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父母卖血儿摆阔(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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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b>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的手机成了爱情专线,没有一个和别人打电话,哪怕是发短信的记录。习惯了等待父母的电话,已不知有多久不给家里打电话了。后来手机丢了,爸爸总是打遍我留下的所有电话,依然找不到我,就会发很大的脾气。这时候,妹妹就会想起他,我男朋友的电话,因为无论我在哪里,都会和他联系。

突然有一天,他也不知道我在哪里,只留给我妹一个电话。那时候我们已经分手了。说好的五一长假到我家去玩,也成了泡影。

五一我一个人回了家,没有人送,却只有一个人接,那就是我已患病的爸爸。妈妈没有问我为什么他没有回来,只是一遍遍地说曾经有一次他在工作中碰伤了手,缝了几针,怕我担心,都没敢告诉我。妈妈说这些的时候,我总是一个人静静地发呆。

妈妈问我为什么不和他联系,以前我在家总是抱着手机,不停地发短信。我说手机丢了,我们失去联系了。妈妈催促我给他打电话,我只说他上班时间不带手机,收不到,妈妈让我发短信,我也拒绝了。妈妈明白我们两个人两地相思的苦,可是家里因为爸爸的病花了不少钱,已经再也没钱给我买手机了,而我刚参加工作,工资少得可怜。

妈妈说多了,我就会生气地说,大不了换个男朋友,妈妈说:“人家一直在等你,你怎么能说换就换呢?”其实妈妈是怕我辜负了他,妈妈哪里知道,是他在爱情里放弃了我,我争取过多少次都无济于事,他就那么绝情地离开了我。本来以为,五一长假换个环境,可以换个心情,可是我错了。当妹妹的男朋友为她买回了胃疼药,我想起去年那些下雪的日子,他一个人去了山西,我把身上所有的钱给了他,每天中午不吃饭,以至于现在天天胃疼,常常是半夜疼醒,可是他却早已离开了我。当妹妹的男朋友一遍遍叮嘱她多吃一些的时候,我想起去年为了怕他肚子疼,我从来不让他喝凉水。有一次,他喝热水烫到了,后来我总是用勺子一口口地喂他喝。在我心里,总是怕,怕他照顾不好自己,怕他受委屈,可是我宁愿牺牲了自己。

姐姐已是结婚的人,孩子快一周了,看着他们一家三口,我的心里也是一阵阵地酸楚。

五一长假过后,我疯了一样地逃回石家庄,发誓再也不回家了。上班的第二天,妈妈打来电话,我心里一阵紧张,我以为爸爸的病情又严重了。原来妹妹的男朋友给她买了一部手机,妈妈让我回家把妹妹的手机拿来用,我知道妈良苦用心,可是我只能推脱说工作忙走不开!

上班的第三天,那天特别冷,爸爸告诉我他已在火车上,来给我送手机,让我下班以后去接他。我赶到火车站,远远地看到爸爸一个人在出站口那里。爸爸冲我招手,我跑过去,却不知说什么,一股暖流涌遍我的全身。爸爸什么也没说,只是和我在车站匆匆吃过饭,把手机给了我,就催促我上班了。爸爸要等3点10分的火车,然后回家。我不知道爸爸是为了什么,难道拖着病重的身体,一天的周折,就为了给我送一部手机,就为了成全我和他的爱情吗?爸爸啊!

2点多的时候,石家庄突然刮了很大的风,下了很大的雨,我突然好担心爸爸。那场雨下了两天,就像我心中的泪流个不止。

晚上,我梦到我哭了,在爸爸的怀里哭了好久好久,我才发现原来只有爸爸的怀抱可以让我永远地停靠,原来只有亲情才是永远不变的!

我们都不想离别

这世界上只你有们能搀扶我,了解我,鼓励我,在我做错事的时候纠正我,开心的时候一起开心,难过的时候你们也尽量让我开心,你们是我生命里的一部分,如果可以选择,我真的不想离别。

3个女孩都是一起长大的好姐妹,她们曾经有一个小小的梦想,老一说她想当教师,说她想律师,而老三却想了很久都没回答得出来,“老三,你不会没梦想吧?”用难以置信的语气问老三,“没有梦想的人就是没有目标,老妈说没有目标的人很容易走歪路喔”老一发言了,老三说“这样喔,让我回去好好想想,我下次一定回复你们的”……

那时侯她们的童年像大海一样美丽,像天空那么澈蓝,她们的欢笑声,传遍整个大街小巷。

后来,她们为了各自的梦想,各奔东西,半年才聚一次,她们尝遍了外面世界的酸甜苦辣,她们见面曾一起抱头痛哭,然后为彼此打气加油。

她们的路,一定会走得很远,我一直坚信。

老一,,老三对着天空许愿:

等我们成功以后,一定不会再分离了。

这些心声,相信一定会传达得很高,很高……

父母心事

去年我父母去做传销,把家里所有的积蓄全部赔光了,甚至连我在学校的生活费也支付不起了。我内心挣扎了两个月,最后抹了抹眼泪狠下心离开了刚刚读了半年的大学,踏上了去上海的火车。

没有时间去欣赏城市的繁华,闪烁的霓红灯,川流不息的车辆,高大的楼群。这些对我来说都太过于奢侈,我必需先找一份工作,养活我自己。

对于我们这些没有文化和经验的人来说,找工作确实不容易。去了好几家公司,都被拒之门外。一时间我没有方向,对未来也是一片迷惘……

忽然有一天,我妈给我打了个电话,说他们准备也来上海找点事做。我哦了一声,算是答应了。其实我爸妈一直都对我很好,从小到大我即使犯再大的错,他们也没打过我一次。他们一直都希望我以后有出息,读一个好的大学。可是现在他们却亲手把我这个梦给捏碎了,我有些恨他们……

爸妈来的那天我去车站接他们,半年没见,我突然觉得他们都老了,岁月在他们脸上写下深深的皱纹,两张沧桑的脸……

妈工作找的出奇的顺利,在一家饭店打打杂。爸爸由于年龄大了,和我一样天天跑公司,然后又失落的回来。那段时间我们天天在家就这么看着,一根接一根的抽烟,偶尔有一句没一句的聊会天。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去……

