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守山家族(1 / 2)
扁蕾跟着鱼庭雀前往白翁山内唯一一户人家所在地,一路上两人都并未再有言语。
对于眠耳之事,扁蕾始终觉得内心像被一块石头压着,想要将它掀翻可无论自己怎么用力都徒劳无功,或许正因如此,让他就连走在山路上也觉得莫名的难受和无力。
回想鱼庭雀在这件事中的一切反应,扁蕾不由自主的看着走在前方始终平淡的女子,每当说起世人与世事的时候,她的眼中似乎都会变得空无一物,不论所见何人,所历何事似乎都无法激起一丝涟漪波纹,与其说是一潭死水,不如说是似镜影的海市蜃楼,感觉不出其中的真实。
“在你的行旅路上,你遇到的,都是这类的事吗?”终于,扁蕾还是没有忍住问道。
鱼庭雀摘下身边一串的小黑果,嗅了嗅后扔进嘴里,听见他的声音她连头也不回的边吃边回:“你指什么?你们这群天赋异禀的不良药师吗?不过说起来,我还真是第一次遇见痞得堂堂正正的药庐。”
“像你这样没个正经样的行者我倒不是第一次见,难道行者也是经过分类遴选所以才会如此出奇得一致?”
“你想吵架吗?臭小子”鱼庭雀侧身瞥了他一眼,嘴角还残留着黑色的浆汁,随后继续向前走:“你是想说我冷血,对吗?”
“只是觉得,你所表现的冷静,似乎与你的年纪不太相符”一瞬,他心里的确是那么认为的。
“这句话,又是在说我跟个大叔一样?”鱼庭雀舔舔嘴角,倒是并不打算否认,“明明是个药师小子,嘴上功夫倒跟行商的家伙差不多,真讨厌。”
扁蕾忍俊不禁,看着她的背影,嘴里碎碎念的样子,的确跟平日里无所事事的大叔差不多。
“不管在什么地方,有好事,也有坏事;有让人欢欣雀跃的事,也有悲惨哀怨的事,那是无法避免的。就像这双脚,走得路多了脚下便生出了茧子,这双眼看得多了,便会越来越想闭上,但正因为无法闭上眼,要么视若无睹,要么避而远之,不论怎样,人都会渐渐被同化和习惯”
鱼庭雀看着幽暗的森林眼中的光芒渐渐也被吞噬,忽然她停下脚来,站在稍高的地方俯瞰着扁蕾:“别人我可能不知道会是什么样,至少于我而言,越是被放大的人性黑暗,越是能够吞噬小的黑暗,这样相较下来,很多事也就变得微不足道,所以,这里发生的一切,对我来说,应该算是再寻常不过的景象,你们的故乡,实在算得上是理想之地。”
迎着她这般深暗的瞳眸,扁蕾下意识往后扬了扬身子,心里不住一颤,她究竟见识过怎样幽深的黑暗才能说得出这种话。
忽然,鱼庭雀浅然一笑:“想得太多会容易老,如果能像乞望一样整日除了玩就是吃那多不错,对吧,哈哈哈”。
走了小半天的路,终于在兜兜转转的野林里找到了对的方向,跨过山涧,拨开杂草,在一处地势稍高的地方两人看见了屋子的顶部,看样子距离不远了,两人也加快了脚步。
就在下坡的路上,忽然鱼庭雀停下脚来,看着旁边的大树上垂坠的一颗诱人的金色果子好奇的观望,那果子是从攀爬在树上的藤上结出来的,跟桃子大小,看起来金红色,非常饱满,应该是熟透了。
她一把摘下,扁蕾刚好走来,只见他侧头盯着她此时已经迫不及待的神色,他转动眼珠犹豫后开口:“这叫野藩萘,对长途跋涉的行者来说恢复体力有很好的效果,是野果里不常见的东西……”
“是吗?我这是第一次见到”鱼庭雀伸手擦了擦果子的表面,然后毫不犹豫的张嘴大大的咬了一口,“呃!?”
