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群体与个体，牺牲与救赎（2 / 2）

这一事实让林升也很快就接受复合体那一套关于“个人工业主义”乃至“人工道德规范”一类放在过去只会让他甚至让所有人唾弃的决策。

个人工业主义摧毁了人与人之间一切必要的社会联系，放在任何一个除去如今已经存在的复合体之外的人类社会（就像圣者远的离去很大程度上也是如此），个人工业主义的实行就意味着文明的毁灭。

如果一个文明把能够从无到有搭载起来一个工业乃至信息时代的科学技术普及到文明的每一个人，就像“个人工业主义”中“个人”这一词所表达的含义一样——一个人就能完成甚至满足我的一切基础需求，甚至连精神需求都能自我满足，那么社会的根基就被完全地破坏掉了。

这就像旧时代的网络小说里都市文主角获得了系统一样——食物？衣物？住所？一切最为基础的要求都不用依赖任何外在的协作了。

甚至这比那都还要夸张很多倍，美食、豪车、别墅……

这些都变成了最为低级的需求，至于钞票，那种纸片当最初的工厂建立起来后想印多少印多少。

至于让大家心心念念的特权、权力乃至那些最为阴暗的想法——那些堕落者已经做出了“最佳的”示范。

要知道在后期跑出太阳系尝试前往空无一人的宜居星球的堕落者可不在少数。

哪怕只是借助较少的材料建立简易的空间站，你依然可以一个人或者很多人在里面称王——自主生物设计哪怕仅仅上传了最为基础的版本，造个新的人类族群对于这项技术而言也是轻而易举。

甚至那些幻想中的生物也只不过需要时间罢了，如果不贪图复合体在太阳系内对“人类”的“复活特权”，单纯的享受对于拥有“冬眠”技术和基因延寿技术的堕落者也够用了。

而这对于复合体而言只是每个人类最为基础的配置，加上后来的人工道德规范和情绪模块化技术——从人类历史的角度来看，这就如同一个文明决定让每一个人都拥有了一部小说里的系统，而且里面的一切东西都是免费的。

想想过去小说里一个聪明人得到系统能带来多大的改变或者破坏，不难想象这是一个怎样重大的决定——稍有不慎人类文明就会断绝于此。

除了复合体，又有哪个文明、哪个社会有魄力做出这样的举动！

“伟大的事业需要伟大的牺牲。”这是复合体内最为熟悉的一句话。

而且复合体也正是这样做的——而做到这一步某种程度上只用了一个伟大的理念。

无外乎每一名圣者都有那样的名望，相较于最初的圣者们所指明和成功的道路，再大的名望和这样的功绩相比都是如此渺小。

而林升现在所做的事情就意味着和这一切所抗争，和这样伟大的理念和成就所抗争。

因为他把这条道路放在了后者，就像墨义最初那所有人都不理解一样——甚至陪伴了他几百年的胖丁都不理解。

做到“伟大的牺牲”对于复合体而言是轻而易举，但是对于个人而言则完全不同。

墨义当初纠结于此，所以他选择哪怕成了云中紫口中的“堕落者”也要完成属于他的救赎。

但墨义一直是纠结的，他在过去的理念和现在的理念之间纠结，在践行自己的使命和完成自己的救赎中摇摆不定——于是他在这样长久的纠结中迎来了毁灭。

但现在，林升和墨义竟如此相像，现在他赫然发现自己和最初的墨义几乎处在了同样的境地、面对同样的选择。

“和墨义不同，我不再会为此而纠结了。”林升对自己说。

“我并不奢求你的原谅，”林升紧盯着麦悠的眼睛，“麦悠，我从来不认为自己给你们带来了文明而自傲，我只是想要帮助你们拥有属于自己的文明。”

“我只是想帮助你们，帮助你，仅此而已。”

“我不是想要为自己的过错辩解，我会——”

“所以你带来了什么帮助呢？”麦悠当然不知道林升内心的想法，她看上去并没有被林升的诚恳所打动，“你凭借着你的一厢情愿和自大的想法一个人来到这里，目前看来除了会增加我们的负担提供不了任何的帮助。”

林升站起来，他低头看向椅子上的麦悠：“我答应过你，我也答应过墨义。”林升顿了顿，“不管你怎么想，麦悠，我会完成我的承诺。”

起身向门外走去，林升决定现在就去完成属于他的救赎，但走到门口的时候他被麦悠叫住了。

“不要告诉其他人这一切是你造成的，我也不会这样做，”麦悠的语气现在已经平静下来了，“再怎么动人的语言都是苍白无力的，林升，你说服不了我。”

听到麦悠最后的叮嘱，林升原本暗淡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我保证你会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