天无绝人之路,终于有一天我面试上了一家电子厂,一进去就天天上夜班,由于厂里效益不错,我几乎每天都加班,每天早上顶着烈日回家,晚上又拌着月亮出门。

上班的第2天吃了晚饭后,我爸像往常一样点上一支烟,也给了我一支。然后对我说:“你妈昨天把工作辞了,明天我们准备回去,你在外面自己要小心点,注意身体。爸妈对不起你,没能让你读完大学,我们欠你的,希望你以后要踏踏实实做人,不要像我们一样。”我沉默了许久,然后用一种无所谓的口气说:“以前怎么不知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太迟了……”我妈听了我的话很激动,她哭着说:“我们也只是想你以后的日子过的好点,才一时财迷心窍被人骗了去做那个的。这些年来我们哪点不为你着想,今天中午我们怕影响你睡觉,没在家做饭,在外面待了一天,午饭也没舍得吃。”听到这番话我一时不知所措,心里很复杂,是震撼,是感动,是惭愧……我抹着眼角,冲出门去,飞快的骑上车去上班,那天的风很大,吹在身上像刀割的一样疼。眼泪在风中飞舞,散落在坚硬的柏油路上,印出一朵朵小花,又慢慢退去……

第2天我回来时爸妈已经走了,桌上有一顿饭菜,一张字条和一百块钱。信上这样说:兴,我们回去了,我们是欠你的,请你不要怨恨我们,我们也是想让你以后的路走的顺利一点,其实爸妈想赚钱也是给你的,爸爸妈妈老了没有那么贪心,也不需要那么多钱。希望你能明白我们的苦心。也希望你在以后的路上能借鉴我们这次的失败,少走弯路。这一百块钱是给你做车用的,这样你就不用天天骑车,也就能多睡一会了。门已经修好了,以后出门记得带钥匙。给你买了一袋米在厨房里,大概够你吃一个月的。我们有空再来看你。希望到那个时候你不会在记恨我们。――无用的爸爸妈妈!~我捏着这沉重的一封信,早已泪流满面!

兄弟的另一种诠释

他出生的那年,计划生育抓的正严,村里有生二胎的人家,不是要躲到外地就是要被罚款。只有他,是光明正大生下来的,并非家中有权有势,而是因为他哥哥患有先天脑疾。俗话说,就是弱智。

一、。母亲挥着手里的一根小竹竿,对他说:永远不许碰弟弟,记住没?因为担心他会伤害弟弟。父母更不许他他们的房间,即使是吃饭,也让他单独在自己的小屋里吃。他经常偷偷蹲在父母的房门外向屋里望去,看到弟弟时,就笑得口水顺着嘴角流出来了。其实他很小的时候,也曾被深深的疼爱过。只是当年龄相仿的孩子已经学会说话、走路时。他却目光呆滞,讲不出一个字来。检查出是脑疾后,爷爷奶奶把怨气撒到母亲身上,母亲便把委屈强加给他,经常因为一点小事就打他一顿。有时,母亲在院子里抱着弟弟晒太阳。他小心翼翼地靠近,兴奋得想摸摸弟弟的脸蛋,母亲像逃避瘟疫一样抱着弟弟闪到一边,大声喝斥他:不许碰弟弟,你想把病传染给弟弟吗?一次,父母不在,他远远地看着姑姑怀里的弟弟,还是傻傻的笑,流着口水。姑姑心一酸,向他招手,说:来,摸摸弟弟的手。他却迅速的躲开,口齿不清,断断续续地说:不……不摸,传……传染……

那天姑姑哭了。他伸手为姑姑擦眼泪,自己却依旧在笑。

二、。弟弟慢慢长大,已经开始牙牙学语。有几次,弟弟伸着胳膊,蹒跚着向他走来,他兴奋得手舞足蹈,只是母亲总会慌忙跑过来,把弟弟抱开。看着别的孩子手里拿着的冰棒,他抿舔着唇,感到炎热而口渴。那些孩子说:你学狗在地上爬,就把冰棒给你。他学了,可他们并没有把冰棒给他,而是笑得前仰后合。一向动作迟缓的他猛地从地上爬起来,像疯了一样劈手就抢,那些孩子都吓呆了。他拿着冰棒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家里跑去,一路上,冰棒不断融化,待他跑回家里时,只剩下可怜的一点了。弟弟正在院子里玩,他趁着母亲不注意,把冰棒举到弟弟面前,说:吃,吃,弟吃。母亲看见他拿着一根小木棍向弟弟比划,冲过来一把将他推开。他摔倒在地,仅剩的冰棒杆也掉在地上,他痴痴地看了一会儿,哇的一声哭了。

弟弟学会说话了,可是从没有人教过他叫哥。他多希望自己能像所有的哥哥一样,被弟弟叫一声哥。为此,每当弟弟在院子里玩时,他就会在三米外的地方,吃力地大声喊:哥,哥。他想让弟弟听到,让弟弟学会叫他哥。一天,他继续喊着哥、哥时,母亲冲他嚷:一边玩去。这时,弟弟突然抬起头看着他,竟然清晰的叫了一声“哥”。他从来没有如此激动过――拍着巴掌跳起来,忽然跑过去,用力抱住弟弟,眼泪和口水一起流到弟弟身上。

三、。他是从小被同学喊着“傻子他弟”长大的,他对这个称谓憎恶至极。所以他看着总是对着他傻笑的哥哥,心中充满了厌恶。一次他又因为“傻子他弟”这个称呼和同学撕打了起来,他被那个同学压在身下,忽然对方的身体轻飘飘的离开了他,是哥哥出手了。

他从未见过哥哥使这么大的力气,把那个男孩横空举起,摔在地上。男孩顿时在地上滚着喊疼。他害怕了,他们惹了祸,父亲一定会揍他的。那一刻他恨透了母亲,为什么生一个傻子给他当哥哥。他用力得推了哥哥一把,气愤的吼:谁让你多管闲事,你这个傻子。哥哥被推得抵到树上,傻呆呆的看着他。那天,父亲让他和哥哥并排跪在地上,竹竿无情地落下来时,哥哥趴在了他的身上,忍痛颤抖着说:打,打我。

