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鞠杖如刀(1 / 2)
大唐太和五年(西元831年)正月。
虽说上元佳节已过,幽州还是天寒地冻,幽州节度使衙署前,蹲着那对高大威猛的石狮,被瑞雪所覆,眉眼神态全无,失去了平日的威风凛凛。
阵阵如潮的喧哗声从衙署后院传来,守卫大门的牙军腰背笔挺,肃然而立,却将耳朵竖起,小心谛听。
“腾!”“腾!”“腾!”敲击的鼓声,马球骑士大声疾呼,围观将士的欢声四起,值卫牙军想到球场上那百马攒蹄的场景,心儿便随着阵阵喧哗忽起忽沉。
一名旅帅甲胄整齐,带着两名牙军慢慢地巡查过来。
“兄弟,别一幅神不守舍的样子,今日可是朝廷赐功德碑给武威郡王,大伙儿都打起精神,让朝廷敕使瞧瞧,累破贼军,大败契丹的幽州劲旅。\”旅帅一眼瞧见值卫牙军慵懒疲沓模样,开口叱道。
值卫牙军慵懒松懈的身子瞬间挺得笔直,“幽州劲旅!张旅帅说得好,今儿马球场上还有几位族中精锐,尤其是公子李贤齐,未到志学之年,多让人担心!”
“李贤齐的弓马由武威郡王亲授,既然叫他上场,错不了。”张旅帅淡淡应到,一颗心却悬了起来,抬头一望,衙署屋檐下那几串冰挂,在午后的阳光照射下晶莹闪亮,张旅帅心想,没准日头一暖和,掉下去摔个粉碎。
张旅帅眉宇间有一抹忧色,马球惊险剧烈,稍有不慎,骑士就会堕于马下,丧身马蹄,河朔三镇魏博节与成德节之间还有一次因马球引发的战争。\
魏博节度使田承嗣,成德节度使李宝臣,早年同为安禄山部将,后叛燕归唐,结为姻亲,李宝臣的弟弟为田承嗣的女婿,两家同气连枝,互为奥援,却因为田承嗣之子田维打马球时被马撞死,田承嗣就将李宝臣的弟弟活活鞭死,两家反目成仇,日后好一场厮杀混战,可怜那些黎庶百姓,生生遭受战火离乱之苦。
幽州节度使衙署后院,马球场四周堆积了不少残雪。
二十骑分为两队,一队头戴巾幞,身着窄袖袍衫,一队身着皮甲,完全是军中斥候装束。胯下战马清一色的窄鬃短尾,骏键善驰。
但见马球骑士一手抓马缰,一手挥鞠杖,东西驱突,风回电激,飞舞的鞠杖与疾驰的马蹄令人目不暇接,正在拼抢争夺之际,拳头般大小的彩色木质马球在一杆弯月形的鞠杖击打下,从地面倏忽飞起,如流星一般,进了斥候队的球门。\
“好——”球场边的长廊,围观的将士爆出一阵如雷的呼声。
骑士勒马急停,战马长嘶一声,前蹄高高抬起,口鼻喷出一团白雾,围观的将士方才看清,交脚幞头下一张英武轩昂的脸,心中暗赞,好一位狡捷勇剽的少年骑士!
大伙儿议论起来。“好俊的身手!那不是李参军的公子李贤齐吗?”一个粗壮军校嚷道
他身旁一名绿衣支使立刻反驳:“什么李参军,那是李燕州。去年秋天,大破契丹游骑,李参军立有大功,刚被武威郡王擢拔为燕州刺史。”
“燕州才被收回,残破不堪,留下一营军士屯驻,大小不过是个军镇,李燕州莫非疯了?”粗壮军校有些吃惊。\
“嘘,小声些,莫要惊扰郡王与尹敕使的兴致。”绿衣支使竖起中指轻嘘。
球场上,众马奋蹄向前,奔驰追逐,时而俯身迎击未落的彩色马球,时而策马回辔从旁边追逐……
球场北边正中的亭台上,三面围合,独留南面敞开,便于观赛,朝廷尹敕使黑色幞头,绯衣官袍,端着一杯姜丝茶汤:“杖移鬃底拂尾后,星从月下流中场,当今圣人去奢从俭,将长安东头御马坊球场,交给了左龙武军。观赛的长廊亭殿,俱已拆掉,已有好几年未观赏到如此精彩的马球比赛。”
“尹敕使那里话,圣人克己复礼,是大唐难得的贤明圣君,边塞将士打马球习骑术,不过是马球戏中练兵,与长于骑射的北虏争雄罢了。\”尹敕使左首一位身躯凛凛的壮年文官,头戴黑色展脚幞头,身着紫色大团花绫罗官袍,腰围玉带钩,悬挂金鱼袋,目若朗星,髯似虎须,如貔貅临座,言谈间不怒自威。
明明是个力拔山河气盖世的武将,却作文官打扮,他就是武威郡王,检校太保,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幽州节度使李载义。
“郡王治军有法,闲就平场学使马,烽烟一起,将士们的骑射了得,北虏必定闻风丧胆。”旁边的幽州监军扯着尖细的嗓子恭维道。
李载义酒意上涌,微带几分醉意,点了点头,目不转睛地盯着球场,呼道:“好球!再取些酒菜来。\”神情中颇有几分志得意满。
此时,天空诡异之极,阴沉沉如铅般的云层就要压下来,云层里似乎有光亮的东西滚过,却又没有雷声。
球场上袍衫队与斥候队冲撞纠缠在一起,人喊马嘶,把亭台上三位大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本来在外围的少年骑士李贤齐有几分散漫,并不上前争抢,一瞥彩色马球出了马群,立刻催马上前,侧身转臂,紧贴马腹,正待扬起鞠杖,作雷霆一击。
李贤齐身后,一名斥候骑士“哼”了一声,将鞠杖悬空横扫,直往他的后脑拂来。
李贤齐往前一伏,还是闪避不及,被鞠杖扫落马下,昏倒在地,人事不省。
天空瞬间一亮,一个淡淡念力凝聚的人形影儿,扑进了李贤齐的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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