一时手下强将谋臣如云,长子司徒英更是人中龙凤。三军用命,项国王军很快被打得落花流水。司徒毅每攻下一城便派兵驻扎,又将户籍、田亩、赋税等登记造册,俨然已将所得之地视为自己领土。官军秋毫不犯,老百姓欢呼雀跃,沿途更有多座城池望风而降。因此一路南下,不到一年时间便直逼西鉴。然而就在毗邻京都的安会城,却遇到了最大的阻碍。

只因守城之人唤作谭阡陌,本为兵部职方司郎中,文武皆备。谙熟兵法,又熟读孔孟,自有一颗忠君之愚心。此番临危受命,前往安会守城,拜为都督。司徒毅无论是强攻也好、偷袭也好,皆见招拆招,一一化解。司徒毅损失惨重,连司徒英也因贪功冒进,而被冷箭射杀。双方僵持已达两月。司徒毅军队接济眼看就跟不上,众将士斗志凋零,司徒毅也因丧子而悲痛不堪。谭阡陌则踌躇满志,正筹备着如何反攻,恰于此际,忽然一人从司徒毅军中前来投靠,顿时点燃了谭阡陌的希望。

作者写道:“来者只身一人,皂衣高冠,有儒士之风……”映弦一颗心也渐渐提了起来——这人不知是真降还是诈降?倘若谭阡陌一个疏忽辨识错误,那项国……可真就气数该尽了。低首细读,一时风住云息,天地寂然。映弦渐渐读得出了神,耳边仿佛响起一阵金戈铁马之声。她怎知道,谭阡陌眼光犀利,焉能分不出来者诚伪。然而后情如何,却是当局者所不能掌控的。此刻,映弦浸沐在三月春风中,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白里发黄的书册,自己像是忽然被书页吸了进去,降临当年的安会城,准备迎接项国那场盛大而哀伤的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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