有一天,城里的亲戚带来了他们没见过的糖果,母亲分给他八块,留给哥哥三块,这样的事情已不是第一次,他理所当然地接受了。次日清晨,哥哥在窗外敲着玻璃对他傻笑,踮着脚把一只手伸过来,脏兮兮的掌心里是两块糖。他愣了愣,没有接。哥哥再次伸手时,已变成三块糖。是哥哥仅有的三块糖,他含糊地说:吃,弟吃。不知为什么,这次他突然不想要了,哥哥急得跺着脚说不出话来,干脆把糖纸剥开,往他嘴里塞。当他吃下糖时,他清楚地看到哥哥眼里流出了泪水。

四、。弟弟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那天,父母乐得合不拢嘴,哥哥也高兴得又蹦又跳。其实哥哥并不明白什么是大学,但是他知道弟弟给家里争了气,现在没有人再叫他傻子,而是叫他“君旺他哥”。他离开家的前一天晚上,哥哥还是不肯进他的屋子,而是从窗外递给他一个花布包。他打开,竟是几套新衣服。都是几年前姑姑给他们个俩做的或是城里的姨妈送的。原来,这么多年,哥哥一直没有穿过新衣服。可是,他和父母却从未注意过。此刻,他才发现,哥哥穿在身上的衣服磨破了边,裤子短的吊在腿上,滑稽得像个小丑。他鼻子微微发酸,这么多年,除了儿时的厌恶和长大后的忽视外,他给过哥哥什么呢?哥哥还是多年前傻笑的模样,只是眼里多了几分期待,他知道那期待意味着什么。尽管哥哥不知道他在不断的长高,不知道衣服的款式已过时的他无法穿出门。但他还是假装收下了衣服,高兴得在身上比量着问:哥,好看不?哥哥很用力的点头,笑得时候嘴巴咧得很大。他在纸上写了两个字:“兄弟。”他指着“兄”字对哥哥说:这个字读兄,兄就是哥哥;又指着“弟”字,这个字读弟,弟弟就是我。“兄弟”的意思就是先有哥哥,才有弟弟。没有你,就没有我。那天,他反复的教,哥哥却坚持读那两个字为“弟兄”,不连续却很坚决地读:弟,兄。走出哥哥房门时,他哭了。哥哥是在告诉他,在哥哥心中,弟弟永远是第一位的,没有弟,就没有兄。

五、。对一个农村孩子而言,大学生活显得分外精彩,他几乎忘了自己还有个患脑疾的哥哥。那次母亲在邮局给他打电话时,哥哥一起去了。母亲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末了,母亲说:跟你哥也说几句吧。哥哥接过电话后,许久没有声音,又是母亲接过来,说:挂了吧,你哥哭了,他在胸口比划着,意思是想你。他本想让母亲再把电话给哥哥,他想告诉哥哥,等自己回去教他写字,给他带只有城里才有的糖果和点心,可是他张了张嘴,却应了句那就挂了吧。因为他看到寝室同学好奇的目光,他不想让他们知道他有一个傻哥哥。暑假,他买了糖果和点心,路上,他塞了一块糖在嘴里,忽然想起儿时哥哥强行塞进他嘴里的糖,忍不住喉头发紧。糖在嘴里泛着微微的苦涩。第一次,他回到家就找哥哥,满院子的喊:哥,哥,我回来了,你看我给你带什么了?只是他再也没找到那个只会对着他傻笑的哥哥,那个年近三十还穿着吊腿裤子的哥哥。父亲老泪纵横,痛苦地告诉他:一个月前,你哥下河去救溺水的孩子,他自己也不会游泳,把孩子推上来,他就没能上来……父亲蹲在地上失声痛哭着说,我们欠那孩子的太多了!

他一个人坐在河边,对哥哥的回忆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他从口袋里掏出那张纸,上边写着“兄弟”那是他的字;下边是歪歪扭扭的不容易辨认的两个字,只有他能看得出,是哥哥写的――弟兄。

爱比恨只多一笔

父母离婚后,他和妹妹跟了母亲。父亲搬出去,和那个叫刘小敏的女人一起离开了小城。

母亲常常坐在家里,精神恍惚,单位领导替她打了病休报告。

长大是一件不容易的事。那时,他只恨自己长得不够快。为了省几个钱,他去很远的郊外打荒草,再背进家门。母亲的间歇性精神病发作了,他把泪往肚里咽了又咽,终于没有哭出来。

他没考大学,工厂子弟学校正在招老师,他居然考上了,做了体育老师。

后来,他结了婚,日子过得磕磕绊绊。就算母亲犯了病,损坏了东西,妻子也不吭声。他觉得,这就够了。

日子刚过安稳,有一天,父亲回来了,原来,那女人花光了他的钱,跟别人走了。父亲说:好歹你是我儿子,有血有缘关系。

妻子说:“该养儿子时,不见你的影子;快要养老时,你就跑出来当爹。”

母亲走过,拉住儿子的手,说:“让他回来吧……”

儿子不吭声,抽了一地的烟头。末了,他问母亲:“你真的不恨他?”既是问母亲,又是问自己。

他去了父亲居住的小屋。已是深秋,那里冰冷冰冷的,只有一张小床、一个小电炉、几包方便面。

父亲见到他,紧张得像一个孩子,说:“坐吧。”

他坐在床上,居然比父亲高了一截。两个人对着抽烟,很快,屋里烟雾缭绕。

后来,他站起来,走到门口,父亲跟在后面。他说:“星期天,我来接你。”

他在离家很近的地方,给父亲租了房,跑前跑后地忙着装修,墙壁是他亲自刷的,屋里的桌椅碗筷,都是他去买的,做这些事时,他好像不恨父亲,居然有些欣喜。

妹妹来了,说:“哥,你想好了?”

