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1 / 2)
“从军?”
陈济棠不可置信地看着我,就像看一个怪人一般上下打量着。
王公贵族子弟,为何会如此坦然地说出自己将要从军?陈济棠不能理解。
陈济棠虽然也自诩侠义,但却从未动过从军的念头。
三年多前,陈济棠随父一同来到江州,虽然也是想领略大齐江山壮阔,但更多的是为了照顾身体日渐衰弱的父亲。
江州再往北走,就要到那关塞。头一年刚到江州的陈济棠曾随父一同去过那关塞视察。虽未及前线,但就那关塞军营就让陈济棠无法忘怀。
彼时,有一个团的齐军才和突厥人在塞外戍堡血战数日从前线退下休养。
那是陈济棠第一次知道战争的残酷。
一个团二百人,最后回来的只剩一个断了胳膊的旅帅和瞎了眼的士兵。
听一个都尉说,这还是援兵及时赶到的结局。而增援的另外三个团,也基本损耗殆尽。
自己出生将门,从小就跟着阿爷看那些兵书策论。虽每次都能高谈阔论,好似那百战不败的将军。但那日,才是陈济棠第一次真切地体会到战争。
那次是陈济棠第一次意识到战争是会死人的。
那些士兵,不再是沙盘上用木头雕刻的旗帜,也不再是那书里记载的一个个数字。
那些都是活生生的人啊。
于是那日,陈济棠问出了一个连他自己都觉得好笑的问题。
“那他们为何不撤?”
至今,陈济棠都记得那都尉有些无奈又有些鄙夷的眼神。
“军令如此。”
从那之后,陈济棠便再也没去过军营。
陈济棠其实也常常怀疑自己。他不知道自己回避边塞的理由是什么?
最后陈济棠发现,那些所有冠冕堂皇的答案都是错误的。
那一切只是因为,他胆怯了。
从小锦衣玉食的自己,无法接受那残忍的一切。
“是,从军。”我看出了陈济棠的疑惑,只是默默将一旁的窗户撑开。
我们吃饭的酒楼就在那日丽儿带我来的东市。透过二层小楼的窗户,便可一窥这东市的繁华热闹。
“陈兄可看到这热闹的景象了?”
沿街叫卖声和沸扬的人声立刻便从那缝隙之中透了过来。
我并没有在意陈济棠和陈小姐的目光,只是继续贪婪地欣赏着眼前的一切。
“陈兄道如今的大齐,是怎样的大齐?”
“如你所见,繁华喧闹,盛世也。”
“果真?”
我转过身颇为玩味地看着陈济棠,我知道他这是言不由衷。明明广结人缘,通晓世俗万事,岂能不知当下大齐的病患?
“外有强敌,内有逆贼。当下只是表面太平,实则内忧外患,危机重重。”
陈济棠并不清楚眼前的少年想要说什么,但看着他的双眼,自己似乎也没有再装下去的必要了。
毕竟二人初次见面的场合便是在南城那般人间炼狱啊。
其实老爹之前和我谈话时,我的赶出还只停留在精神层面上,等我真的去南城看到那末日般的众生相时,我才真正体会到颠沛流离所带来的痛苦和折磨。
当下的大齐还是相对稳定的王朝,我甚至不敢相信以往那乱世之间,又会是怎样一番景象?
“那你也有其他的方式报国尽忠啊?为什么你偏偏选了从军?你知不知道那是九死一生的?”从落席以来一直都很沉默的陈莘怡终于没能忍住,她听着眼前少年说的一切,不知道怎地心里乱得很。
陈莘怡虽不懂那军中事务,但她毕竟长在将军府,自幼还是耳濡目染了些。如果只是同自己那二哥和三哥一般,在那京中禁军戍卫临安府,即便辛苦了些但也是肥差一件。
但当下自己这未来夫君要去的可是边军。那是什么地方?荒漠贫沙,就如那阎罗殿一般。
她清楚那些突厥人的厉害。自己曾无意间偷听过那李将军和阿爷的谈话,说那突厥人善骑射,各个膀大腰圆,那马也同人一般膘肥体壮。他们速度之快,威慑力之大,是连那些久经沙场的老兵都要胆寒的。
更何况刘牧锦这样娇生惯养的贵公子?
“那我多读几本孔孟之道去那朝堂之上逞口齿之快?”我摇了摇头,“如果说几句话就能改变现状,那我大齐也不至于在那新罗弹丸之地败得一塌糊涂。”
这些不过是我的搪塞之词。
其实真正的原因,我想自己猜的也八九不离十。
张燧是个很自负的人。我不认为他有那个胸襟和气度能允许自己手下的官员嚼舌头,那更何况去变法改革当下这千疮百孔危机四伏的大齐了。
在这点上我很赞同老爹的想法。
在这种时代最重要的是什么?
是兵权。
有兵、有马、有粮、有地盘,无论未来遇到什么样的局势变故,都能保证自己还留有一张底牌。
现在的局势正好造就了老爹获取这些的便利,为何不顺势而为巩固自己在江州,甚至在北方边境区域的威慑力呢?一旦我们掌握了江州的实际控制权,将这帮作战经验老到的边军渗透干净,对于我们来说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虽然我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容易的事,毕竟张燧此人城府极深,老谋深算,难免不会对领兵在外的国公心起疑心,最后弄个莫须有的罪名一扣。
不过,我认为在当下的状况来看,张燧多半还是会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策略。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