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0-4 绝望(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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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我自己也产生了一点小小的疑问。

在之前,我好像曾经在白月町内见到过那个人的身影。虽然并没有找到本人,但是这阴影一直在我脑中挥之不去。昨晚向姬乃坦白时,我为什么没有一并告诉她这件事呢?好像……不行,脑子里似乎被雾霭遮盖住一样,朦朦胧胧地记不清楚。

“这不是飞鸟的错,错的是来找事的家伙。”

姬乃的声音坚决果断,虽说是强词夺理,可是不得不承认,听到她这么说确实安心了不少。

“哦,你说这个啊。”正宪先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确实,景秀跟我说过你的身世似乎有些不太一般,但是他好像也不清楚具体的情况,只是知道你与你的‘爷爷’之间并无血缘关系而已。从你的样子也看得出来,没有丝毫通敌的可能。何罪之有?况且,就算你跟我说了,我恐怕也难以相信吧。出现这种状况纯属意料之外,与你无关。”

正宪先生的双眼闪烁着理智的光芒。虽然同样聪明,但是比起任性的姬乃,正宪先生似乎更喜欢从得失角度分析问题,这大概就是商人的特质吧。即便如此,知道他并没有失掉对我的信任时,我还是不禁产生了与刚才相似的安心感。

他在向我点了点头之后,便将目光投向了远处的那个人。

瞬间,视线也从温和变得锐利。

“没想到,身为狂信者组织头头的你,竟然会亲自来到这种穷乡僻壤。”

“请称呼我为‘格里高利之剑的统帅’。对这个头衔我还是挺中意的呢。还有,你恐怕早就对我的身份有所怀疑了吧?”

那个人微微扬起嘴角,可是冰冷的双眼中不见丝毫感情。

“真是过誉了。我充其量不过以为您是上级的眼线之类的角色,现在想想真是失礼的想法。那么‘统帅’女士,”这种程度并不会令正宪先生动摇,他连吐槽都省略过去,自顾自地进行着交涉,“不知道我的女儿有何特别之处,需要您这样的人亲自前来过问呢?”

“她是异端,我是制裁异端的人,所以我来了,就这么简单。”

那人的语气简直就像在阐述“狼要捕猎”这样的常识一般。十分自然,没有意识到其中有丝毫不对之处。

随意扭曲他人的命运,肆意终结他人的生命,只不过是因为“异端”这种虚无缥缈的可笑头衔,她却将这种荒诞无稽的事情当做吃饭呼吸一般的常识。

身体内涌上了直欲呕吐的反胃感。

“交出来吧。小早川姬乃、神代飞鸟两名,由我――格里高利之剑最高统帅所持权限,省略审判认定为异端。我会将她们带回去,令其接受应有的刑罚。”

“卢恩卿!你这是越权行为!我会向宗教裁判所提出抗议的!”

敢于对这个人提出异议的人,还有一个。

庞菲利神父迈着不稳的步伐来到了那个人身边。或许是因为刚才被推倒的摔伤,或许仅仅是因为面对这个人时无法抵挡的恐惧,他步履艰难,浑身颤抖。

但他还是勇敢地站了出来。

可是,那个人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就像是对他失去了兴趣。

“这不是‘大主教’阁下的侄子吗?我暂且对你们的事情并无兴趣,但是请你不要干扰我的任务。”

“我,我已经说过了!卢恩卿你这是越权!没有宗教裁判所的逮捕令,格里高利之剑是无权行动的!”

即便被那个人的一个眼神就惊吓得浑身抖,神父还是没有后退一步。

可他的勇气并不能换来成果。

那个人,是不会因为这种程度就退缩的。

“不好意思,身为格里高利之剑的统帅,我有现场认定第三类以下异端的权限,并不需要知会审判庭。况且就算我真的越权了,你又能将我怎么样呢?”

那个人泛起了野兽般的笑容。

是啊,她就是这样。永远只遵从于自己内心的法则,对其余的一切都极端蔑视。

说完了这些,她就像是失去兴趣一般推开了神父。

被手套包覆的手指只是轻轻碰到他的肩头,神父就像是被巨锤重击一般飞了出去,撞在一边的长椅上,出轻微的呻吟。

而那个人,对这些统统视而不见。

“所以,小早川正宪,你的回答呢?”

那个人再度移回了视线。

“抱歉啊,我再重申一遍,我可没空理会你们这连自己人都看不下去的可笑的审判游戏。小早川姬乃是我的女儿,我不会将她交给任何可疑的人。而那边的神代,是我刚死去的管家故交的孙女,小早川家同样拥有监护义务,不会将她送到你这种看起来就没法好好抚养的不合格家长手里的。”

“你似乎误会了什么。”

那个人轻蔑地哼了一声,仿佛正宪先生犯了什么极其可笑的错误一般。

“第一,这不是商量,而是通牒。我只不过是向你传达这个事实,至于结果,轮不到你来决定。第二,‘那个’并不是什么女儿,只不过是个混入了异端血脉的缺陷品,我只是来回收异端的,自然不需要你的许可。”

“…………”

意料之中的话语。那个人是怎么看待我的,在多年以前我就已经充分了解。

可是,就算知道,心中仍然不免抱有一丝最小限度的幻想。

就算她讨厌我,鄙视我,嫌弃我,最少,最少她会认同我是她的女儿吧,会承认我曾经是被她的温暖包裹的,她身体的一部分吧?