他点点头。

母亲跟着父亲生活,很久都没犯病。他经常去,坐在小院里,很少说话。

他看到父亲给母亲梳头,很轻很轻,掉的头发,他一根根拾起来,放进一个小盒子里。

父亲说:“老伴啊,叶子都掉光了,我们这两棵老树,就该走啦。”

母亲微微一笑。

他站起身,他的心第一次变得宽广了。

那天,他教邻居的孩子写字猛然发现,爱比恨只多一笔。就这么一笔,写出的却是人间的冰火两重天。

过年回家陪父母

天气愈来愈冷了,空中不时飘洒着几片鹅毛般的雪花。每天忙忙碌碌的,一晃竟到了过年的时候了。也好,终于可以松一口气,回老家陪陪父亲喝喝酒了。

我特地给父亲买了两瓶洋酒。父亲爱酒,但一辈子都只喝些自酿的米酒,那酒寡淡寡淡的,没什么酒味,不过是哄哄自己的嘴巴罢了。即便如此,母亲怕他年事已高,不胜酒力,遂限定他每餐只准喝一杯。父亲拗不过母亲,但又贪杯,便每每趁舀酒的机会大抿一口,那满满的一杯酒一抿便下去了,父亲“理所当然”还要加满,因此实际上,父亲每餐都要喝一杯半的样子。有时在酒缸边抿酒被母亲看到,母亲免不了要说上几句,父亲便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似的,羞愧地笑笑。

父亲每每盼我回去陪他喝酒,因为只有此时,他可以畅快地喝,母亲也不会唠叨什么,听凭我们父子俩大吃大喝。然而,我真正陪父亲喝酒的次数屈指可数,尤其是出国后,这种机会就更少了。不过,每年我都会向父亲许诺:今年过年,我一定陪你喝酒!

眼看就是大年三十了,今年别的活动我啥也不干,就是想陪父亲喝喝酒。没什么可犹豫的了,买张机票,一箭回来了。

父亲真老了。听说我要回来,白发苍苍的他一大早起来,硬是挤上那辆最早的公共车,赶到县城火车站来接我。远远地我就看到了父亲,那么冷的天,他棉衣都忘了穿,却伸长脖子在风雪的天空下瞪着浑浊的老眼东张西望。我快走到他的身边了,他还在焦急而忘情地找我。我望着像枯老的树桩一样的父亲,鼻子一酸,轻轻地说:“父亲,我回来了。”父亲扭头一见我,显得十分生疏地继续四周张望,我不知道他在找什么。过了好一阵子,父亲喉咙响了一下,闷闷地说:“就你一个人回来?”“嗯。”我突然明白父亲在找什么了:父亲年年期盼我带自己的另一半回去,可是我又让他失望了。父亲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像是对我,又像是自言自语:“下雪了,过年了。”

一到家,母亲早已忙开了。我把两瓶洋酒郑重其事地塞到父亲皲裂粗大的手中,父亲把酒瓶上的洋文细细地端详了一番,然后走进屋里,把它们藏了起来。出来时,父亲扛着满满的一缸酒,说,“今天咱们就喝家里的酒。”“行,行。”我连忙说。送他的洋酒本来就是让他以后慢慢喝的。

雪花三三两两地下,漫不经心的样子。风虽然冷,却是浅浅的。屋后的平台上,一张木桌、一缸老酒、几碟下酒菜。我坐在空旷的天空下,陪父亲慢慢喝着老酒,邻居的狗在我们的脚下晃来晃去。我说:“年初我就盘算着,过年的时候一定回来陪你喝几盅。”“嗯,”父亲应了一声,把满满的一杯酒喝了下去,我赶紧为他斟满。

记得有回出差,路过家门,我陪父亲好好地喝了一回酒。那是傍晚时分,薄薄的夕阳淡淡地照在身上,我们俩没有多余的话,只是你一杯我一杯地喝着酒。陪父亲喝酒,感觉真好啊。

可是今天,没有阳光,只有雪花,以及不时从远远的地方传来的鞭炮声。这时,父亲突然抬头,怔怔地望着我,说:“你出国也有五六年了吧?”“没有。不到三年。”“你答应过,过年的时候就回来陪我喝酒。”“我这不是回来了吗?”“你答应过,过年的时候把媳妇也带回来。”我一时语塞。父亲说:“你答应过,无论出国,无论走到天涯海角,你都会想办法回来看我。”我喉咙猛地一哽,叫了一声“父亲……”这时,我听到身后有轻微的抽啜,扭头,竟是靠在门槛边的母亲。

母亲见我看她,就干脆走过来,一边揩眼泪,一边往手里搓围巾,说:“云乃崽,我看你父老子活不了多久了,天天叨念着你,天天叨着要跟你喝酒。每天早晨一起来就到堂屋的菩萨下面去许愿,生怕自己一觉睡了过去,再也见不到你似的……”停了一下,母亲又说:“他还天天担心你出事。说你到了那么远的地方去,莫说朋友,连个亲戚都没有。这世道又很乱,万一你跟别人打架了,连个帮手都找不到,还不是眼睁睁地让人欺负?”

父亲冲母亲一瞪眼,硬硬地说:“你又不是一样?天天守着电视,看又看不懂,瞎着急。昨天听说崽要回来,一通晚都不睡觉,还嚷着硬要跟我去县城呢。”母亲见我低着头,就说:“行了,老头子,你们喝酒吧,雪都飘到酒杯里了。”母亲说完,慢慢挪回到灶屋去了。

我的酒杯飘进了两朵雪花,父亲没看见,给我酒杯加了酒。父亲说:“你们那地方,也兴过年么?”我说:“不兴,洋人只过圣诞节。”父亲说:“那是个什么破地方,年都不过。你还到那里去干什么?国内不是好好的吗?”我无言以对。父亲忽然轻柔地说:“你看你,头发都白了不少,是不是在那里受委屈了?”我摇摇头。父亲叹了一口气,说:“我知道你有事也不会告诉我,你在那里好坏我不管,可我已是望八的人了,黄土快掩到脖子根上来了。你告诉我,你什么时候让我看到孙子?”

不知什么时候,我的脸上已有了冰冷的一滴,我弄不清那是眼泪还是雪花。父亲老了,真的老了,我不忍再给他一个空洞的许诺。可是,除了陪他老人家喝酒,我还能说什么、做什么呢?“喝吧,父亲。我知道你酒量好,知道你从来喝不醉。啊,父亲,今天过年了,我好想陪你喝醉一回啊……”

门外突然响起了汽车声,有人在叫我的名字。我幡然醒来:天啊,窗外阳光灿烂,我仍在新西兰。一时泪水不知不觉从我粗糙的脸上缓缓滑下……

拾馒头的父亲

在这个世界上,歧视总是难免的,关键是自己要看得起自己。正如父亲说的那样:别人的歧视都是暂时的,男子汉,只要努力,别人有的,咱们自己也会有。――题记16岁那年,我考上了全县城最好的高中。听人说,考上这所学校就等于一只脚迈进了大学。父亲欣喜不已,千叮咛万嘱咐,希望我将来能考上大学,将来坐办公室就不用下地种田了。

