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4 夜幕(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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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可能有四成,你知道工院就占了总人数的多少吗?要所有人都得知道汤匙间的区别才能留学的话,我这就要回国了。”

她略微眯起眼睛,像是透过了我的回应在质疑更深层的什么。可那也只持续了短短一瞬。

“诶好了,我知道你不喜欢这批人了。但他们确实有些不错的社会资源啊,也有的是家里朋友的孩子。再说,工科生怎么着你了,dennis第二专业不就是算法吗。”

“我也没说多中意dennis。”

“那你喜欢多肉?”“这有什么关系吗?还可以吧。”“狗呢?”“我喜欢猫。”

“你有时真觉得你是故意的。”

ava话音刚落,玄关响起了谨慎的敲门声,至多是指关节轻轻点了两下,接着晚礼服推门侧身进来。

“那个,阿姨还过来吗?咱不然先往回走?”

“没事,她有钥匙。”ava起身朝着我:“诶老总,这下能走了吗?我亲自送你还不成?”

“承蒙好意,不胜......”

“kelly,关灯了关灯了。”

下一刻,洛杉矶夜间的城市路上驰骋了我们的红色奔驰。一个人坐在后排,透过后视镜撇到前面的女生们。不知谁旋开了音响,车内流淌出老牌乡村音乐:

“notashirtonmyback,notapennytomyname...”

“lord,ican‘tgobackhomethisoleway…”那女生跟着哼唱起来。

一定是沾了些许红酒的缘故,我额头稍稍发热,摁下左右车窗,晚风贴着车顶的缝隙流淌进来,顺了暖冬特有的潮湿与凉爽,又不带留恋地钻出去。试着像在bj冬天那样朝下半的窗户面哈了口气,水雾也不结,仍透明得毫无变化。每隔一段路,街灯成对、缓缓地映入眼帘,到了跟前便洒下自身的光束在前窗上,那光忽而加速了,转瞬间扫过黑压压的小片空间。

此刻ava侧脸的线条变成了金黄。她一言不发,右臂抵了副驾驶的窗框,手背过来贴着半边脸颊,像是火车上随处可见的、发呆的旅人,单是注视着城市不断靠近的天幕。一股强烈的违和感袭来——自己无法想象的、ava独处的样子竟是如此沉静;暂时脱离了人群的聚光灯、脱离了电子世界的ava,活在眼前和当下的ava。总是惹人注目的人有这样的资本:即有数不清的各类选择,久而久之习惯了,或许反而催生了“不得不选择”、“不能浪费选择”的紧迫感。ava总是在处理着什么事情的正当儿,是不是因为这个呢?不管怎样,我似乎总是期望她放空其他事情,仅仅存在于这里。她这会儿的沉静,究竟是对窗外的景致产生了兴趣,还是怀抱着透顶的无聊,我无从确认。

我能看到的只有街道的怪异——世界级的都市,且不谈没有热闹的人群和夜市,大多街区的建筑居然黑灯瞎火,单是黑漆漆地挤压过来;小店面纷纷落下铁卷门,方才填补了两侧墙面涂鸦的空档,拼接出具有意义的文字来。可惜字体太花,先入为主的话,勉强能认出几组不甚文雅的字眼,和不远处的流浪者帐篷聚落相映生辉。白天偶尔穿过这些生活区时,裹了毛毯的流浪者盘坐在街角也算不上是新鲜景致,最开始免不了唏嘘一番,只需不超过两周就习以为常。他们是城市的背景板,却又被城市的生活排开在外,唯有夜晚降临才成了最不体面的临时主人。

即便如此,也没有人闲的向他们投以半点关注。夜晚,无论在多么杂乱污秽的街道,只消抬起头,市中心那一小撮标志性的天际线楼宇群便抢着映入眼帘;明明不过几个街区的规模,供给了至多数万人的梦想、欲望,却那样洁净与明亮,高贵地矗立在夜幕的深邃中。它们自身亮得通透,却无需照明任何地方。而不可思议的是,比起眼前的流浪者们,我却深信那些楼宇才是触手可及的。它们切实地存在于这柏油路的前方、我生活的前方;在独自向前跑的时候,我无意间发现了一抹从容的背影,于是便叫住她。那人转过头来,露出顽皮的微笑。“等等,”我有些急迫地喊道。她仍是笑,自顾自向前走着。我试着追上去,勉强跟在身后了。我们可否同行一程?能同行一程的话该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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