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前世 一、(1 / 2)
明天是农历戊戌年腊月初八,也是丰泰集团丰泰大厦家居乐广场开业之日。
在这个拥有常住人口一千多万、流动人口三百多万的大都市里,丰泰集团丰泰大厦位于繁华的cbd中心位置。有着巨轮扬帆造型的三百多米高、一百多层的高楼矗立于此,高耸入云,傲视天下,成为这个都市最壮丽最耀眼的地标。
浩荡的江水拍打着江岸滚滚东逝。岸边就是二十多公里长、最宽处达几公里的沿江公路。
丰泰大厦的地下负二、负三两层是大型车库。负一层有一家综合医院和十几家药店、整形医院。丰泰大夏旁边就是这个城市最大的地铁站cbd站,而地铁又和高铁无缝接轨。
丰泰大厦,百层广厦,集合居住、办公、娱乐、观光、休闲、餐饮、商贸等各种功能。
大厦开盘时,面积从一百多到三百多平方米,均价每平方米八万以上,总共上千户住宅在一周之内告罄;而每平方米租金两万起价的写字楼和店铺就被各种肤色、操着各种语言的人全部抢走。
毫不夸张地说,丰泰大厦是银谷,是金山,是吸金石,是聚宝盆。
夜幕徐徐降临,华灯骤放,迎来一个璀璨的不夜天,预示着明天开业会是异样红火。
此刻,在灯火通明的家居乐广场十楼,一大堆人正在那里翘首等待着什么人。十楼有一个很大的溜冰场,一个拥有十几个放映厅的电影城,四周还有一些中西糕点、火锅、茶吧、咖啡店等商铺。因为明天开业,店铺里各种食材非常充裕。
在这人堆百米之外的东南角,有一个由玻璃隔断出来的办公室。玻璃外面那层薄薄的磨砂将里面的人全部隐藏了起来,外面只能看见印在磨砂表层上一簇簇的花朵。门上还挂着“经理室”的牌子。
此时经理室门窗紧闭,沙发、桌柜和人还有各种嘈杂的声音、气味把房间挤得水泄不通。坐着的几个人或闭目养神,或高谈阔论。看上去,有人气定神闲,稳操胜券;有人则心烦气躁,紧张焦虑。可他们骨子里散发出来的贪得无厌却是无法隐藏。冷静、闲适和焦灼、紧张的气氛奇怪地杂糅在一起,使人倍感压迫和窒息。
压迫窒息的制造者还有这些围绕在旁的十来个身穿黑色西服、脸色不善的彪形大汉,而另外十多个身着深蓝色保安服饰、也是彪形大汉的青年则人盯人地防守着他们。他们有的眼神冷厉如刀芒,有的炽热如野火。从他们冷酷的神情、动作和站位可以看出来,他们绝对是这个行当的高手。
这时,一个头发花白、大腹便便的古稀老者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他虽然步履有些蹒跚,可上位者的庄严霸气又让他龙骧虎步,不容侵犯。
只见他走到窗前。打开窗户的瞬间,一股冷气直冲而入,仿佛即将爆炸的热气球被突然刺破,泄了一口气。
所有人都突然禁声。
仅仅过了片刻,声音突起,更加尖锐、高亢起来,仿佛沸腾的开水。
他们异口同声说出了一句话:“不能让苏广润这么占便宜!”
古稀老者胸有成竹默不作声,微笑着看着窗外。虽然已是夜晚,但外面却是火树银花,车水马龙。有人散步,有人在跳广场舞。高高、远远地望去,他们不过是蝼蚁般的芸芸众生。而他,苏安庭,则是丰泰的帝王,主宰着一切;包括大家口中反复提到的一个名字:苏广润。
他的接班人,也是他的长子苏广鸿也从沙发起身走了过来。紧挨着他站着。
苏安庭对苏广鸿微笑道:“你看,这里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到处风生水起,淌金流银!同等规模的丰泰大夏我们在全国至少还有五个,还有三个即将完工;另外还有几个正在酝酿之中!”