恰巧这时我家在县城的一个亲戚要搬到省城去住,他们想让我父亲去帮忙照看一下房子,还给父亲建议说在县城养猪是条致富路子,因为县城人多,消费水平也高,肯定比农村卖的价钱好。父亲欣然答应,一来这确实是个好法子,二来在县城还可顺便照顾一下我。

等我在高中读了一个学期后,父亲在县城也垒好了猪圈,买来了猪崽。我平时在学校住宿,星期六的时候就去父亲那儿过夜,帮父亲照料一下小猪,好让父亲腾出时间回家去推饲料。

猪渐渐长得大起来,家里的饲料早已吃了个精光,亲戚送给我们家的饲料也日趋减少。买饲料吧,又拿不出钱来,父亲整日显得忧心忡忡。

我也愁在眉上急在心里,但也一筹莫展。有天我去食堂打饭时,发现许多同学常常扔馒头,倒饭菜,我突然想到,把这些东西拾起来喂猪不是挺好吗。

我回去跟父亲一说,父亲高兴得直拍大腿,说真是个好主意,第二天他就去拾馒头剩饭。

我为自己给父亲解决了一个难题而窃喜不已,却未发现这给我带来了无尽的烦恼。父亲那黑乎乎的头巾,脏兮兮的衣服,粗糙的手立时成为许多同学取笑的对象。他们把诸如“丐帮帮主”、“黑橡胶”等侮辱性的绰号都加在了父亲头上。

我是一个山村里走出来的孩子,我不怕条件艰苦,不怕跌倒疼痛,却害怕别人的歧视。好在同学们都还不知道那是我的父亲,我也尽量躲避着父亲,每到他来时,我就离得远远的。

但我内心害怕被别人识破和歧视的恐惧却日复一日地剧增。终于有天我对父亲说:爹,你就别去了,甭叫人家都知道了,会嘲笑我……

父亲脸上的喜悦一下子消失了。在漆黑的夜里,只有父亲的烟锅一红一红的,良久父亲才说:我去还是去吧!不和你打招呼就是了。这些日子,正是猪长膘的时候,不能断了粮的。

我的泪就落下来。对不起了父亲,我是真心爱你的,可你偏偏是在学校里拾馒头,我怕被别人看不起呀!

接下来的日子,父亲继续拾他的馒头,我默默地读书,相安无事。我常常看见父亲对着张贴成绩的布告栏发呆,好在我的成绩名列前茅,可以宽慰父亲的,我想。

1996年的冬天,我期末考的成绩排在了年级前三名,而且还发表了许多文章,一下子名声鹊起。班里要开家长会,老师说,让你父亲来一趟。

我的心一下子就凉了,我不知别人知道那拾馒头人就是我父亲时会怎样嘲笑我。伴着满天风雪回到家,我对父亲说:爹,你就别去了,我对老师说你有病……

父亲的脸色很难看,但终究没说什么。

第二天,我挟着风雪冲到了学校,坐在了教室。家长会开始了,鼓掌声和欢笑声不断,我却一直焉焉呆呆,心里冰凉得厉害。父亲啊,你为何偏偏是一个农民,偏偏在我们学校拾馒头呢!

我无心听老师和家长的谈话,随意将目光投向窗外。天哪!父亲,我拾馒头的父亲正站在教室外面一丝不苟地聆听老师和家长们的谈话,他的黑棉袄上落满了厚厚的积雪。

我的眼泪就哗哗地流了下来。我冲出教室,将父亲拉进来,对老师说:这是我爹。掌声一下子如潮雷动……

回去的路上,父亲仍挑着他捡来的两桶馒头和饭菜。父亲说:你其实没必要自卑,别人的歧视都是暂时的,男子汉,只要努力,别人有的,咱们自己也会有。

以后,同学们再也没有取笑过父亲,而且都自觉地将剩饭菜倒进父亲的大铁桶里。1997年的金秋九月,父亲送我来省城读大学。我们乡下人的打扮在绚丽缤纷的校园里显得那么扎眼,但我却心静如水,没有一丝怕被人嘲笑的忧虑。我明白,在这个世界上,歧视总是难免的,关键是自己要看得起自己。正如父亲说的那样:别人的歧视都是暂时的,男子汉,只要努力,别人有的,咱们自己也会有。

这是来自黄土高原的愤怒与哭泣!为供儿子上大学,贫困的父母几年间辗转卖的血可以装满两个汽油桶,儿子却在学校冒充包工头的独生子挥霍无度、荒废学业。终于有一天,苦熬苦撑的父母发现了真相,不思悔改的儿子竟大骂父母冷酷无情。人们不禁要问:父母的爱心和学校的教育为何结出这么一枚苦果?

“他说父亲是包工头,家里很有钱”。2001年12月30日,青海省乐都县马厂乡甘沟滩村村民陈邦顺接到大儿子小良的班主任――西安某学院郭老师的来信。郭老师要家长马上到学校去一趟。

小良于1997年考上该学院电子自动化专业,按理说这年应该毕业了。10个月前,小良离开家,说要去深圳参加招聘会,可是一去便几个月无音信。陈邦顺夫妻一直满怀希望地盼着大儿子参加工作的好消息。

第二天,陈邦顺赶到了西安。这天正好碰上元旦放假,他好不容易才找到郭老师。郭老师第一句话就把他问蒙了:“您是包工头吗?小良是独生子吗?”原来,家境贫寒的小良入学后一直对同学说自己是独生子,父亲是包工头,家里很有钱。他花钱很大方,经常到网吧上网聊天、玩游戏。据同学说,小良每月上网花的钱少说也在400元以上,他的两个女朋友都是在网上认识的。

郭老师拿出小良这几年的学习成绩单给陈邦顺看。陈邦顺发现:不及格和缺考的科目用红色标记,而小良的成绩单红标记斑斑点点。小良第一年勉强过关,二、三年级的成绩便不堪入目,很多科目缺考,四年级更是一片空白。郭老师说:由于成绩不好,小良已留了两级;他只在第一学年报了到、注了册、交了学费,其他几个学年根本没报到,学费也没交,学校曾多次催促他,可他始终没办理手续。

听着郭老师的“天方夜谭”,陈邦顺直觉得眼前发黑,气得差点儿晕倒:这也就是说,自己这几年寄给小良的6.35万元,就这样被他花天酒地挥霍光了!四年来,小良一直欺骗为他辗转卖血的父母!陈邦顺禁不住痛哭失声。他颤抖着向郭老师伸出胳膊,指着那上面一个个发黑的针眼怒吼:“我哪是什么包工头呀?我的钱都是从这里流出来的!”

