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三章 我来过(1 / 2)
马德里的埃尔帕多瓦宫中,亚历山大六世正在看信。
写信的是个让他出乎意料的人。
朱利安诺·德拉·罗维雷。
当听说这封信是老罗维雷写来的时候,亚历山大六世丝毫没有掩饰他的诧异。
不过随即他就觉得自己应该猜到了信中的内容,想来是老罗维雷已经想要和他摊牌,做出一定的许诺,然后迫使他主动退位,这封信大概就是这种最后通牒了。
这让亚历山大六世有些愤怒,他觉得自己受到了冒犯,不过他还是扯开蜡封,想要看看老罗维雷在信里会有些什么把戏。
但是让亚历山大六世没有想到的是,这封信中没有丝毫关于要逼迫他退位的内容,相反老罗维雷对他的家事倒是颇为关心,其中就很隐晦地透露了个让亚历山大六世几乎暴跳如雷的消息。
“杰弗里和斐迪南勾结在一起了?”
亚历山大六世觉得自己那张干瘦的脸好像被人狠狠的扇了一耳光,那种火辣辣的感觉即便隔着一个地中海,也似乎让他从信中看到了老罗维雷那幸灾乐祸的笑容。
亚历山大六世并不认为老罗维雷在挑拨他与杰弗里之间的关系,或者说杰弗里根本还没有那个分量让未来的教皇亲自出马去对付。
所以说这一切显然都是真的,只是为什么那个让他最不喜欢的儿子会干出这种事,就不是亚历山大六世能够想象的了。
不过在信中他注意到了一个很重要的地方,那就是斐迪南似乎像杰弗里作出了某种许诺,虽然还不知道许诺的是什么,但足以让杰弗里做出那么愚蠢的决定。
想到斐迪南的手段,亚历山大六世不禁忧心重重起来,他并不担心杰弗里,事实上他一直怀疑杰弗里是瓦诺莎和人私通的结果,这样他从来没有喜欢过杰弗里。
可是如果斐迪南利用杰弗里打击他,这倒也算是个不错的棋子。
那么斐迪南会许诺什么呢?
亚历山大六世心头不住琢磨着这个问题,同时他也在想老罗维雷向他透露这一切的目的是什么?
老罗维雷不可能这么好心,那么他一定是有所求。
亚历山大六世渐渐的觉得自己似乎已经明白了老罗维雷的想法,于是在斟酌一番之后拿起笔来开始写信。
教皇原本以为这封信并不难写,但是渐渐的他却发现似乎有些难以下笔。
这让他开始有些诧异,随即心中不禁略显感慨。
这封信是写给亚历山大的,如果是以往他会很自然的提出他的要求,甚至或许还会以教皇与老丈人的双重身份刻意摆出一副颐指气使的态度。
而亚历山大似乎也愿意为老丈人效劳,至少在以前他表现的不错。
甚至想想当初凯撒那么多次的给亚历山大制造了种种麻烦,可只要卢克雷齐娅在亚历山大面前哭诉哀求,他总是能够多多少少的原谅他那讨厌的大舅子。
甚至亚历山大六世觉得如果当初凯撒遇到的不是箬莎而是亚历山大,或许还能抱住性命。
正是这种通过卢克雷齐娅把两人联系起来的关系,这让亚历山大六世觉得他们之间多少还算是亲密的。
但是忽然间,亚历山大六发现他似乎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给自己的这位“女婿”写信了。
用命令的口吻显然已经不太合适,而他却又实在拉不下脸来写出请求的词句,最终在琢磨了好一阵之后教皇干脆把老罗维雷那封信再次封好,然后在信封上写下自己的名字交给了已经等待的随从。
他相信亚历山大明白他的意思,那么至少这样可以免去他用那种尴尬口吻的难堪。
做完这一切教皇走到窗子边,看着远处成片的如黄金铺撒遍地的矮橘树林,亚历山大六世发出了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
时代变了,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清楚的感觉到了身边发生的变化。
或许是出于多年来在权力倾轧的顶峰较量博弈的经验,亚历山大六世有种预感,这种变化不只是因为他个人处境的改变,甚至远在意大利的梵蒂冈和整个基督世界都似乎站在一个可能决定未来方向的十字路口。
或许退位是个不错的选择?