“噗。”扁蕾见到她瞪大眼的反应忍不住发出笑声。
“呕……”巨大的粪水味儿让她一口呕出嘴里的果肉,汁水与口水混杂着从嘴里似瀑布般涌出,一把捏碎手中果子的她恶狠狠的朝着地上摔出吧唧一声,这种味道让她简直手脚蜷缩起来,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还没来得及说”扁蕾退后一步,“虽然是对身体不错,可是味道却是连任何飞鸟和虫子都不敢接近的。”
“你……你这家伙……”连手上都沾满了屎味儿的鱼庭雀连忙在地上擦手,可嘴里的味道却让她干呕不已。
扁蕾从怀中掏出手帕蹲下身递给她,看着她此时恢复常态的模样微微牵动嘴角:“或许就像你说的一样,世上有太多阴暗的东西存在,我们也有太多的无奈与力不从心,可是,世上同样存在安宁的须臾之地,在这片故土上,我们的故乡里,至少还有不会与之同流合污的人存在,对我来说那就足够了。”
鱼庭雀吐着口水粗鲁的擦拭身上的残留物,盯着扁蕾的背影,从他的声音里能够听出他在一点点的调整自己的心态,她站起身来深呼吸一口气跟上前:“混账小子,别以为装正经就能混过去了。”
“莫玛这是完全误解了,怎么可以好心当作驴肝肺呢?”
“你们八角的人是不是都跟你家药师一个德性?”
“您的谬赞我之后一定会一字不落的转告先生。”
“啧。”
两人在距离屋子还算远的地方停下来,鱼庭雀让乞望留在更远的地方暂时隐身,这边比人还高的灌木丛将两人正好挡住,鱼庭雀则小心翼翼的拨开树枝从缝隙环顾四周,既然夏无踪说镇主不让任何人再到这里来采药,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还是谨慎小心为好,毕竟,从刚才开始她就察觉到这所林中屋子有种异样感。
屋子外很大的土地都被圈了起来,耳边有不太明显的流水,甚至能闻到只有在池塘里生长的植物的特有味道,看来的确是截流蓄池了,那么包括这座屋子在内周边所有土地里种的应该就是人工种植的药材了,面积虽大,而且不惜砍了一大片的树林来扩地,但放眼看去只有这一片,表明这里应该是初地,用于大片种植前的尝试阶段。
“果然是这样,看来镇上的扩地已经跟不上产量所以盯上了这里,开始截流蓄水,扩大种植的面积”鱼庭雀自喃。
“可我听说镇子上有规定,除了松针山外不允许镇上的人擅自往白翁山扩地种植药材,说是怕伤了山脉的灵气,更何况,这里本就以盛产野生药材著名,这么一来,不是自毁名誉吗?”
“名誉、名声这种东西,都是自己造的,只要有钱有权势,就算是乞丐摇身一变也能成圣人!”
“你可真会说话”扁蕾一直都想知道她这一路走来,真的没有过因为这张嘴惹祸的情况发生吗?
“嗯?”鱼庭雀耳畔传来不易察觉的踏草声。
“没看见有人在,我们还是……!?”扁蕾看了一大圈也没见到有人,刚打算站起身,却被她一把推倒,这股难以置信的推力让他躺在地上惊愕的眨巴双眼,“怎……?”