他停了一下,继续道:“可是,几年前这里还是蚊蝇滋生、臭虫遍地的棚户区!有的地方甚至还是荒废千年的矿山遗址或是人迹罕至的盐碱滩涂!我很骄傲,我很自豪!儿子,全国有数以万计的人或家庭、几十万人口依靠我们丰泰给的薪金吃饭、买房、看病、养老,绵延子嗣。我们是他们的靠山!是他们的救世主!是我们改造了历史,创造了未来!”
他沉浸在往事中:“想当年,我从一个小小的货车配货站开始做起,终于拥有了现在这个帝国!我从来不后悔我做的一切!就像你叔叔婶婶批评我的,不择手段!心狠手辣!可那又怎样?和今天的成就相比,一切代价都是值得的!说起来,你叔叔婶婶他们不是神话而是笑话!”
他嘲讽地一笑:“什么海归,什么教授,什么儒商,什么创办丰泰,满脑满口都是腐儒酸话!现在呢?已是芸芸众生如草芥!”他顿了一下道:“那时别人骂我是土匪,可现在呢,我已经是他们眼中的成功人士、社会名流!”
他轻蔑而又狠厉地道:“我做货车配货站的第一天就一人挑战三十多个亡命之徒!为此我的两只腿打进去十几根钢钉,头开了瓢,红瓤白瓤流了一地,脾脏也被摘除了,可我没死,我还成就了今天的事业!而那些挡我道的,都成为或即将成为被我碾死的蝼蚁!”
他拍拍儿子的肩头:“儿子,你要记住,你爸爸我的座右铭是什么?”
苏广鸿激动地连连点头:“想做就做!爸,您放心,我知道怎么做!”
此时此刻,这个大家口中的苏广润则躲藏在这座宛如迷宫的大厦的某个房间。
只见她三十出头,身着黑色低u领宽松毛衣,深蓝色牛仔裤,高帮运动鞋。她身材高挑,短发利落,腰背挺直,凹凸有致,肩头圆润,脖颈光洁,鼻隆齿白,眼光灼灼,顾盼生辉。尤其是那完美的一字型锁骨,显得她既仪态端庄,又灵气逼人;尖尖的嘴角有两颗小巧的米窝,既妩媚秀气,又攻气十足,矛盾中充满着和谐,有一种诡异的性感之美。只是她的皮肤有些苍白,浅浅的橘色口唇有些起皮,掩不住干涩,一看就是工作过度疲累而致。
她紧紧握着一枚上圆下方、拇指大小粗细的石头,对着灯光凝望。只见通体如鸡油一般柔润细腻而又浑厚的黄色中,裹着白色,白色中又裹着土黄色、金桔色和红褐色的格纹,泛着如珠如琉如蜡如脂的光泽,细密、透明、纯净而富有光洁;摸上去感觉是那样的致密、柔润、细腻、温和,让人凝神聚气。
苏广润有些恍惚。这是一块田黄宝石。那是六年前的春天,在硕士毕业前夕,她到福建实习考察。在历经数月,踏遍福建之后,她来到了福州市寿山乡寿山溪旁,无意间在刚刚插上秧苗的水稻田底下踩到的。确实是踩到而非捡到。当时她正和几个朋友在稻田旁拍照,她一时兴起,脱了鞋,挽着裤脚,跳进了稻田。就在踩到泥巴的瞬间她感觉到了脚板心的那块硬实和温暖。她整个人摔在了稻田里,起来的时候,手上就多了这么一个东西。她一边抱歉地修补秧苗,一边快乐地猜测,难道自己有狗屎运,踩到了田黄宝石?