郭老师惊呆了。他没想到小良是用父母卖血得来的钱将自己包装成富家子弟的,更没想到小良在上大学期间竟然花掉了6.35万元。按当时的水平,一个大学本科生四年花2.5万元已绰绰有余了。

郭老师虽然同情这位愤怒、失望、痛苦的父亲,但最后仍不得不横下心来把学校的决定告诉他:“由于小良擅自离校,经常旷课,加上学习成绩太差,学校已对他做自动退学处理。今天请你来,就是告诉你这个决定。”

那天,陈邦顺泪流成河。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到家的。

“我这些年卖的血能装满两个汽油桶”。2002年5月,笔者作为中央电视台《聊天》节目的编导,历经千辛万苦前往陈邦顺家,倾听这位父亲的泣血哭诉。

陈邦顺的家坐落在青海、甘肃交界的大山深处。那里长年不见雨水,干旱严重,风一吹,黄土便铺天盖地。村民每年都在山脚坡地上种一些洋芋和小麦,至于收成如何,就全看天意了。那里的村民平时一日三餐都吃洋芋――早上蒸洋芋、中午煮洋芋、晚上熬洋芋,只有来客人了或过年过节才能吃上面食。为了逃出黄土漫天的山村,孩子们都把希望寄托在考大学上,因此这村子陆陆续续考上大学的不少。

陈邦顺至今还记得,小良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时高兴得在地里翻跟头。前一年高考时,小良只考上自费大学,陈邦顺担心上自费大学解决不了工作问题,让他复读了一年。

接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晚上,小良的妈妈特意做了一顿过年才吃得上的揪面片。获知喜讯的亲戚们都赶来了,大家兴奋地传看那张录取通知书。

小良是陈家这一辈出的第一个大学生啊!陈邦顺一边美滋滋地接受大家的恭贺,一边担忧:小良的学费要好几千元,到哪里去弄这笔钱呢?当初填志愿时,他曾一再叮嘱小良填本省收费低的学校,可小良第一志愿就填了西安的。陈邦顺想责备小良几句,但看到大儿子的得意劲又不忍心开口了。他想,儿子考上大学毕竟不容易啊,要怪也只能怪自己这个当爹的没本事!

第二天,外甥们都给陈邦顺打气:“陈家就出了这么一个大学生,你再怎么苦,也要供小良上大学。”而且保证以后帮助他家。

就这样,拿着东拼西凑来的学费,小良走进了大学的校门。

陈邦顺说,他们村里出了十五六个大学生,比乡里其他几个村的总和还要多。他还告诉笔者:“因为我们村最穷,我们不想让娃再过我们的苦日子。娃考上大学,就算脱贫了!说什么我也得把他供出来。”

为了供儿子上大学,陈邦顺夫妇开始四处卖血。陈邦顺告诉笔者,大学四年,小良一共向家里要了6.35万元,这6.35万元中有70%是他们夫妇卖血得来的,另外还借了1.7万元外债。

笔者问:“你多长时间卖一次血?”

陈邦顺回答:“没准,农忙时卖得少一些,农闲时就往医院里跑得勤一些。有三个月一次、三天一次的,也有一天一次、一天三次的,有好几次抽着血就晕死过去了。”他还说,400毫升全血的报酬是150元左右,血浆是80元;原本只是他去卖,后来他身体不行了,就叫老伴一起去;老伴有胃病,卖得少一些。

笔者不解地问:“国家《献血法》规定,一个人两次献血的间隔时间不得少于六个月。你怎么能在四年里靠卖血换来4万多元呢?”

“想办法呗!我们周围有九个血站,我都去卖过血。有时走几十公里山路再坐火车到武威、兰州去卖血。我有七个献血证,只有一个是真的,其他都是拿侄子、外甥的身份证办的。这样,我就可以在好几个血站来回卖血了。1998年,为了凑齐学费,我和老伴47天没有回家,到处辗转卖血,总算凑够了学费1720元。村里人都说我不要命了。我有什么办法呢?都是为了娃呀!”说着,两行老泪从陈邦顺的脸上滚下。

沉吟半晌,陈邦顺突然举起两根手指,提高声音对笔者说:“我这些年卖的血能装两个汽油桶!”

“他的每封信都是卖血通知书”。陈邦顺说,小良上大学后与家里的联系全靠写信,四年里,他一共给家里写来17封信,这17封信,没有一封是不要钱的,而且每次都要2000元以上。他说:“这不是信,是债单!他的每封信都是卖血通知书!一接到他的信,我就知道又该去卖血了。”

笔者忍不住问:“小良知道你是靠卖血供他上学的吗?”

“知道。他上高中花的8600多元,也是我卖血换来的。”

小良的信全被父亲藏在一个祖传的木匣里,这些信全都去掉了信封,仔细地对折着,按日期叠放得整整齐齐。

征得陈邦顺夫妇同意,笔者读完了小良的来信。让笔者十分吃惊的是:这些字体娟秀的信只有一个主题――催款。

我们不妨一起看看这些信:

国庆节放七天假,我们班统一组织去旅游,每人交100元,买衣服花了200(元),上学期暑假欠了200(元),书费200(元),重修及选修的课程花500(元),学杂费2500(元),生活费600(元),还加上后三个月的生活费还要3000元钱。上学期的体育课没有达标,还要到体育老师那儿走一趟。所以,3000元很紧张,请你们不要少寄,又让我借钱。

在另一封信里,小良陈述了自己花钱的理由:

我认为你们一点也不理解我们学生的难处,你们认为学生在学校,除了学习就是吃饭,花钱都花在(吃)饭上了,别的都不花钱了。其实不是这样,在这个知识爆炸的时代里,谁都想多学一点知识,为自己将来的工作做好各方面的准备,想多学知识就得报名学习,这样花一部分;再有学生之间相互搞好人际关系,比如说现在组织滑冰、游泳、春游、野炊,宿舍里边过中秋节、元旦,老乡之间开老乡会,搞联谊活动等等,我都不能一项不参加呀,那样只能孤立我自己了,和别人相处不下去。

