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并州乱(下)(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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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二十四日。

大雨滂沱。

夜幕将整个天空遮蔽,世界都仿佛陷入了黑暗之中。只有闪电划过天空时才将世界暂时照亮,犹如躲在黑幕中若隐若现的恶魔。

蒋奇站在一间废弃的农舍中,透过没有窗框的窗户,无意识的看着窗外的电闪雷鸣。接下来要走的路仿佛也被这无尽的黑幕所遮蔽,看不清任何方向。

外面的平城军士兵有的躲在大树下,有的躲在屋檐下,更多的士兵还是无处可躲,相依偎着任凭雨水将衣服湿透。

山脚下的这间农舍并没有几间房屋,还都是残破不堪。只能将伤兵都抬了进来。蒋奇的旁边就躺了无数的伤员,包括并州将军丁原在内。

丁原的伤势很严重,时而清醒,时而昏迷。被吕布射出的弓箭穿胸而过,那么严重的伤势下能被军医抢救过来,蒋奇已经觉得是万幸了。

周围的伤兵发出痛苦的**,犹如小刀一般割在蒋奇的心上。许多士兵,甚至中级将官认可去外面淋雨都不愿在屋里呆一会儿,整支队伍士气低迷。

这一切都源于三天前的那场战斗,蒋奇想都没想过这种事情的发生。他率领的平城军在正面战场上被吕布的并州军击溃。

当时在陈伟的救援下,蒋奇等人冲出了并州军的大营。虽然丁原受了重伤昏迷,但是就整个并州的局势来讲并没有立刻倒向了吕布。丁原受伤的事情并没有传出,实际上在这短暂的时间里,若是蒋奇能及时的在军事上打败吕布,并州崩塌的局势便可顷刻止住。

抱着这种想法,蒋奇在收拢了兵士后,展开了军阵迎击吕布的并州军。然而当吕布率领骑兵狂风般从天际处袭来,双方一接触的那一瞬间,并州狼骑犹如一支放血的利箭一下就插进了平城军的队阵之中。

平城军有八千人,吕布的骑兵只有三千,但是战争的胜负从来不是用人数来衡量的。当并州狼骑如利箭般的贯穿整个平城军后,令蒋奇目瞪口呆的事情发生了——平城军犹如一块被利刃切开的豆腐一样顷刻分成了两块,接着便分崩离析,散成碎块。

平城军的兵源挑选不可谓不严格,训练不可谓不辛苦,甚至与并州境内的黑山军、时常骚扰犯边的匈奴鲜卑部落也多次作战,不能算未经战事。然而在吕布带领的并州狼骑的冲击下,几乎是一击之下便彻底崩溃。没有任何阴谋诡计,没有任何借助水火之势,完全是正面对战下将自己打败了。

这就是天下无敌吕奉先的实力吗?蒋奇在那一刹那心里产生了一种不可匹敌的恐惧心理。

平城军的战败使得并州的局势彻底倒向了吕布这一面。并州北面的云中、五原、朔方等郡已经向吕布输诚,南面的上党郡、西河郡态度不明。而在蒋奇开始收拢残军向南撤退后,吕布仍然率领着并州狼骑在后面穷追不舍。

蒋奇带领着平城军且战且退,小规模的战斗时有发生。吕布显然是想用少数骑兵骚扰,拖慢平城军撤退的速度,等并州军的大部队赶上来时再进行最后的合围。

一路行来,包括蒋奇在内的平城军上下都已经人困马乏。再加上突遇倾盆大雨,蒋奇只好扎营在了这间山坳里。对于今后要走的路,他没有任何想法。不仅仅是他,实际上整个平城军都弥漫着一股悲观绝望的情绪。

王允、张辽也同样从并州军的军营里逃了出来。因为吕布的注意力全放在了丁原的身上,他们俩能逃出升天完全是靠运气。

蒋奇找来他们两人商议下一步应该怎么办,实际上也商议不出什么来。王允一身正气的大叫着为国捐躯,张辽则忧心着丁原的病情,没一个能提出建设性的意见。

只好又令王允张辽回去休息,蒋奇一个人彻夜未眠。外面的大雨始终没有停的意思,天好像漏了一样。直到寅时快过的时候,蒋奇才上来一丝困意,正待准备小憩一下的时候,突然间外面穿一阵吵杂、急迫的喊声,蒋奇猛地警醒,快步跑出了屋舍。

外面人头攒动,前面巨大的黑影仿佛暗中涌动的乌云汹涌澎湃、直扑而来。吵杂声已经逐渐变得清晰可闻,是饱含绝望和恐惧的一声:“敌袭!”

