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十六回 知县狡计撰从词 济颠暗中换冤状(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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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贾知县因夹棍点锤悟真全无痛楚以为他必是学了济颠一点什么法子。但细看悟真又实在是一个忠厚无用的形像。当下心生一计不说他有法术反说自家可怜他不肯真用大刑。又说这个大刑用起怎样利害末了又想了主意反代他拟了一堂减罪的口供叫他画一个字便算数。咳列位想一想这个贾知县面场办事似乎平和得很其实袖箭腹刀全是暗处伤人委实奸恶不过。就这一顿骗工可怜一个悟真已被他哄得死心塌地便答道:“如今既有个法子能代僧人减罪僧人还有不画押的吗?就请老爷拟一堂口供给小僧看一看果真无大关要小僧定然画字是了。”贾知县一听心中大喜以为悟真上骗。随手拿过一张供单枯了一枝秃笔想了一想拖拖拉拉的写了半息自家又过了目然后给悟真道:“你看罢。这样说来名正言顺将来法司拟罪极重也不过军徒。明年太子大婚立时逢赦。那天大一件祸事不是就可以没事吗?”悟真听说也觉欢喜便将那供单接过。但见上写道:

僧人悟真供:

具供僧人悟真窃僧俗家姓邹初在玉山西北隅二十一都十二图落。十八岁在金山江天寺春期受戒中途师死被逐流落江湖。路遇济公圣增收为义徒。前岁敕建大成庙落成奉敕护法一载有徐毫无疏忽。今春来有知客铁珊僧熟察其人道行尚有。因思僧家以让贤为德法门以传道为缘。爱请施主择于五月十六日交家铁珊自入退居楼稍作休息即拟云游。不料该铁珊内诈外恭实非善类。接家之夕即向库房支取大宝两锭黄昏出外夤夜方归。借以铁珊才作主持即行放纵不免小有诘责。不料铁珊反唇相讥继以横目。并谓文家无家不应再与庙事;且称盘查库产亦有许多不符。但僧主持该庙之初各事皆由创造间有钱政不足不免移东补西何得护法之徒敢师前抗侮?况且佛门师弟其名分与俗家之父子无殊彼既忤道僧岂甘心当时遂起争端铁珊遂误伤至死。夫前生冤结僧人固忏悔之已退;而细察曲情铁珊亦佛律所不寡。要之忤逆之起祸之根对殴实致伤之故。且彼下体本为毒溃守正僧人焉有此疾?还乞仁主察之所供是实。

悟真看毕以为这知县委实帮忙处处皆从件逆着笔。那知这一段供已将“私空庙产暗害主僧”这八个字已做的是墙是壁的了。悟真那晓得公事的出入又听说极重不过拟个军徒明年就能逢赦。心中格外相信就此便向知县讨过一支笔来在名下画了一个十字。知县好不欢喜随将口供上自己也标了日子用了印信交刑房叠成文卷以备定罪出详。随即又标了一面牌子将悟真收监。将要起身上轿忽见乡保跪禀道:“老爷的明见如今还有两件要事须求老爷示下。”贾知县道:“还有什么事?”乡保齐道:“一者铁珊和尚的尸身还是掩埋还是挂局?二者大成庙是一个敕建的庙宇干系很大的呢如今里面道人和尚一个没有。均求老爷察夺!”贾知县想了一想随着承行的书班写了两套封条自己也标了日子过了朱交代多保道:“铁珊的尸身虽然凶手有供究竟不曾定罪你们到同善堂领口棺材将他盛好还是封挂局。大成庙既无主僧就便有僧人香火在内也该一应逐出将庙封。”

当下又批了李龙、王虎两个差人帮同料理自己便打道回衙心中得意不过。走回衙中不曾问第二件事先将钊、刑二房传入拟了悟真秋纹的罪名统统将详文办好。自已将一应公事卷在一起传听事的喊了一乘小轿青衣小帽赶到相府。不料金仁鼎因万秋园就近大成庙容易听信并未回家。连忙一乘轿子又赶到万秋园见了金仁鼎。将要开口仁鼎拍手大笑道:“你的骗工是好得很我先早已明白了。我且问你预备拟他一个什么罪?”贾知县忙将公事打开说道:“详文已经办妥你请过目是了。”仁鼎先把大致一看里面一张存卷一张伤格一张供单两道详文一道是到临安府的一道是到宣抚使的。仁鼎便拿了一封详文抽出瓤子由头至尾看了一遍。闭目想了一想说道:“怎能秋绞呢?假如老疯子转来他一样就闹到万岁面前岂不误了大事。”贾知县道:“内中却有一个难处如把案情说重悟真必定不肯画字。若照这张口供至重定个秋绞也就到着极点了。”金仁鼎大笑道:“你这人办事虽善到底还有些嫌迂。内中把师徒一层须改个两人虽属师徒究不是例以父子岂不是就可以改个斩立决吗?”贾知县大笑道:“你的手段真个比我辣得多呢。我们一定这样办法是了。”金仁鼎又道:“还有一层你临走时那庙怎样安排的呢?”贾知县道:“我派了两个差人叫他们帮着把尸收拾过后随即封。”金仁鼎听说叹了一口气蹬了两脚道:“你真个无用!俗云:趁火打劫。那里你这点道理都没有吗?”贾知县道:“这不关事横竖离此不远我不会再去吗?”金仁鼎道:“且慢究竟还是公事要紧私财是逃不了的。等我再把那小秃头的供单细细再参详一遍还有什么受驳应改的地方么?”贾知县亦以为然随即将供单捡出。金仁鼎不曾看到三个字不觉大吃一惊说道:“奇怪奇怪这怎么弄的?”贾知县道:“怎么奇怪?那里有舛字吗?”金仁鼎道:“岂但舛字你再看一看是了。”贾知县接来一看但见第一行写道:

具供冤僧铁珊

贾知县才看了一句直吓得目定口呆说道:“这真就奇了!字也是我写的日期也是我标的叠卷的时候我还过了目的。怎样忽然变做冤僧铁珊的供了?那里认真的冤魂作怪吗?”金仁鼎道:“冤魂那有这样的神通我们且看他下面究竟怎样说法。”当下同贾知县把

张供单再向下面看道:

为死不昧心愿吐实供事:窃僧铁珊本同大成庙方丈悟真幼年同门落同坛入戒剃师。故后是僧陡起昧良将悟真逐出独吞家产。挥霍两年声名狼藉旋被施主禀逐游方在外艰苦备尝。今春来自临安访得师弟悟真住持大成庙名誉巍焕品行端方。因是含愧往投果蒙收录。从此衣食有着梦寐感情。未及两月悟真果以师友情深擢升知客。自此便相识金御史仁鼎接洽不时日加亲热。四月中旬招僧游湖舟次偶语庙事暗与僧谋云:建庙之初彼曾被济公诡计罚去良田若干充人庙产。汝能立约在前一朝得志将充以之产完壁归还我准代谋取本庙方丈之缺。当下两造立誓金御史果然百计图谋至不获已;便假传圣旨勒令悟真于昨日交家。僧接家之后焉敢食言?只得走至库房将金相府所有布施在庙田契一律拣交金御史收藏也不暇计及多少。但金御史既得田产终虑悟真心有未甘忽又计上心头暗骗悟真游玩万寿行宫意在闭禁饿死。午膳之后金御史果布置妥当邀悟真径入行宫。僧其时虽属昧心然亦因其心之太狠正在悬悬之际传闻两人才入行宫忽与圣僧相值。僧乍听之除亦殊骇绝。因念圣僧神通变化无穷绕屋几周又忧又喜。所喜者悟真遇救可无性命之虞;所忧者圣僧既归难保隐谋不露。金虽恶极僧亦罪魁。左右思维实难濡滞。因趁事未败露之时向库房支付库银两只居心并无他谋计在挟资逃遁。出门之后饱览湖光落日之馀径投旅店。不料风流祸起忽逢旧日王婆;月殿情牵乍识天台仙子。伊人非别即金御史之九姨;去路非遥乃万秋国之旧址。两情方洽正鱼水之和谐;一度未终惊龟翁乎税驾。然据九姨密语本借种之无猜;而论小子猖狂亦杀身之不枉。以为彼此既有旧交通家益加亲密。阳台既下复寻御史以晤谈;席语未终遂遭豪奴之毒手。一个罗汉胎东方毕命;几滴消强水西药丧身。增固死有徐辜何须诉怨;第以人将假祸波及无辜。陷悟真于囹圄职乎此耳;封大成之圣刹尚思言乎?总之金仁鼎务在反田致害人之性命;铁和尚死将言善当历叙其实情。出悟真早归庙产。君子当知机无为厉鬼祟。僧虽被害情尚难忘即此数言正以忠告金御史而报昔日知遇之恩于万一者也。哀泣上呈所供是实。

二人看毕委实又羞又恨又惊又怕抓住这一张供单都像雷打痴了一般只是你朝他望他朝你望足有半顿饭时候。两边伺候的爷们不晓得主人忽然的赌那白眼是一件什么事。还是贾知县究竟事不关己忙将仁鼎扯一扯道:“大哥这件事不是呆的呢须要趁早明白些才好。我想这个供辞死鬼铁珊必无偌大的神通一定是济公圣僧暗中所为。世间那有本官亲笔的供单忽然变掉的这个道理?”金仁鼎道:“话固有理难道这件事闹成这样我姓金的还要把田白白的退出不成?”贾知县笑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在我看能个没得后灾就算好的了。这位济公和尚放起刁来可不利害那里你还不曾尝过他的滋味吗?”金仁鼎道:“然则照你看这事该得怎样呢?”贾知县见问心中正然踌躇忽见李龙、王虎两个差人由外面狼狈不堪的形像一个抱住了头一个捧住了嘴哭哭啼啼走来。一见贾知县道:“老爷听禀小人们今天这个差使干不成了!打也被打过了却没有主意可想。请老爷赶快去查点查点看究竟怎样说法?”贾知县听这两差所说的话真正没头没尾。毕竟不知所因何事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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