一把捂住他口鼻的鱼庭雀几乎整个人都伏在他身上,原本安静的四周从屋子的方向竟传来一阵数人的脚步声,声音落在仅一片灌木相隔的耳畔,分明是踩在杂草和落叶上,但脚步听来却很轻,就像林中狩猎的野兽一样,应该不仅仅是弋狩之类的人。
扁蕾几乎大气不敢出,安静的听着那声音一直徘徊在耳侧,直到听见声音渐渐远去,他这才松口气转过目光,不曾想却刚好看见她近在眼前的脸,虽肤色有些不同,但她的轮廓线条却是分明的,流畅又柔和,尤其是如此近距离看清她润泽的浅灰色眼瞳,此时因为她的专注更加有神,这让扁蕾此时呆呆的盯着她。
“嗯?”也许是意识到了这股盯着自己的视线,鱼庭雀低头迎着他的目光,旦见她微微牵动嘴角一笑,他连忙转动眼珠看向一旁。
一阵鼻息嗅嗅声响起,扁蕾蹙眉怀疑的再次吸了一口气,忽然他一把捏住她的手瞪大了眼,直到她松开手,他眼瞳颤抖的盯着她的手:“你……你的手……,你刚没洗手……”
“啊?嗯……,嘿嘿”鱼庭雀捏了捏自己的手后露出孩童纯真一笑,然后在胸口擦了擦。
“嘘!”鱼庭雀一把抓住试图逃离自己身边之人,不让他乱动做声的瞪着他,透过灌木丛的缝隙数着对方的人数,“1.2.3……7,8,一共八人吗?”听得她自喃的尾音刚落,她转动眼珠看向屋子东南方的稍高处,沉默后张嘴轻咬手指,“不对,十人。”
扁蕾还在与她抓着自己手臂的单手做抗争,可不论怎么掰,她这看似单薄的手臂竟然在一个成年男子用上了吃奶的劲儿下纹丝不动,让扁蕾往日冷静的瞳孔也溢出满满的慌张,这家伙是石头变的吗?
“呃,商量一下”鱼庭雀转头一脸看似认真的表情,“要不我们下次再来?”
“开什么玩笑”扁蕾一巴掌拍在她的手背,她这才回过神来放开手,“怎么可以无功而返?”
“我说小药师先生,下面这群人倒是不难对付,可这地儿不止这群乌合之众,还有高手在”鱼庭雀说着也不免露出为难的神色,“我只是区区的行者,身上有点子保命的家底防身罢了,你可别把我当兰台士看高了!”
扁蕾从自己随身携带的药包里挑出一大堆东西开始现场调配,听见她的话他扭过头一脸理所当然:“放心吧,谁也没朝那方向想过,我又不是阿青那傻子。”
“哦”这家伙突然这么明事理倒让鱼庭雀有点不适应,不过,“嗯?这句话是不是有点不太对?怎么听来那么……别扭。”
“是你想多了。”扁蕾说着已经将手中的药粉混合完成,然后交给她,“这是麻痹粉,能保证吸入者短时间里全身麻痹动弹不得,这种程度,莫玛应该没问题了对吧?”
看他这样子是誓不罢休了,鱼庭雀无奈只得硬着头皮上,谁让这家伙是雇主呢,还是快点结束了收钱走人,否则没完没了了。
“在我叫你之前,待在这儿别动。”
扁蕾顿时乖乖的坐端正了对着她摆摆手低声助威:“一举成功!静候佳音。”
鱼庭雀收起手中的药粉,这才站起身来,从灌木丛里朝着屋子的方向走去,果不其然,刚一脚踏入便被人拦下,她示好的举起手:“小心小心,别伤着人,我只是过路的,不小心在树林里迷路了,不是有意擅闯。”
对方几人将她从头到脚快速打量,看着她身着普通的行者长服又是独身一人,几名男子眼神交流,手中对准她的兵器却并未放下。
“一个人在这儿迷路?”
“对啊,这山也太大了,转了好久都没走出去。”
“你从哪个方向进来的?”
“哪个方向啊”鱼庭雀眼睛瞟了瞟四周,她一脸为难的笑笑,“我也弄不清了。”
“一个行者分不清方向就进山?骗人也好歹认真点”说着,一个举着双叉的男子将尖锐的叉头对准了她的咽喉,“谁让你到这儿来的?”
鱼庭雀长叹一声,瞳眸变得锐利,继而顺着双叉盯着对方:“我都说了只是一个过路的,这地儿的人,是不是都对路人有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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