回到北京,父亲证实了她的判断。这可不是一般的东西,而是一块“银包金”的田黄宝石!尤其还有着“福”(福建)、“寿”(寿山)、“田”(财富)、“黄”(皇帝专用色)之寓意,具备细、洁、润、腻、温、凝等印石之六德!传说田黄石是女祸补天时遗留在人间的宝石,又说是凤凰鸟蛋所变,是当之无愧的“帝石“,是古代皇帝祭天专用的国石,是无价之宝。
这些,苏广润都不关心。她在乎的是田黄宝石可驱灾避邪,藏田黄者能益寿延年。尤其是不久之后,在她即将去欧洲留学,学习珠宝设计的前夕,家庭突遭变故,先是母亲车祸身亡,而后是父亲遭逢绑架,缠绵病榻,弟弟留学海外,她一切为了父亲的健康和弟弟的安全的执念更深更切。
这枚田黄宝石呈自然的上圆下方的体态,棱角分明,古朴抱拙,看上去没有经过任何镌刻雕饰。只是在上圆面上刻上了一个指甲盖大小的篆体的“忍”字;而在下方的面上刻了一个也是指甲盖大小的魏碑体的“拙”字。笔画浑厚,刀工锋利,尤其是“忍”那一撇锋刃,已经冲出石面,仿佛不耐石头的束缚。雕刻者似乎并不在乎笔画的工整字体的好坏,而是透着一股汪洋恣意和风流意气。而刀工的停滞、凝涩又若隐若现。显然这并非雕刻者刀工的稚嫩,而是体力不支的暴露。苏广润一看就知道这是父亲的手笔。
这枚田黄宝石一直都由父亲珍藏。什么时候父亲刻上了“忍”和“拙”这两个字?而且父亲为什么现在又派人千里迢迢地把这枚从不离身的田黄宝石交给了自己?
苏广润惴惴不安,满腹狐疑地望着面前的庄小菲。
庄小菲比苏广润略小一些。也是利落的短发,颀长的身材。一身深蓝色的保安服饰使她格外英姿飒爽。但她眼珠布满了血丝,一看就是没有休息好。
“你连夜赶过来,辛苦了!路上没遇到尾巴吧?”苏广润关心道。
“不辛苦!”庄小菲爽气地道:“尾巴嘛,有那么几条。不过,我的擅长不就是割尾巴吗?”
她们相视而笑。
“我爸还说了什么?”苏广润一边看着田黄宝石一边问道。
“苏伯伯说这两个字代表了他所有的意思!“
“我爸情况怎样?”
庄小菲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告诉苏广润,苏伯伯这个月已经被医院下了三次病危通知书?
“有我爸妈照顾,苏伯伯身体还不错。上个月他们还去香山赏红叶了呢!”庄小菲还是决定按照苏伯伯和爸妈一再嘱咐的话说。
她的父亲庄飞曾是苏广润的伯父苏安庭的保镖。早年,庄飞经常为苏安庭挡刀。有一次,庄飞被刺穿了肝脏,奄奄一息。苏安庭和他老婆宋丽没有丝毫替庄飞支付医疗费的意思。而当时庄飞的妻子听到如此噩耗,提前动了胎气,正在医院难产龙凤双胞胎庄大飞和庄小菲。苏广润的爸爸苏安尚得知情况后,就“搭了一把手而已”。庄飞夫妻双双脱险后离开了苏安庭,来到了苏安尚的身边。这一呆就是将近三十年。庄大飞和庄小菲兄妹则陪伴着苏广润和苏广泽姐弟一起长大。
苏广润沉吟道:“我爸已经知道小泽和大飞现在踪迹全无吧?”
“是的,苏伯伯已经知道了。每天都要打电话的人突然失去联系,这是瞒不住的!”庄小菲无奈地道。
苏广润叹了口气:“最后的消息中,小泽和大飞在哪里?”
庄小菲轻声道:“在南美阿根廷南部的一个小镇里。”
苏广润踱着步,轻轻地,一字一顿地道:“他们还真是要赶尽杀绝啊!”
庄小菲贴心安慰道:“别担心,要相信小泽,还有我哥!”话虽如此,心却有些不安。
苏广润看似沉稳,却又有些焦急:“一周了,还没有他们的任何消息!这在以前是从未有过的事情!”她咬着嘴唇道:“看来得重拳出手了!”
庄小菲犹豫了一下:“今晚也许就会有消息过来!苏伯伯前天让在美国的徐盛宝赶去阿根廷了,昨天来电话说已经找到了他们的一些踪迹!”
徐盛宝是苏安尚资助的贫困学生。从小学到大学,再到美国留学。
苏广润脸色稍好一些:“但愿今晚有好消息。”她沉吟道:“年前回京后,我会跟爸爸商量,还是让小泽、大飞他们回国吧。总这样在外面飘着,不好!”
庄小菲从口袋里拿出一个u盘递给苏广润:“这是丰泰大厦拆迁现场的视频,有重要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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