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雷与电 第一百四十章 一境也无(2 / 2)
要是宁项婴有不让自个儿费心劳神的法子,他还能开口骂人了?
前两次渡劫并非顺遂,但能熬下来的首重之本,便是体魄强度,神识次之。
宁项婴前半生并不沁淫武道与灵力,故而体魄强度是后天所成,即便如此,他也不可能会拿一个神界御统境第一人没办法,可此人用‘它山之石可攻玉’,借道祖所创阵法将他逼至绝路。
宁项婴哪里敢硬接?
换一句话讲,三界之中,别说御统境,又有几个天道者敢迎难而上?
于是宁项婴周身道力大开,境界在这一刻瞬间提升一档,随即打开两界之间的隧道,逃至灵神界避祸。
在这期间,宁项婴面对曹准的挑衅,为不被曹准带入套,他有前往神界的打算。但在千钧之际,已是天道者境界的宁项婴,隐约被一座通天大门之下巨人给猛地震回,别无他法后,宁项婴只能选择灵神界。
此时的宁项婴终于知晓了曹准的意图,是为了他不能援手星冥帝国,可这条脉络的前因后果,仅仅只是曹准的意图,究竟是谁要对星冥帝国出手,又是针对星冥帝国的谁,他仍然无从得知。
这个曹准,真是可恶到了极点。
灵神界。
一处偏僻之地,从天而降的宁项婴,顺着一座大山的侧面一路重摔而下,沿途之中,身形折断了无数山上树枝,最终砸在了一座湖泊上,沉入湖底之后,久久才浮出水面。
短暂成就天道者的宁项婴,又瞬间跌境。
仙鬼宗内,晚宴刚开始,慕容春启一落座就要自罚一杯,理由是他觉着今天酒酿实在太香了。
一家人和和气气地围桌而食。
云锦给老宗主竖起大拇指,随后也给自己满上一杯,与身旁的单允笑问道:“你也走一个?”
酒桌上的云锦与单允,没有丁点山下好酒人的那一套,喝酒从来都是像喝水,问你喝不喝,就跟问你渴不渴是一个意思。
单允本意是你要跟老宗主喝酒,就喝你们的,拉上我凑数算什么?
今时不同往日,单允如今跟老宗主也算半个亲家,被云锦这般话赶话的,单允也就给自己满上一杯,敬了慕容春启。
慕容春启喝完第二杯后,与两位亲家问道:“听说尹宫主心魔降生,白日里单兄弟去替她扶龙,不知道尹宫主的伤势如何?”
素曼心魔折磨心身,属灵神宫密辛,这多半是云锦多嘴了,单允说道:“我替素曼将心魔剥离出来,想要将其镇杀,不过素曼不愿意,此时心魔在我身,待炼化完毕后,会原封不动归还。”
这把慕容春启听得一愣一愣,有听说过心魔另成一念,脱离宿主,为祸一方,没成想还能替他人炼化。
不过奇怪异事发生在单允身,那就不必见怪。
云锦手持小脚酒杯,突然心神一震,好在酒水没撒,定神后将酒一饮而尽,自言自语道:“好家伙,这是要把我当软柿子捏啊。”
上一次徐天泽在道灵界强行以御统境成就天道者,将云锦拖下神位,心境上的滋味不好受。
哪知没多长时日,道灵界的某人也效仿此例,着实让云锦生气都没地儿撒。
要说宁项婴的道力比云锦深厚,那云锦是真不赖宁项婴成就天道者,强者为尊,自古使然。
可宁项婴分明是打了他个措手不及,才从他身上暂借一时半会儿的天道者境界,这种没跟他打招呼的事,是与徐天泽一贯让云锦嗤之以鼻的勾当。
不过短暂的境界损失之后,天道者境界便又重塑于身,云锦当即推演道灵界所发之事。
随后云锦呵呵一笑,与单允说道:“瞧你把别人吓的。”
大堂内的晚辈们安静地吃着饭菜,偶有长辈们之间的劝酒,谭轩与云梦祯、戴青尼三人也只有两三次的掺和。
单允不怕云锦多事,只是说道:“既然曹准怕宁项婴折在星冥帝国,那就晚些时候让他回道灵界。”
云锦对此没意见,他摊起手掌,一粒神光现于掌心一寸处,待云锦目光望向门口,神光便穿过大堂房门,去往天幕。
在宁项婴落水的地方,这位短暂感受过天道者境界的道灵界大人物,因蓄力与发力皆超出身体承载,已昏迷一炷香的时辰。
