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上) 尊严(2 / 2)
武安国正不愿起来,顺势躺倒,装作虚弱的闭上眼睛,心里暗自思量如何和燕王相处。如果按原来的历史,眼前还有些单纯的朱棣将来肯定是一个功业盖世的帝王,也是一个绝顶的暴君。靖难之役,天下忠贞之士为之一空,朱元璋开国时利用的民族感情就此烟消云散。华人之间的残杀比外寇还凶残的现实,使整个国家从此失去了凝聚力。不理燕王,也不是办法,毕竟自己所辛苦创造的梦想,根植在朱棣的领地上,等到燕王主管了封地,权谋可以轻易轧碎繁华。改变他,可以吗?让一个从小就高高在上,被人捧在天上的王子认同平等、自由的观念,认同国家与人民的平等关系,这不是痴人说梦吗?纷乱的思绪困扰着他。目前正在做的,现实一点儿的事,就是改变这个时代的产业结构,通过自己和周围的人生活的变化来影响人们的观念。至于将来改变的历史中谁做皇帝,是民族国家还是民主国家,就让时间和命运去解决吧。自己只不过是冥冥中安排的一点催化剂,加快了时代变革的进程。无论将来发生什么,可以肯定的是,这个国家将在一定时间内远远的领先于世界,再也不会发生那种伤心而无奈的离别了。
“王爷放心,武典史是太累,脱了力,多休息几天,就无妨了,我已经在先前的药中加了大补之物,这百年难遇的蛟筋正好派上用场”。被朱棣匆匆喊进来得大夫切过武安国的脉,起身回报。
“我们先出去吧,让武兄多休息一会”。在朱棣的招呼下,大家退出了门外。武安国见大家离开,起身站到了窗口,通过玻璃窗向外望去,上午的阳光渐渐的把屋脊上的残雪融化成水,一滴滴流下,在房檐上有凝结成冰锥。这所房子是他今年夏天盖好的,用了水泥、钢筋、玻璃、瓷砖等所有新发明的材料,装饰得不是很豪华,但很别致,共三层。在二楼的卧室里可以清晰的看到不远处的街道。
凄凉的喇叭声音从街道的一端传来,一群人人身穿白衣,纸钱纷纷扬扬的在空中飞舞。不知谁家在出殡?武安国仔细再看,人群里边有几个身影他很熟悉,有几个竞是本县的儒林人物,郭璞和王浩、李陵穿着白衣,走在送葬队伍的前头。
是怀柔乡勇的灵柩!这长长的一队,都是因为我指挥不当而死的。武安国终于明白刚才为什么醒来时不见郭璞,今天是第三天,勇士们要如土为安了。他们是为了保卫家乡而死的,所以县里面的百姓自发给勇士送行。
我要送弟兄们一程,武安国退开房门,冲下楼去,跑到街道上。把守在客厅里的众人吓了一跳,都纷纷跟了出来。
武安国冲入人群,走到一个杠子手身边,伸手把抬灵柩的杠子移到自己肩上。大病初愈,饶是他体力格强壮,也晃了一晃。“使不得呀,大人”,人群中几个长者连忙让队伍停住。
“使得,武某无能,累死千军,理当做这给勇士抬棺之人”。
“大人,使不得,若非大人,四万蒙古军到来,我怀柔早就和北口城一样了,大人大病初愈,不可再受此累,停手啊,大人”。人群中几个读书人感动的哭出了声音,有人带头,呼啦啦人群跪倒了一片。
“不要跪,都起来,起来,死去的弟兄和鞑子拼命,就是为了让大家再也不向人屈膝,起来呀”,武安国虎目中热泪滚滚而下。追武安国出来的张五、李善平等人知道再劝也没用了,推着轮椅加入了送葬的人群。十三郎伸手接过了另一只杠梢,王浩、李陵走到了武安国身后,共同抬起了第一口灵柩,给牺牲的勇士以最高的敬意。
朱棣带着随从跟到了队伍之后,他不想张扬王爷的身份,大家不知道,也无暇顾及。在凛冽的寒风中,纸花飞扬。
这是一个奇怪的城市,朱棣心中暗想,临近边塞,却有着不下于扬州的繁华。街头很少见闲人和乞丐,治安很好。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在这里得到了非常好的体现。并且这里没有其他地方那样,有那么多穷人,从街上的行人衣着上就能看得出来,人们相对比较富足,前日和郭璞问起县政,这下弹丸小县的税收在全国也名列前茅,和其他地方不同的是,这个县的收入主要来自于工商,而非农业。这么多的商人云集,并没有见农夫喊不平,用郭璞的话来说,就是除了官府田赋外,私田出租,田租不得高于两成。“其实也无法再高,我这地方地广人稀,高了就没人租了,有了水车和精钢的锄犁,也用不了太多人,基本上是旱涝保收”。
前几年朱棣被皇帝送到凤阳,曾亲眼目睹农夫的辛苦。鱼米之乡的百姓生活,居然还不如这边塞小城。这无怪徐大将军力荐这两人。自从前几日被武安国从战场上救下,朱棣回来后就仔细观察了怀柔的一切,把这些一一记在心里。他上表向皇帝朱元璋报捷,把战场如实的汇报了,然后写了私信,把自己在怀柔看到的一切告诉了自己的老师宋廉和父亲朱元璋。他想报恩,想送一个大富贵给郭璞和武安国,年青的他还不知官场的凶险,不知自己即将把救命恩人推到悬崖边,稍有差池,就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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