陈邦顺还回忆起这样一件事。

有一次小良接连给家里寄来两封信,信中说,他熄灯后在宿舍里用电脑,偷接了走廊里的电,被学校发现,被处以3000元罚款,要家里马上想办法凑这笔钱,否则学校会处分他的,他就只好回家了。接到信的时候已是下午5时,陈邦顺立即起程到处找人借钱。天黑了,他敲开姐姐家的门,哭得说不出话来。和他一起去的三儿子给姑姑念了信,姑姑把小商店里的营业款给了他们。借到钱的时候已是晚上9时,陈邦顺怕小良真的第二天回来,带着三儿子一路小跑,只用两个小时就跑到16公里外的306铝厂(平时与小良通电话的地方),往小良宿舍打电话。他告诉大儿子:钱已借到,天亮后邮局一开门就寄出。当天晚上,陈邦顺没回家,与三儿子和衣挤在铝厂招待所的一张床上等待天明。钱寄去后不久,陈邦顺接到小良的回信,小良在信中要求父亲“以后打电话不要高声喊叫,因为接电话的可能不是我,你会吓着别人,同时也会影响其他同学休息”。小良竟嫌父亲那天晚上打电话时声音高了。

小良的妈妈说,小良上大学后变了,变得不爱与家人说话,也不爱回家了,甚至连过年也不回家。

2000年春节,小良没回家,也没给家里写信说明情况,从学校放假那天开始到腊月二十八,小良的妈妈天天跑到村口接大儿子,汽车一趟一趟地开来,又一趟一趟地开走,扬起的灰尘布满站在路边一动不动、望眼欲穿的陈大嫂全身,她几乎成了“灰人”。但她最终还是没有盼到小良,哭成了泪人。

正月十三,陈邦顺放心不下,背着一袋馍馍去西安看小良。这是他第一次到西安。他一路辗转,好不容易才找到大儿子所在的学院。

当时,小良正在宿舍里。他告诉父亲,没回家过年是因为到网吧打零工,去挣点儿钱。他还埋怨父亲不该找他,不该来来回回花钱。

一见到大儿子,陈邦顺心里的怨气就烟消云散了。他拿出东西来给小良吃,告诉他家里的大小事情,最后说想与老师见见面。因为第一次到学院,陈邦顺给老师带了一些土产。

小良突然沉下脸,很不满地说:“你要见老师是啥意思?”

陈邦顺很纳闷:“当然是听听老师说你在学校的表现。我这么远跑来,不见见老师怎么行?”

小良说:“好,要见你自己去见。我留下来打铺盖卷回家。”

陈邦顺惊呆了,落泪了。这是小良第一次当面以不上学要挟他。

见父亲落泪,小良解释说:“学校不允许学生寒假留在学校,我是偷偷地留下来的。如果您去找老师,就等于通知学校我违反了规定。”

陈邦顺最终没有拧过大儿子。为了不影响小良,他在学校外面住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就被小良送上火车回青海了。

陈邦顺对笔者说:“我是一路哭着到家的。我不知道小良是咋了。”

2001年春节大年初四,小良离开家,说要去深圳参加招聘会,一去几个月无音信。

7月6日,小良给家里寄来一封信,说在北京找到了工作,让家里寄去4000元交房费、押金。之后,又音信全无。

“我到处打电话找他,他宿舍电话没用了。他留过一个女朋友的手机,奇怪的是:他一要钱,手机就能打通;钱一寄过去,就再也打不通了。从那时到现在,我打了不下百个电话,要是去了镇上,我就挨着有电话的铺子一家一家地打,还叫在外地打工的另外两个儿子给他哥打电话,可始终没有打通……”

直至陈邦顺去了西安,这一切才水落石出!

“父母年没穿过新衣服了!”

采访中,笔者问陈邦顺:“小良的两个弟弟是如何看待哥哥的?他们有没有觉得你偏心?”

这话戳到了陈邦顺的痛处。他低着头,半天没开口。过了很久,他举起一只手,红着眼圈对笔者说:“我这个父亲没本事,十根手指不一般齐,把两个小儿子给耽误了。”

原来,为了供小良上学,家里穷得连作业本也买不起,陈家二儿子和三儿子只好没念完初中就辍学了。

2001年春天,陈邦顺发现二儿子接连六七天不出屋子,也不干活。父亲从窗户里看到二儿子趴在炕桌上写东西,就问他究竟写啥,二儿子没回答。后来,三儿子告诉妈妈:二哥是给大哥写信。陈邦顺硬是把二儿子给他哥写的信要过来看了,看得老泪纵横。

笔者也看到了陈家二儿子写的那封信。那封信的字写得很大,不足百字就写了四页多。看得出,那一笔一画写得非常费劲:

良哥,你好!你三年的来信我全看完了,知道了你的一切情况。你在三年当中花去了4万多元钱!这几年家(里)庄稼全折(卖)完了。你每次来信说是(要)爸妈注意身体,爸妈每天给你注意身体,好到医院去(卖血)要(换)钱……

陈家二儿子去年去湖北打工,不到八个月挣回2000元,回到家却只剩下68元,因为他给全家人各买了一套新衣。陈邦顺看到二儿子拿着衣服包包回家,气疯了。二儿子说:“爸,你不要恨我。这些年,你给我哥花了那么多钱。年了,你和我妈都没穿过一件新衣服。这些钱不够还债,你就穿了吧。不然,你还是会把钱给我哥的。”

陈家三儿子目前在酒泉打工。他非常明白事理,节约用钱。他的鞋帮穿脱了,人家给他钱让他再买一双,他把钱收起来,找根绳子把鞋拴一下又接着穿。这个17岁的少年一回家就缠着母亲不放,母亲走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他说:“妈,你在家我就高兴,你可千万别跟人家一起去卖血呀!”

两个懂事的儿子都亲眼目睹父母这些年辗转卖血的苦痛,再也不愿看着父母走那条路了!