身下的湖底有一条怪头鱼摇曳生姿,体态大得惊人,身长足有两只小舟。
若非宁项婴突然砸在湖中,深入了湖底,将这头吃舟不吐木头屑的怪头鱼吓得不敢浮轻举妄动,此时还在昏迷的宁项婴应当入了鱼肚。
夜里幽幽的大湖,在此方供养四周生灵,已有上千年,虽然湖中至今没有孕育出含有灵识的精怪,但这只怪头鱼,可称为湖中霸主。
湖底此时就铺满了诸多没有被怪头鱼消化掉的各类生灵的骸骨,若要知晓被这只怪头鱼一口入肚的鲜活生灵有多少,大可将湖底未被消化的骨头的数量,翻上几十番。
那此怪头鱼也已吃掉了数座城。
天上悬挂的月儿,几乎与道灵界的一般大,倒是月光没有道灵界那么明亮,已经逐渐平息下来的湖底怪头鱼,在尝试着上升,试图感受头顶人类的气息。
幽静的夜里,一粒神光划过湖面,在怪头鱼巨大的瞳孔里像是划过了流星,就在神光打入还在沉睡的宁项婴额头之时,怪头鱼像是获得了食物即将溜走的信号,猛然间尾部发力,驱使乌黑的巨大身躯往湖面上窜。
在距离宁项婴一丈的地方,怪头鱼张开满是倒刺的鱼嘴,就要将宁项婴拦腰咬断。
突然之间,以宁项婴为中心起势,一道炙热的波纹朝着身下传递,水波穿过了怪头鱼巨大的身躯,再传入湖底。
随之而来‘嘭’的一声震耳沉闷的声响。
在距离宁项婴最近的湖底被打沉数丈,水中游曳的怪头鱼缓缓漂浮上水面,死于非命。
怪头鱼尸体恰巧将宁项婴顶起,露出了水面,宁项婴撑着起身,随手震散掉身上的水渍,随后御空而起,四下瞭望,在感受到数千里之外细小且强大的气息后,宁项婴将目光望向仙鬼宗。
周遭的一切,与道灵界颇为相似,灵气稀薄,只能提供道者修炼道力。
然而宁项婴既然已身在灵神界,那他这位星冥帝国的供奉,不仅仅是谭轩这位而立道者的状元郎,就连谭轩的师傅单允,宁项婴认为自己也有理由与其扳扳手腕。
而以此看来,曹准是算错了,他促使宁项婴了解更多的真相,却加剧了宁项婴的道心走势。
五年前的左柠差点命丧雨蓬城,左族族长左欣兰一个时辰不到便赶至城内,其实这一个时辰的绝大部分,是由左族信使占去,而左欣兰能够以御统境远游数千里,不过是几个长气吐纳。
而至于宁项婴能够以御统境巅峰御空,这边仙鬼宗内的单允刚瞅见云锦剥离出来的神光远去,菜没吃两口,门口处的宁项婴已经登门了。
堂内的五长老戴夫瞿吃相有些犹豫,是他感受到半里之外大门口的气势,足可问鼎灵神界。
随后院落大门有人叩响兽首,敲门声穿过半里地的庄园,一阵阵道力余音缭梁般回荡在大堂内。
云锦只是微微抬头,便将这些小把戏破去,他与众人解释道:“这位客人来自道灵界,是被神界的人,破坏咱们下两界规矩进来的,无妨,我去会会他。”
云锦起身便走出大门,大致猜到来者身份的谭轩与座位上一动不动的师傅问道:“师傅,是宁前辈,他为何到此了?”
单允笑着解释道:“你就当他是来祝贺的吧。”
谭轩有些懵,他不信宁前辈为了与他比试,能够远游灵神界,难道真是来祝贺的?
单允想了想,还是主动起身与慕容春启告罪一声,随后走出了大堂。
谭轩为了弄明实情,也离座跟上,最后桌上的人一个跟一个,堂内只余仙鬼宗的老宗主与老夫人,就连五长老戴夫瞿也领着孙女儿戴青尼去往大门口。
等诸人到场,云锦已让宁项婴走入院落,随后云锦望了望身后跟身前的人,见大家都已到齐,与宁项婴说道:“既然德炫和尚你不认识,那就跟我没关系,要杀易文稚的是单允,现在他来了,你去问他吧。”
宁项婴眉头一皱,问道:“单允为什么要杀易文稚?”
云锦笑呵呵道:“方才的天道者境界都没能让你推演明白的话,我还是不告诉你了,我等你再次成就天道者境界。”
宁项婴深深地望了云锦一眼,看来自己将云锦气得不轻啊。
宁项婴望着前方院落灯辉下的几人,瞧见了单允的身影,便上扬下巴,问道:“是要先打过,再回答我的问题,还是先回答我,再打?”
