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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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道路上冻,没有泥泞,城市的信就到了。

信,像探险的船,很多失踪了,幸存的,都破了,而信到来的十月,女居民都穿上城里带来的五颜六色的新衣服,像节日。

拿着这些消息,居民欣喜若狂之外,心中懵懵懂懂,这里和信里面的,不知道哪边是新世界。

罗汉也有信,是胡同里??和她爷爷捎过来的,但是不多,没有迷失了能收到的,信封上全是图章,辗转曲折,转了很多地方,有的在路上走了一年。它们太不容易了,一个没有地名的地方,怎么找到的?

罗汉也给他们写信,告诉他们这里很好,风景好,生活好,肉吃不完,到处果树,有牧场。他们两年后就说要多喝牛奶,长身体需要,还寄来包裹。

八十一公里没农业,农业生产很艰难。地有,第一年,拖拉机早上五点,从公路的西边开始犁地,中午十一点再从东边往回开,一天犁地两垅,但小麦下种后颗粒无收。

第二年有收成,可收上来的比种下去的少。按照科学的说法,是白浆土,不能种粮;按照老人的说法,是人气盖不住地气,这两种说法,八十一公里都习惯性的不考虑,接着种。

那天有人从公路上背回两个麻袋,过路的卡车上掉下来的。一袋是冰糖,一袋是稻种,不知道稻种怎么会阴错阳差运到了这里。晚上帐篷里,南铺和北铺的人趴着,排成一溜,脸对脸嚼冰糖看烟花。

冰糖是褐色的大粗晶体块,一嚼,嘴里就冒出蓝色的火星,所以是烟花。有人就问,这是冰糖吗,谁也搞不清,却是很甜,那就是呗。

看着对面的人嘴里吃冰糖蹦出一溜溜的火星,罗汉想起了一件事。一万六千年以前,南边有个玉蟾河谷,那里有人试种稻谷,土里放沤烂的骨头什么的,是磷。嘴里嚼的可能是一种磷肥。

第二天,他跟连长说,要种稻子,连长想都不想,说:“种吧,先开格田”。

连长说的轻巧,他们在那个地方种稻米,就是逆天,于是就瞎种,连晒种,浸种都不会,也不知道是籼米还是粳米,整地,育苗,插秧,灌溉,全不知道,罗汉就写信跟??要书。

到了第四年,八十一公里疯狂的人们在疯狂的土地上种出疯狂的稻秧,那秧苗每天从早到晚变幻颜色,变精气神,一会儿绿,一会儿黄,一会儿水灵,一会儿枯萎,最后还是得死。看得出,秧苗是好秧苗,很有骨气,硬要生长,但地里有什么东西,硬是闹别扭,一会儿让长,一会儿不让。

于是,罗汉的眼神不对了,行为跟稻秧一样,也反常了。

那天晚上吃的像冰糖的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里边的火星儿在他的眼睛里开始往外冒蓝光。那磷肥也很要强,没稻子种,就在他的脑子里深深种下稻子的念头,弄得罗汉着了魔,整天带个破草帽,背着手弯着腰看地,抓起一把闻,还舔。他疑神疑鬼,开始不相信那土地,认为可怕的地面想忽然间张开嘴把他的宝贝秧苗吞下去,像个老农民,拿根棍子坐那儿看着它们,动不动就用棍子敲地警告。

冬天,他搬到北边林子边的那个跟亦巧一起烧炕的马架子里自己住,也不怕冷,一夜一夜地看??寄来的书。那火炕上面,被他挖个大洞,架个铁锅,成了炉子,旁边放着跟大家硬抢来的脸盆饭盒和很多玻璃瓶子罐子,还有从食堂偷的缸。

夜里煤油灯里冒出来的黑油烟太多了,快把眼睛糊住了,早上来不及被吹散,就凝冻在空气里,在马架子周围的半空里挂着,是一缕一缕的黑烟线条,一碰就散落,蹭的头上身上都是黑灰,他也不理会,去找人跟他用炸药炸冻土,要炸出灌溉水渠系统。

夏日,他整天无影无踪,晚上从林子里回来,背着毒蘑菇,腐烂树叶,死蛇皮,各种昆虫和各种动物的粪便,还有装着树胶树脂的瓶子罐子,都在脖子上挂着,里面是沼地里绿色的泡沫和苔藓这类东西。马架子周边摆着各种野生植物的标本,他一边摆弄,一边跟它们神神叨叨悄声细语说悄悄话。

此时,他又不怕蚊子了,蚊虫在他四周滋啦滋啦起火冒烟往下掉,愤怒地前仆后继,往他身上扑,但根本近不了身。‘不怕我们?’它们没见过这样的,这人太蛮横,实在气不忿,就视死如归地组织密集冲锋,结果在周围半空变成一团一团燃烧的火焰,那一带热的要命,林子里的动物全走了。

罗汉后来干脆躲在森林里,偷偷摆弄那些乱七八糟跟死亡有关的东西,浑然不觉周围一丈开外已经堆起了一圈一圈的蚊山,所到之处,弄得地面像月球的表面,罗汉脸上浮现出吓人的微笑,蚊子灰成了他配方里的一种有机成分。

后来蚊子们也进步了,来的时候没有嗡嗡的声音,是突然袭击,再后来,它们吓坏了,就远远地,在四周渴望而惊恐地聚成一团一团仓皇地愤怒观望,不敢再来了。可是,罗汉正需要它们尸体的灰烬,他刚一想,刚一动念头,人还没过去,蚊子就知道,它们就不见了,把罗汉气的够呛。

他走火入魔,心中只有部落祭司的信念:为了氏族部落,从无限的深渊中提取生命的元素。

他上了大火,生了大气,正愤怒地和绝望斗争。他那件洗过的棉袄,后来太阳晒干以后,在晾衣服绳子上迎风摆,像一张巨大的癞蛤蟆皮。他穿在身上,加上走路直勾勾的眼神,里面全是飘忽飞舞的幻觉,一看就是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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