突然,亚历山大六世心里闪过这个之前从未有过的念头,随后这个念头就被他死死摁下。
波吉亚家的人,是不会因为畏惧权势带来的危害就退缩不前的。
波吉亚家的人,是权势的主人,也是它的奴隶。
这是所有波吉亚的命运。
阵阵凉风吹进窗子,在睡梦中的箬莎本能的拉了拉身上的毯子,她光滑圆润的肩膀微微动了下,然后整个身子挤进了身前那个温暖的怀抱。
亚历山大伸出手指沿着箬莎高挺的鼻梁滑动着,然后在她的鼻尖上轻轻一点。
箬莎似乎有所感觉,她的眉梢皱了皱,鼻子里发出声似是不忿的轻微“哼”声。
天色还很黑,透过星光可以隐约看到外面房屋的轮廓。
这里是距王宫不远的一处房子,房子的主人是伊莎贝拉的前私人财库官唐·马克洛斯拜恩。
这处房子原本是唐·马克洛斯拜恩名下的一份秘产,也就是说除了他自己没有任何人知道这个地方的存在,甚至就是他的管家也并不知道自家老爷在外面还有这么一处产业。
唐·马克洛斯拜恩当初置办这份产业倒也不是为了风流快活,他喜欢这里的清静,而且有时候需要哥没有人能够打扰他的地方想一些很重要的。
当初作出投靠亚历山大的决定就是在这里,那时候他身边没有一个人,甚至连临时雇来照看房子的门房都被他打发走了。
不过当亚历山大向他提出要他给自己找一所还剩僻静的房子时,唐·马克洛斯拜恩毫不犹豫的推荐了自己的这所外宅。
而且他还向亚历山大保证,“绝不会有人打扰殿下的清静和兴致”。
对于财库官如此会做人,亚历山大是颇为赏识的。
于是他很干脆的接受了财库官的馈赠,同时向唐·马克洛斯拜恩暗示,或许在将来的政府当中需要他为自己“尽一份力”。
伊莎贝拉的私人财库官,这是个掌握着伊莎贝拉以往所拥有的巨大财富钥匙的人。
这么说并不是他掌握着一个装满黄金珠宝的宝库,而是他比任何人都熟悉伊莎贝拉拥有嗯嗯的那些财富的去向与脉络,掌握这个要比得到一堆黄金更加重要。
而亚历山大也知道唐·马克洛斯拜恩借着手中掌握的这些东西待价而沽,不过亚历山大并不介意用一个大家都满意的价码“买”下他的那些货物。
箬莎又动了动,亚历山大低头看去发现她已经醒了。
“什么时候了?”箬莎问了一句,然后就突然坐起来,她不顾毯子从身上滑下,以致即便是在黑暗中依旧可以看到的一片醉人白皙,而是依旧急急的问“什么时候了?”
“还早呢,再睡会儿。”
亚历山大把毯子盖在她的身上,然后轻轻扶着她的肩想让她重新躺下,但是箬莎这次却没有乖巧的听话。
“快天亮了,我必须马上离开。”
箬莎说着从床上下来,她在黑暗中摸索着头天晚上被扔得到处都是的衣服,试图把它们一件件的穿起来,很快她就发现这是个对她来说显然太过艰巨的任务,以至最终不得不无奈的坐在了床边。
“你就像是过了12点就要恢复真容的灰姑娘,只是我不知道你的水晶鞋藏在什么地方。”亚历山大笑着从后面轻轻揽住箬莎“放心吧,没有人知道这个地方。”
“可我们还是应该小心,要知道现在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我们,”箬莎顺手拉过一件似乎是披风的东西轻轻披在自己身上,她站起来向前几步然后转过身看着亚历山大“你就要成为国王了,不该因为一些毫无意义的事情遭遇挫折。”
“这可不是什么毫无意义的事情,”亚历山大向箬莎伸出手,要她到自己身边来“要知道现在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盼着你生下一个孩子,这对他们太重要了,因为这关系到太多人未来的前途。”
“可这并不是让你继续把我留在这里的理由,”箬莎似乎有些生气“我想即便是我被发现和一个摩尔人在一起,也要比被人看到和你在一起好得多。”
亚历山大无奈的耸耸肩,他知道即便是西西里女王和军队的统帅也难免会莫名其妙的闹上一阵小情绪,甚至之前有多么温柔,现在就会有多么不讲理。
“巴伦娣快要来了是吗?”箬莎忽然问“你应该有一个合法的继承人了,这个要比我还要紧迫。”
亚历山大稍稍沉默,他知道箬莎说的不错,随着继位典礼临近,究竟由谁坐在他的旁边成为了被无数人关注的问题。
历史上的君主因为需要有一个身份血统高贵的继承人而与原来的妻子离婚的例子早已经是数不胜数,而是每当这个时候国王身边的那把悬空的王后宝座就成了无数人争夺的目标。
只要想想卡斯蒂利亚的王后这个身份,想来欧洲各国的宫廷里会很愿意看到接上这么一门亲,甚至如果条件合适,即便是马克西米安也未尝不会考虑再用一个女儿或是侄女换取与卡斯蒂利亚的联盟。
这个时候巴伦娣的身份就显得十分尴尬甚至危险。
即便老罗维雷成为了教皇,可巴伦娣的身份也未必足以保证她能成为卡斯蒂利亚王后。
这个其实只要想想就可以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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