离开西宁,笔者前往小良曾经就读的西安某学院了解情况。学生处的丁处长证实:从2001年7月起,小良就擅自离开学院了。丁处长还说,小良所在的电子自动化专业是全学院最热门也是最好的专业,从这个专业毕业的学生都无就业之忧。

班主任郭老师告诉笔者,小良性格内向,平时在学校沉默寡言,和同学交往不多。他对自己学的专业不感兴趣,厌学情绪很严重,以致逃学;在孤独迷茫之中,他迷上了网吧,沉迷在虚幻的世界里。

郭老师还说,直到陈邦顺来了以后,学院才知道小良上学用的是父母的卖血钱;学生进校时可以填《家庭贫困状况登记表》,学校还专为贫困生提供无息贷款和解困助学工作岗位,可是小良从未申请过;小良平时穿着阔绰,出手大方,一副“富家子弟”的模样。

“我父亲是残酷无情的人!”

一回到北京,笔者就设法与小良联系。可是任凭笔者怎么留言,也没有收到任何回音。小良的女友曾给笔者回短信息,说小良5月4日离开北京去西宁了。她还告诉笔者,由于没有正式的毕业证书,小良在北京一直没有找到工作。

我们制作的电视节目播出后,小良突然与我们联系,提出要见面。

6月3日,在北京某快餐厅,我们终于见到了由女友陪着的小良。

笔者问小良:“回西宁以后有没有回家,是否与你父母联系过?”

小良摇头说:“没有。”接着便不再给我们发问的机会,他提出了一连串的问题:“你们都是当父亲的,如果你们的孩子也做了像我这样的事,你们会到中央台去说吗?你们认为这么做的父亲正常吗?你们不觉得我父亲残酷无情吗?”

笔者惊愕!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本来,急于与小良见面,是因为受陈邦顺夫妻之托,把父母的思念之情转告小良,不承想小良竟然这样看待自己的父亲。

小良的女友也在一旁不住地发问:“你们见到他父亲本人了吗?看他父亲第一眼时是什么印象?你们不觉得他长得很凶吗?”

笔者打断她,问小良:“‘残酷无情’和‘凶恶’的父亲会卖血供你上学吗?”

小良不耐烦地说:“你们别揪着这问题不放!坦白地说,我父亲卖血换钱供我上学和我在学校的表现都是事实,我没有异议!我承认我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可你们为什么就不敢认错?”

谈话已经无法进行下去。我的脑海里突然浮现那天离开甘沟滩村的情景:小良的母亲送我们到村外,那双混浊的泪眼让笔者不敢多看一眼。

小良的母亲一再叮嘱:“你们要是见到小良,一定叫他回家。我想死他了。你告诉他,我们不怪他。”

我们怎么居然培养出如此不合格的教育“产品”?问题出在哪里?今后如何避免此类事情发生?

目前,家庭中有一种比较普遍的现象是:家长用“爱”压迫孩子,而孩子则用“爱”来剥削家长。

家长以“爱”为武器,逼迫孩子考名牌学校,成龙成凤,实现的“战略部署”。他们的口头禅是:“我们是为你好!”孩子则以“爱”为武器,向家长伸手要钱、要物、要享受。小良是用“爱”剥削家长的极端例子。

我非常同情小良父母的处境,但我得实事求是地说:他们的教育思想是有毛病的,否则,小良不会变成这样。孩子惊人的以自我为中心和骇人听闻的不孝,是家长出格的溺爱造成的。陈老汉上中央电视台《聊天》节目时还说:“不是冲你要这钱,我就是想要你的毕业证、工作证。”可见在他的脑子里,教育孩子的根本任务不是让他学会“做人”,而是让他取得某种身份。这样想事情的家长,对孩子自私不自私、孝顺不孝顺,当然不会太在意。于是,孩子成为“无德者”的机会增加。

小良骗了父母这么长时间,学校是否也有责任呢?学校如果早发现小良的问题,早通知家长,事情也许不会发展到如此地步。

让我抱抱你

我知道她待我好,但那一个拥抱,我真的等了好多年!

a1999年

1999年,我在一家医院做护士,负责药房配药。我并不讨厌这份工作,因为不必对病人们装作温暖地微笑。事实上,我很少笑。

周末的天气不好。我想了想,还是拎起单位发的水果回家去,到巷口的时候,看到她正在和邻居吵架。围观的邻居看到我,拉了拉正扯着嗓子的她:别吵了,小冰回来看你了。她一把甩开那人的手:我吵架关她什么事?

我从小到大,她就一直在与人吵架。她没有男人,一个人养我,却不去工作,每天都在与邻居打麻将。记忆中,放学回家总是看到她与邻居在吵架。她似乎总在表现她的凶悍。

我医专一毕业,马上就搬出这里。搬到医院宿舍第一晚,我看了点书,听了点音乐,然后睁开眼睛享受这样一个人的宁静。是的,我可以没有爸爸,也可以没有妈妈。但我现在终于有了自由,哪怕仅仅只是这一间不到10平米的小宿舍。

b1996年

我16岁,中考前3天,肚子突然疼得很厉害。我的同桌,一个斯文清爽的男生,他与我坐了一年,没正式与我讲过一句话,因为我总是不理人。他在这一天忽然对我说了一年来的第一句话,给你我的外套,围在腰上回家吧。

我站起来,看到凳子上的血红,不知为什么就哭了。他站在阳光里束手无策,最后说:我送你回家吧。

她那天大概是输了钱,回到巷口看到有个男生跟我在身后,又看到我腰间围着男生的外套。就随手抄起旁边的棍子,先是一棍子打向我:你这个死丫头!再一棍子打向那个男生:滚!再不滚我连你一起打死!男生被她的阵势吓坏了,转身就跑。棍子落在我身上,细密而有力道,但仍比不上我肚子里的绞痛。我看着她,她的骂声尖大厉而剌耳:我让你早恋!我让你小小年纪就和男人去鬼混!

很快引来了围观的邻居。我忍耐着,站得很直。任棍子打在我站得直直的腿上。有邻居让我快认错,我抿着嘴,就是不出声。她于是更气愤,挣脱拉她的邻居,抓住我细瘦的胳膊狠命地打。然后,我晕倒了。

醒来的时候,我已经躺在床上,并且换上了干净的衣裤。她端了红糖水放在桌上:喝了它!你就是死性子,打死你都不开口,像那个死丫头一样!

我喝着红糖水,听她絮絮叨叨地骂那个“死丫头”。她骂着骂着,就哭了。她说她怎么这么命苦,年纪轻轻就死了老公,也没留下什么钱,36岁又死了女儿,还要帮她养一个不知道是谁的种的外孙女,老天真没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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