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西辞彩云(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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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完这一番话她已累得扶住桌沿。智胜先生要阻止她,被她摆手拒绝。“魁玉,大约你就是鹿姐姐的女儿。听说你要到滟波楼去,很好。倘若你见到了鹿姐姐,替我说一声对不起,没有她的庇护,我糊涂又胆小,现在自作自受,让她不要为我难过。不值得,都不值得…”用尽全力说完这几句她伏下身,再也不动了。

魁玉说不清悲伤和害怕哪个更多一些,她被彻底地震慑住了。智胜先生面上的光彩全都随着她的死而消失了,此时他成了一个年过耄耋的老人,灰黄委顿,浑浊的眼珠里蓄着两汪泪,始终没有流下来。等魁玉反应过来哭着走上前去,他也只是无言地任凭她拉着衣袖无助地央求:“救救她,还能救救她么。”魁玉在离家不到一天的时间里,已有两个人死在她的面前。

屋子里一点点暗下来,外面的院子里的石灯被点亮了,好像打开了另一个世界。智胜先生从座位上起身,把那具宽袍大袖之中小小的尸体抱起来放在了床上,用一方白丝帕盖住了那已经面目全非的绝世容颜。魁玉找到打火匣把铜烛台上所有的白蜡烛都点亮了,墙壁上跳动起盈盈的火光。

智胜先生好像有一个很长的故事要讲,但他已太倦了。魁玉懂事地收好血中花,转身出门之前,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先生,我母亲真的还活着吗?”

“说实话,我不知道。”他的声音也老了。

魁玉咬住嘴唇,低头出去了。

苦儿在房门口搬了把椅子坐着等她,手里多了一捧针线活,她一心一意地绣着,都没注意魁玉已经凑到了她面前。吓!苦儿被唬了一跳,又欢欢喜喜地举着给她看:”史小呆,像不像!“

魁玉一边接过来一边说:“小呆已经够了,史公子的玩笑也是随便开得的?!”果然绣的活灵活现,格外可爱。尤其是一双圆圆的大眼睛。苦儿答道:”知道了,小姐,你就说好不好看吧!“

“好看又怎样?”

“明日我们便走了,今晚不睡了也要赶出来,留给史公子和那位老先生作个念想。”

魁玉心里被扎了一下,作个念想,人和人之间真是莫名其妙就会产生各种羁绊,就连只一面之交的人也会希望对方把自己记住。还是因为我们之前一直过着的生活其实是一潭死水,现在流动开了,希望途径哪里,哪里都会开出一朵花来。这样的要求,是不是太贪心了一点?

她看到史公子颀长的身影在不远处忙碌着,大概在帮智胜先生打理那位朋友的后事。听那瘦子的话,有不少人想要知道那位的下落,现在她已仙游,那些人应该会放过她了吧。魁玉想,今天她说的话还需好好梳理一下,明天找智胜先生问个清楚。

“苦儿,你要真打算绣完,就把灯都移出去,别熬坏了眼睛。我进去洗漱睡了。”

“小姐,水已经打好了,你早点休息吧。”

魁玉躺在帐中辗转反侧根本无心睡眠,睡不着的时候,她就习惯性地去把四岁时看到骆驼队的事情回忆一遍,回忆到每个细节:空气的温度、湿度、蝉鸣,槐花香气,骆驼的膻味,铃铛细碎的声响,那双透明的眼睛……果不其然,今日发生之种种骇人听闻之事被抛在了脑后,她沉入了梦的深渊。

结果这一觉就睡过了头,日上三竿的时候,麻姐和苦儿一齐进来推醒了了她。可不比前一日的兴奋劲儿没过,她还睡眼惺忪着呢,就听见麻姐带着哭腔说:“智胜先生和小史连夜走了,谁都不知道他们去哪了!”

魁玉一下就清醒了过来,恨不得给自己十几个巴掌,昨天看到小史在出出进进,就应该猜到他们有可能会走。就算那位朋友是真的亡故了,但说出去她的仇家未必相信,到时候还会到这驿站来找麻烦,智胜先生现在一无责任二无顾忌,上上策当然是带着小史远离这是非之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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