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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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土高原坟地里不可能的农业炼金术正在疯狂进行的时候,北京精神病院里独臂吴打开水的绝望长征还在继续。不可能就是神话,神话民族活在不可能里边,等他们把不可能变成可能,自己就成了神话。

三年以来,独臂吴一直在自己的椅子和一个暖壶中间跋涉,还没有倒上开水。

这个奋斗已经成为一种精神分裂,他在强迫症和健忘症的两极中间往复奔走,不断向暖水瓶前进,目标一面被接近,一面在记忆中消退,走到了,也消退干净了。

眼怔怔看着暖壶,却不知道来干嘛,回头观看椅子,还是想不起来,只好往回走,坐到椅子里,好让停留在那里没带走的要喝开水的念头漂浮上来,然后再带着它,重来,该干的事却在前进的道路上,逐渐变成零,成为打开水要求的历史,这个历史重复,就是没结果。

但一定要喝开水的理想主义精神永不熄灭!

历时三年的马拉松,独臂吴虽然没有从暖壶里倒出来开水,连暖壶都没摸着,但是身体已经因为万里长征的跋涉变得异常矫健。

派来看守他的人实在受不了,已经撤换了十二批,都病了,晚上睡不着觉,开着灯,盯着天花板,嗓子里总发干,喝水,没用。一到临晨两点,一律集体惊梦,突然睁开眼睛,黑暗中耳边响起蹒跚的、绝望的、永不停顿的脚步,他们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睁大眼听,这声音将一生伴随着他们的夜晚,后来,都先后被安排在本院的抑郁症和狂躁症病房。

肇姨每天早上出于习惯各处散步,虽然视而不见,却等于在巡视病房,自己不知道,已经成了各病房的主治医,后面远远跟着一大堆抱着病历夹子的大夫。

每次看到独臂吴的旅程,她都在想,这个老头儿得生多大气,才这么死倔横丧,如此顽固不化地跟暖壶过不去。

她知道,这不是什么精神病理上的事情,不是医学能管的,那种坚韧的,冷血的,残酷的行走,内中隐含的愤怒和杀机,是遥远记忆中宫廷里面的气场,这是设计,不是生病。这个人还挺可以,有些像冰山,上面一是回事,下面不知道是什么,沉冷而萧杀。

但是连肇姨也不知道,独臂吴象征性的,磨损人类神经的,让人心惊肉跳的往复循环,不断回到起点的人生跋涉,是正在向他传奇的顶峰迈进,这个命运,跟他的初衷又开了一个玩笑

独臂吴隐身在精神病院,藏在创造性日常取水程式的伪装后面,自己心里很明白,再这样下去可不行啦,会弄假成真啦,真的忘了自己走来走去是要干什么,因为这种艰苦卓绝的行走,已经开始真的成了和自己的健忘所进行的斗争,这可是把双刃剑,弄不好,自己可能就真疯了,现在,都忘了怎么睡觉了。

他也知道,这套把戏,已经被人看破了,每天早上来查房的那个女大夫,从来也不穿个白大褂,面色冷得半透明,清高孤傲,谁也不理,谁也不待敬,整个是块冰,自己剔透,别人也得跟着透明,谁也跑不了,看一眼就穿,就是透心凉。

这个人,定是个人见人怕,在医院里说一不二,随便干什么都行的霸道人,每回看见她,凉飕飕。

她在玻璃窗后面看自己一眼,自己的心脏就打冷战,浑身不自在,跟刺啦一下剥了皮似的,那双眼睛,太可怕,分明就是冰做的刀,掀起自己的天灵盖往里看,一眼就把里面瞧得一清二楚,自己就一阵头晕,然后脑子里冰凉,人家从来不说话,也不用说话,一看就知道,她什么都看见了,一副不屑的样子,每回都把自己吓出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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