对于单允来讲,一切的问题,不过是宁项婴问的先后顺序而已,只是要等宁项婴说出口的每一个字,凑起来组成的语言是什么意思。
单允说道:“宁兄不妨先问问看,其余的,咱们过后再说。”
宁项婴冷哼一声,质问道:“你单允是天道者,你家兄弟云锦同样也是,难道你们坐在这位置上,是用脸坐的?”
云锦捻动佛珠的手指瞬间不捻了,他是如何也想不到宁项婴的问题,这般针对,这般刻薄,当即推出一掌,打在宁项婴的胸口。
宁项婴也非等闲之辈,两次天劫不是白扛下来的,他硬是将云锦的这股掌力在体内化掉,肉身的强度可见恐怖。
云锦呵呵一笑:“不错,你骂一句,我就打你一掌,咱们互不相欠。至于你骂我兄弟的那一份,我可没算进去,待会儿找你算账,你别想逃。”
宁项婴嘴角挂笑,随手从显现的黑洞中抽出一把铁剑,气质高涨道:“那不如我们先打一架,你输了,便让出天道者境界,我输任你处置!”
云锦脸色一凝,就像是大冬天里嘴里嚼了大冰块儿,样子颇为难受。
你宁项婴是御统境巅峰是没错,可这也太不把天道者境界看在眼里了。
云锦将佛珠挂在手腕上,疑惑道:“你凭什么跟我打?”
兴致高涨的宁项婴一时半会儿想不到什么好的理由,难道跟云锦这臭书生讲自己手痒痒?
这样太不地道。
宁项婴哈哈大笑道:“就当我是自摘头颅吧。”
云锦自认活了半辈子,除了那个要死要活都要从灵神界追杀自己弟兄的冥君这般执着,也就宁项婴这样的人,他是第一回遇见。
难道送一句‘良言难劝该死的鬼’?
不成的,自己对宁项婴只是感官不适,若是做那境界低下,一言不合就开打,委实欠妥当。
云锦笑道:“那你多吃亏,好似你输了,我便要杀了你似的,不如谁输谁就跌一境。”
宁项婴嘿嘿一笑,这他娘的还不顺着杆子往上爬,更待何时?
若是单京韫能够如此爽快得到许可,能够与谭轩酣畅淋漓战一场,估摸着双腿瘸了也能兴奋地跑起来,今日他宁项婴股也算是替他如愿了,直接打他的老丈人!
宁项婴身旁气势斗转星移般扩散开来,整座仙鬼宗即将沦陷,宁项婴豪迈道:“你个书生云锦,也真够气魄,没让老子小瞧了!”
云锦手一横抹,一把折扇忽然甩开,轻轻扇风,与身旁的谭轩说道:“女婿啊,愿不愿意替岳父打这一战?”
宁项婴笑道:“如此甚好,打了小的,再打大的也不迟,回去跟单京韫好好说道,定也能让他羡慕得紧!”
谭轩一步站出,将所有人护在身后,他正打算唤出单璠妹子从族长那里要来的宝剑拂蔚,却是师傅开口说道:“小轩,退下。”
卫羽邻是卫羽邻,宁项婴是宁项婴,余青峰是余青峰,这三位星冥帝国的御统境,各有各自成为帝国供奉的理由。
单允始终秉持无他之心,一人做事一人当,祸不及旁人。
宁项婴往前一步走,劫道:“怎滴,怕我打伤了你的宝贝徒弟?不要紧的,宁某人出手一向有轻有重,对待云锦这样的书生,才会十成十的道力送上,介于谭轩这小子嘛,宁某人也愿意为其传道一番。单允,你可不要小气,快叫你的徒弟接招!”
单允往前一步,一手搭在谭轩肩头,再一步走,谭轩已回到未婚妻身旁。
单允主动劝和:“宁兄,不如现将此事放放,我们一道进屋喝杯酒。”
宁项婴当这是个笑话来听,他乐道:“一块儿喝酒?箭在弦上讲这个?也行啊,打赢老子别说跟你喝酒,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单允面无表情,他只是简单地看了宁项婴一眼,只见这位御统境巅峰的脸,顿时变得好似屠戮者陷入空门,心性无欲无求。
数年前谭轩自卸道力,师傅单允为其封印道力,走的是指法与灵力的契合。
现下能够让在场众人,心无排挤,皆因宁项婴自身道力在此时化为虚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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