部下张雷急冲冲的赶来了过来,一见蒋奇便急色的说道:“蒋大哥,是并州军,吕布率军夜袭我营!”

张雷和陈伟一样都是和蒋奇一起出身于宫廷侍卫,彼此亲如兄弟,所以和蒋奇经常以兄弟相称。

蒋奇倒吸了一口凉气。

“怎么会来的这么快。”他喃喃的说道。

张雷急道:“吕贼攻营甚急,蒋大哥赶快带兵撤离,我带一营兵马在此拖住他们!”

蒋奇有些灰心的说道:“你与陈兄弟带兵向南撤吧,我留下来与吕布决一死战!”

张雷见蒋奇没了信心,不由得怒吼道:“蒋大哥乃军中主将,岂可说此丧气之言。如今并州局势糜烂,我等将士皆要等着蒋大哥带我们走出困境,岂可在此轻言生死?”

蒋奇双目赤红,悲愤的看着张雷说道:“可是张兄弟,你……”

张雷摇头道:“雷乃孤家寡人一个,死不足惜。但请蒋大哥带我们这一般平城军的兄弟逃出生天。”

蒋奇狠狠的咬着牙,重重的拍了张雷一下肩膀,飞身上马飞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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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二十五日。

夜晚的那场偷袭战,直到第二天的中午才逐渐结束。对于这场战斗的结果,吕布并不十分满意。这主要是因为这场夜袭战的军事目的——全歼平城军,并没有达成。

这场战斗吕布在战术安排上并没有不妥的地方,虽然雨夜给夜袭带来了一定的难度——因为天气的原因放火制造混乱是不可能了,但是恶劣的天气同样也使得刚刚吃了败仗的平城军更加士气低落,困乏无力。

吕布选择了黎明前最疲倦的时候发起进攻,并用并州狼骑冲击营地制造混乱。然而当并州狼骑发动攻击的时候,意料中的平城军措手不及的慌乱并没有出现,相反平城军对于并州狼骑的袭营反应相当的迅速,吕布几乎都要怀疑是不是有人走漏了袭营的消息,让平城军有了准备。

吕布不知道的是平城军之所以能够反应的如此迅速,完全是因为平日里紧急集合号的训练和夜晚练兵对士兵夜间作战能力的锻造。在对付夜间偷袭方面,平城军有着相当的应对准备。

因此,黑夜倒成为了并州军的阻碍,要不是平城军士气低落无心恋战,将今晚的局势反转也不是没可能。

最后平城军还是选择了撤退,甚至其中一营兵马主动留下来断后,使并州狼骑无法及时的衔尾追击,在并州军的步兵合围之前,平城军成功的远遁。

吕布此时才开始重新审视这支作为他手下败将的军队。他突然想到前几日的胜利之所以如此轻松,也许只是因为平城军成立时间尚短。若是面对的是百战之兵,并州军就算能取胜,恐怕也要付出相当大的代价。

而从这两次的交手,吕布惊讶的发现平城军成长速度的加快,从战斗和失败中不断的汲取经验。他的心里不由得涌起一丝忧虑,这样的军队若是不在此时将他彻底消灭,假以时日也许就会成为自己最大的麻烦。

战斗结束后,吕布收拢军队,派出侦骑追踪平城军的动向。而留下断后的那一营平城军表现的很有血性,除了受伤被俘的几乎无一人投降,这让吕布产生了极大的敬意,听说统帅这一营的校尉张雷也在俘虏之中,便起了招降的念头,命兵士将张雷带到了自己的中军营帐。

