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0 怎么还唱上了!(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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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仆瞠目。

怎么了这是?

近日谈佛法,谈出门道来了?

少年也甚是喜出望外,忙上前去扶过祖父一只手臂。

褚太傅面上带笑,也不嫌弃孙儿黏人了。

他仅两子,在他的示意下皆未入仕,成日书画作伴,于文坛之中也颇有些名气。

但坏就坏在太闲了,动辄就生孩子给他看,将他家里生生折腾成了知了窝,前前后后竟给他弄出了快二十个孙子孙女来,这是最小的一个孙儿,最淘气,也最爱蹬鼻子上脸。

现下褚太傅则突然觉出了小孙儿的可爱之处,小儿无赖,天性烂漫,也没什么不好的。

但刚走出了居院,褚太傅忽而又停下了脚步,改了主意,又不想去了。

上元灯会,人流混杂,他这一把年纪了,万一磕着碰着,可如何了得?

且春闱在即,那些士族们明里暗里的反扑之举愈发凶险,不知多少人盯着他,就盼着他出点什么意外呢。

小孙儿不解地看着突然变卦的老人:“祖父……”

“祖父怕死啊。”褚太傅笑着摸了摸孙儿的头:“祖父想长命不止百岁哩。”

小孙儿眨了眨眼睛。

这还是他那个成日将“死了干净”,“活着也就这么回事”,“还不如早些入土为安”挂在嘴边的祖父吗?

“好了,你们自去吧。”褚太傅笑着道:“待回来时,给祖父带一盏花灯即可。”

他要挂一盏花灯在院子里,以敬不知哪路好心的神佛妖魔。

他也需要挂一盏灯,等他的学生回来,就像从前她每每上战场时那样。

如今,他终于又有学生可等,有归期可盼了。

“此为人生至幸也……”

褚太傅负手望着圆月,笑着喟叹一声,而后忽然抬起一手顿于身前,摆出戏台上的武生仪态,双眉倒竖,铛铛锵锵地走起了戏步。

口中唱起秦腔调:“宝帐以内传将令,大小三军你们听。数十万大军如潮涌,追杀刘备莫消停!”

老仆:“……?”

怎么还唱上了!

且唱的还是武生……咋就突然澎湃起来了呢?

见老郎主做出退场模样,一双戏目盯着自己瞧,老仆掂了掂袖子,唯有摆出上场之态,扯出唱腔来:“刘备马上珠泪倾,哭了声荆襄王刘宗兄……”

“……”

上元佳夜,老太傅院中戏声阵阵,演得好不热闹。

……

今夜的京师也是难得的热闹,城中不设宵禁,花灯将整座京师映照得亮如白昼。

东西两市皆办有千灯会,放眼望去,满目绚烂,这如真似幻的繁华盛夜,令人暂时忘却了京师之外的动荡与战乱。

今日恰也是乔玉绵来常府寻孙大夫复诊眼睛的日子,离开兴宁坊时,恰遇到姚夏魏妙青等人,便被拉着同去了灯会。

虽是去逛灯会,但一群女孩子们围在一起,口中三句话总离不了常岁宁。

乔玉绵也将自己知晓的有关宁宁的消息,与其他小娘子们共享,但她性情内敛,大多时候只是在听。

她眼睛上依旧覆着浅青色绫布,眼前依稀可见有光影交织,让她不觉想去伸手去触摸。

那些光影色彩斑驳,隔着绫布仍有些刺目,又往前走了数步,乔玉绵隐隐于朦胧间见得一团淡淡的影子朝她快步而来。

她尚且瞧不清那是个什么物件,直到身边响起同行的女郎们的惊呼斥责声。

“你这人,怎么冒冒失失的!”

“这是哪家的郎君?”

“……”M.biQUpai.coM

“崔六郎?”乔玉绵试探问。

“是我!”崔琅咧嘴一笑,气喘吁吁地道:“……我还当一壶哄我呢!原来乔小娘子当真来了灯会!”

乔玉绵弯起嘴角:“崔六郎跑这么快作甚?”

崔琅刚想说话,身后传来了乔玉柏胡焕等人的声音。

乔玉柏走过来,奇怪地看了眼崔琅,一听到绵绵来了灯会,崔六郎怎跑的比他这个阿兄还快!