可是,这种程度的幻想,也被无情地粉碎了。

“喂,你这家伙!”

突然,耳边响起了姬乃的怒喝。

“你再怎么逻辑混乱精神异常强迫症暴力狂杀人魔都不关我的事,但是飞鸟是你的女儿吧?你为什么要否定啊!你……你难道就没有一点点对家人的爱吗?你知道飞鸟她……飞鸟她……”

有些哽咽的姬乃紧紧握住我的手。

是啊,我……我到底是怎样看待她的呢?我渴望着母亲的爱吗?还是想为了父亲和爷爷复仇呢?

然而不管怎样,我的思绪都无法传达到她那里。就像刚才的战斗一样,无论语言还是攻击,都无法触碰到她的一片衣角。

“是吗?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那个人,将视线对准了姬乃的脸庞。

即便是面对父亲的锐利眼神都能毫不退缩的姬乃,脸上的气愤瞬间转变为胆怯。

没可能的,跟那个人正面对峙是没有希望的。即便是承受到这眼神的侧锋,我都已经禁不住双腿软。

然而姬乃却挺住了,她努力地抓着我的手腕,指甲甚至微微陷进肉里,靠着我们两人的力量,才能勉强在那个人的眼力之下坚持下来。

“没关系……也太不负责任了吧!”

“连自己的真实内心都无法面对的弱者,根本就没有承认的必要。”

…………

“姬乃,够了。”

“可,可是!”

“……谢谢你。”

我努力挤出笑容,可是自己都明白,这笑容恐怕比哭还难看吧。

她说的没错,我连自己真正想要传达的是什么都不知道,连站在她对面的资格都没有。

“还有,对家人的爱吗?在知道我的丈夫竟然是异端的那一刻,这种东西就不复存在了。”

那个人的脸上,浮现了转瞬而逝的悲伤,然而就像证明这是我的错觉一般,她锐利的气场并没有出现丝毫破绽。

这或许,只是我的幻觉吧。妄想着那个人还有着一般人的感情的,我不切实际的幻想,令我的视觉产生了误差。

她的眼中,终究只有教义和职责。人类在她眼中,也只有异端与无关人等两个分类而已。说得再多也是无用,不能正面挡住她的话,我们所有人都会死。我、姬乃、正宪先生、甚至是爱德华,我们能选择的就只有死在这里,或是死在异国而已。所以――

我轻轻甩开姬乃的手,向前走了数步,站到了那个人的正对面。

“飞鸟你干什么!!又要胡来吗?”

“不……这不是胡来。这个人是不可能战胜的,所以在我拖住时间的时候,大家赶快逃走吧。”

“开什么玩笑!那飞鸟怎么办啊!都什么时候了还在玩这种自我牺牲的老套把戏,别闹了好吗!”

姬乃焦急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与之相对的,是面前依旧波澜不惊的那个人。

“是啊,真是‘开什么玩笑’。你该不会觉得,自己能在我这里坚持过五秒钟吧?”

“…………”

没错,我绝对不可能是她的对手。刚才被揍得体无完肤还活了下来,纯粹只是因为对方在戏耍我而已。如果她认真起来,我在一瞬间就会变成没有生命的盐块。

但是,即便如此我还是想要保护姬乃。

那个为我哭泣,为我怒,为我露出笑容的姬乃,我希望看到她能健康地生活下去。

绝不能……绝对不能再让这个人夺走我重要的东西!!

我无言地举起左手的枪,隔空指向了那个人。

“蠢货。”

赌上全部决意燃气的斗志,换来的就只有轻蔑的唾弃而已。

“爸爸快点想想办法啊!不然飞鸟那个笨蛋又要……”

“如果有办法我也想马上就执行啊,可是这个女人真的……”

温柔的父女二人还在苦思着能让大家都得救的办法。可是,那种办法从一开始或许就并不存在。

“……真是够了。”

那个人,突然像是失去兴趣一般叹了口气。

“渺小的家伙们还真是喜欢这种无聊的戏码啊,就不能有点新意吗?互相包庇?舍弃生命也要保护别人?这种程度的觉悟究竟能做到什么呢?真是够了。”

语气中与其说是无趣,倒不如说带着决绝的厌弃。

她抬起了头,视线指向了我……不,是我的身后?

“所以,赶快结束这场闹剧吧,履行约定的时候到了,爱德华・汉密尔顿。”

――砰!

“什……咳!”

下意识想要转身的我,背后像是被重锤猛击了一般。

不,不仅仅是如此。

伴随着莫大的剧痛的,是身体被“什么”贯穿的触感。

胸前就像是被钻开了个大洞,力气在一瞬间从洞里倾泻出去。

我茫然地低下头,胸前雪白的衬衣,刹那间绽开了艳红的血渍。

啊,我懂了。

这是,曾经在景秀爷爷身上看到过的,死亡的徽记。

我――

双脚已经完全无法支撑身体,手中的武器也滑落在地。铛啷啷的金属音仿佛远在天边,听觉被呼啸的风声完全占据。

缓缓倾斜的视野也急变暗,最后映在视网膜中的,就只有那个人的脸而已。

“――”

她仿佛想要说什么,我也下意识地张开了嘴,然而一切最终都被无声的黑暗所吞噬。

世界,终归静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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