陈宫高顺等部将分列在帐中两旁,张雷几乎是被士兵拖着进来的。身上虽然没有绳索,但是左手已经断了,简单的用一块破布包扎着,鲜血从布里渗出,不停的滴在地上。

两旁的兵士想要他跪在地上,但是张雷的腿似乎也受了伤,几乎无法保持跪立的姿势,被按下去后整个人像堆烂泥一样躺在地上,不住的**着。

吕布的脸上露出鄙夷的表情。其实张雷这个样子对吕布来讲已经没有什么价值了。之所以想要招降他,其实是想借此打垮平城军那种不屈的斗志,在精神层面瓦解他们。

“尔可愿降?”吕布的声音冰冷。

张雷努力的抬着头看着吕布,目光复杂,充满了痛苦、恐惧和听到有一线生存希望的期待。

这种目光吕布在很多被他打败后踩在脚下的人的眼中看过,那是渴望生存的眼神。吕布轻视、得意的笑了一下,突然觉得自己应该在其他的部下面前表现一下自己宽广的胸怀,走上前伸手要把张雷扶起来。

就在吕布走到张雷面前的一瞬间,张雷单手撑地猛地一跃而起,扑向了吕布。

剑光一闪,吕布的长剑已经刺进了张雷的肚子。张雷剩下那支布满血污的手停在吕布的眼前,两指前伸几乎快要挖到吕布的眼睛。

吕布脸色涨红,刚刚张雷的这一击确实让他吓了一跳。要不是自己的武功已达到宗师级别,对于攻击已经能够靠直觉自动反应,自己的眼珠恐怕都要被挖了下来。

此时再看张雷,表情早就变得狰狞可怖,双目赤红,忽的一口血水喷到了吕布的脸上。

“天杀的吕布!”

情势突变,陈宫、高顺等部将都有些措手不及。吕布将张雷的尸体踹倒在地上,,脸色铁青,他此时更深刻的感觉到平城军给巨大威胁。

“将此贼的首级挂在营外,集齐兵马将平城军追杀不剩一人!”吕布恼羞成怒的吼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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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十九日

作为吕布的代表,李肃在来到上党的第七天后,终于受到了上党太守张杨的接见。

吕布在起事之后,陈宫立刻便派出了使者向并州各郡劝降,北方的云中、五原、雁门、朔方四郡在第一时间表示了归附,而南面的上党、西河等郡却持着观望的态度。

尤其是上党郡北连太原,南与河东、河内接壤,乃是并州的门户,战略地位十分重要,吕布对于上党的归附非常的重视。

上党太守张杨早年因武勇过人被丁原任命为武猛从事,蹇硕组建西园军时大召天下豪杰为己所用,丁原就派张杨到蹇硕那里为行军司马。后来蹇硕被何进干掉后,何进又令张杨回并州召集兵马,留在上党郡平定山贼之乱。

丁原返回并州后,表张杨为上党太守,张杨这才在上党扎根下去。

丁原对他算是有提拔之恩,但是张杨对丁原有多忠心就很难说了。尤其是刘辩的军制改革后,州牧太守的权利被削减,张杨还被迫将军权给了自己的部下穆顺。虽然张杨仍旧在军队中有着相当大的影响力,但是刘辩的做法还是令他心怀怨怼。

当然,张杨心中怨恨还不足以让他在吕布起事的第一时间便举兵响应,相反的是他立刻采取还是观望的态度。而真正令他改变想法的是吕布击败平城军的消息传来,张杨不得不要做出抉择了,因为吕布的大军马上就要压过来了。

李肃在两天也得知了吕布打败平城军的消息,所以对于张杨的突然热情并不感到意外。在仆役的引领下来到太守府的大堂,张杨早就跪坐在那里等候。一见李肃进来,张杨热情的迎了上来,露出一副歉意的表情说道:“李军师来上党许久,杨因政务繁忙一直未曾相见,望见谅。”

“岂敢。使君日理万机,肃贸然相扰,还请使君恕罪才是。”李肃施礼说道。

张杨哈哈大笑,装出一副热络的样子拉着李肃的手安排到自己身边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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