虽是见着了兄长,但乔玉绵还是更愿意和姚夏吴春白等女郎们一起逛灯会,乔玉柏只好叮嘱了她的侍女一番。

很快,乔玉柏便被几名同窗拉了去猜灯谜。

自常岁宁的事迹在京师传开后,乔玉柏贵为“常娘子如今在京师唯一的兄长”,身价更是水涨船高,极受欢迎。

姚夏挽着乔玉绵又逛了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低声道:“乔姐姐……崔六郎怎一直跟着咱们?”

乔玉绵讶然,下意识地回头“看”去。

见她“看”来,崔琅虽知她瞧自己不见,还是心虚地转开了视线,口中胡乱指挥一壶:“去,将那只蝴蝶花灯给我买回来!”

一壶:“……郎君要蝴蝶花灯作甚?”

崔琅听得脸色一臊,抬脚踢向一壶:“你管本郎君呢!”

一壶唯有捂着屁股去买灯。

乔玉绵抿嘴一笑,转回了头。

姚夏圆溜溜的眼珠子动了动,片刻后,在乔玉绵耳边小声道:“乔姐姐,我怎觉得崔六郎他好像……”

她话还未说完,忽听得一道喊声传来:“阿夏!”

是她兄长姚归的声音。

姚夏便止步,循着声音望去。

姚归挤开人群,快步而来,神情很焦急。

姚夏将乔玉绵的手交给了魏妙青,便与兄长去了一旁说话:“阿兄,出什么事了?”

姚归上气不接下气:“是冉妹……”

“堂姊?”姚夏立时紧张起来:“堂姊怎么了?”

四下耳目嘈杂,姚归不便明言,便道:“你快随我回去,路上再细说!”

姚夏不敢大意,连忙点头,和同伴们解释了一句“家中有急事”,便跟着兄长匆匆离开了灯会。

兄妹二人赶回姚家时,直接去了姚老夫人处。

一家人都在,姚翼站在老夫人身边,神情复杂地看着长跪不起的女儿。

姚夏跑得满头是汗,冲着长辈们匆匆施礼罢,便扑到跪着的姚冉身边,抓起姚冉一只手,急声道:“……堂姊为何一定要出家呢!”

堂姊在自家小佛堂礼佛已近一年,这些时日眼瞧着似乎是想开了些,可怎么突然又要离家去做尼姑呢!

“我何时说要出家了。”姚冉笑着与她解释道:“你怕是听岔了,我是要离家。”

姚夏下意识地看向兄长。

姚归挠了下脑袋,阿娘急着让他去找妹妹回来劝冉冉,可能是他没听明白。

可……不是出家的那种离家,是什么意思呢?

姚夏仍旧感到不安:“堂姊是要离家去何处?”

“去寻宁远将军常娘子。”姚冉目色清亮:“投军。”

姚夏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堂姊……要投军?!”

姚归也惊了一惊:“冉妹,你今日怎突然想到要去投军……”

姚冉轻声打断他的话:“不是今日突然想到的,我已想了许久了,只是昨日刚收到常娘子的回信。”

她说着,看向父亲姚翼手中握着的那封回信。

姚翼神情变幻不定。

年前,女儿曾托他给那女娃送了封信,可今日他才知晓,那封信,竟是女儿的“自荐书”!

偏偏一个敢提,一个敢应,那女娃的回信上只有短短几行字,意思是军中不拘出身,不设限制,但艰苦异常,随时会有性命之危,只需自身考虑清楚后,再与家中商议妥当即可。

没有鼓励,没有怂恿,也没有拒绝,没有劝退,只将选择权原原本本地给了冉儿和姚家。

姚翼的心情说不出的混乱。

前头那个一声不响跑去了军中,如今还成了大盛第一位五品女将军,听说在军中还当上了总教头……她倒是威风的厉害了,他在京中却成日成夜担惊受怕,每日上香三次,比吃饭都勤快!

这下倒好,又来一个!

他好似看到一只接着一只羊羔子从眼前蹦跶出去,他手忙脚乱,一个都抓不住!

“……比起终日浑噩,困于一方狭小佛堂与数页佛经中,反复苦求赎罪之法,我想去往更广阔处,做些真正有意义的事,以寻真正的救赎之道。”

姚冉再次叩首:“冉儿心意已决,恳请祖母,父亲成全!”

此一夜,姚家上下无眠。

三日后,有一辆马车,从姚家后门处离开,驶出了京师城门,往战火纷飞的南边而去。

而此时此刻的江南,因为一道突然流传开来的檄文,正在变得更加嘈杂躁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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