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鼎鱼幕燕(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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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誓师会上,方腊慷慨陈词:“……四方必闻风响应,旬日之间,万众可集……我但画江而守,轻徭薄赋,以宽民力,四方孰不敛衽来朝?十年之间终当混一矣……”

当真是一呼百应啊,义军势力以青溪为中心,迅速卷起一股龙旋风,向周边曼延扩展,区区月余时日便纠集百万人马……这影响力太过恐怖,过程更为恐怖,官兵闻风而逃,义军势如破竹……

随后,风向变了。原本不怎么重视江南局势的皇帝雷霆大怒,朝廷对义军百般诋毁诬蔑——

“腊以妖术诱之,数日之间哨聚响应者至数万人,遂以诛杀朱励为名,纵火大掠,驱其党四出。”“青溪妖贼方腊反”,其“托左道以惑众”。更有甚者,言方腊使用“阴兵”的荒唐事迹:“执镜照人,谓凡用心不臧者,皆照见之,百姓窜走,方伏匿于山林,其徒持镜四出,谓人曰:‘我已尽见!,愚民接惧,皆出就擒。”

“方寇者,本狂愚无知之民,传习妖教,假神奇以惑众,遂谋僭道”。江东转运副使更如是向朝廷奏道:“访闻贼徒虽多,全少器械,唯以人众为援……童子妇人在前,饰以丹黛,假为妖怪,以惊我师……又为长人,服大衣,作关机以动止,执矛戟旗帜,饰以丹黛,为鬼神之貌,以惑不足畏。”

道不同不相为谋,抹黑敌方只不过是基操罢了,王寅很能理解,更何况义军内部本就非铁板一块。

仙居吕师囊,永嘉俞道安,婺州东阳霍成富,兰溪灵山朱言、吴邦……这些人哪个是好相与的?义军攻城掠地,占六州五十二县之地,一旦有所建树,那些个将领想的并非巩固扩大战果,而是坐地分赃。

这个词似乎不怎么好听,但事实便是如此。

每下一城,率先入城的那一方便会大肆抢掠,城内的土豪大户无不遭难,所到之处如蝗虫过境寸草不生。这倒也罢了,这世上富者大多不仁,抢也便抢了,可那些良家妇(少)女又做错什么了?见到有些姿色的便当街堂而皇之的掳了去,如此行径与穷凶极恶的贼寇何异?与无恶不作的倭寇何异?更有甚者,四处搜罗美人送与圣公填塞后宫。呵呵,公然行贿哪……

十三忘本了,忘了初衷,忘了当初的雄心壮志,沉迷于即时的享受无法自拔。

圣公?早名不副实了。明教教义是不许婚嫁的,早前为了笼络人心而自封为圣公,收效显著。一旦变身多永乐帝,便连最基本的纸面掩饰也懒得去做了。

王寅私底下多次劝过方腊,甚至直言不讳地说,再这般继续下去,不用官兵来剿,义军自会从内部瓦解崩塌。

二人有着多年的过命交情,方腊倒没有大施帝王之威,只哈哈推搪敷衍过去,道王寅是杞人忧天。

杞人忧天?你原本多和谐的家庭啊,到而今置发妻于不顾,封嚣张跋扈、外强中干的方亳为太子,丝毫不理内秀多才、外弱内强的长子的感受。一屋不扫何以安天下?千里长堤毁于蚁穴。

果然,朝廷一旦发狠,官兵大举来袭,义军顿时一碰即溃。这其中,趁乱逃散的绝不会低于七成。

也对呀,都是穷苦农民,加入义军既是被裹挟也是为了一口吃的,眼见着没捞着啥好处又有性命之虞还不跑的远远的?

败了,散了,没了,一切都是镜花水月,奢望一旦破灭,他反而松了口气,最坏的结果无非是一死。谁能不死呢?谁又不怕死呢?

若问有无后悔,或许是有的,偶尔会怀疑自己跟着方腊是一场美丽的误会。但要他弃兄弟不顾而去,真的做不到。

其实,就此放下,平平淡淡的过,也无不可。怎奈何方腊走火入魔般想着卷土重来。好吧,一世人两兄弟,既同享其福当共受其祸。

这山啊,高岩仄宇,峭壁万寻;幽岫穷崖,人兽两绝。

可惜,此等美景在前却是无心欣赏。

或许,埋骨其间也不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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