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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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b>章47

电视里,高兴镇静地坐在镜头前接受采访,厚颜无耻地对全国撒谎。

他闪烁其词,装傻充愣,胡搅蛮缠,避重就轻,就是不正经回答问题,若无其事地看着房顶,一看,就是在桀骜抗拒,把心虚伪装成无所谓,坚决地,寡廉鲜耻地否认与此事有关。

记者们问,他就是什么也不说,表面客气的采访,已经白热化。

男主持问:“高先生,这到底怎么回事,请您详细对电视机前的观众讲清楚!”

高兴问:“什么事?”

“水呀!你公司的露之华呀。”

高兴反问:“水就是水呗,怎么啦?卢志华?不认识。”

男主持实在没办法,只好站起来,一脚踏在椅子上,伸出双手:“您还问怎么啦!?您还问我!?那是水吗?那是长生不老的琼浆,那是青春永驻的仙露,那是活人的命根子死人的还魂汤,现在社会上管它叫什么的都有,知道吗,什么‘还童露’,什么‘青春饮’,什么‘长生液’,什么‘能喝的命’,什么‘死神的眼泪’,还有叫‘死之亡’的,叫什么的都有,天大的事,您能不能严肃一点儿?装什么小赤佬,我弄死你!”

业内严禁的语言和行为。不过,越说越气,主持人他也实在是顾不上了。

高兴一副老实无害的样子,刚听懂男主持的话,说:“是吗?那我也买点吧。”

男主持抱着头坐下了,拿起面前的玻璃杯想喝口水,一看容器不对,就扔了。

女主持已经是高兴的拥护者,她口气平和,想和解,说:

“高先生,这件事的意义不用说了,谁都明白,已经关系到人类的命运,我们理解什么是商业秘密,我代表所有的女同胞只要求知道,啊,只要求,起码告诉我们它叫什么名字,在哪里购买,行不行?”

高兴死皮赖脸地装傻充愣:“那我回去问问吧,不会是谣言吧?”

当时各地有好几个帮会,见到他在铁的事实面前坚定的恶劣,考虑发展他。

可是全国的观众跟主持人一样全都想掐死他,但够不着,又舍不得,就有当场砸电视的。

上海高兴喝水公司出品的饮用水没有名字,没有商标,没有批发商,没有零售站。

它和别的商品不一样,它不做营销,不做广告,不声张,它非常害羞地躲避着市场的视线,害怕被大家知道,偷偷摸摸出现。

有时候,它出现在偏僻街角的24小时小卖部里,有时,出现在遥远乡间土路边的卫生所里,边远乡镇的中药铺里碰巧了也有,医院的药房里常有,不过是内部处理。

一开始,四川有个退休的中学老师喜欢收集新奇的玻璃瓶子,见到了县城小杂货店货架上有几个稀奇古怪的矿泉水玻璃瓶子,就买回家,喝了里面的水,为的是留着瓶子,结果头发变黑了,先天的糖尿病和四种慢性并发症也好了,人看上去年轻多了,才发现这件事。

一个月以后,西南社会流传关于一种生命圣水的神话,版本有七八十,荒诞离奇不可信。

经过一段时间,这个西南民间神话和各省若隐若现的有关现象出现了互动,可以相互印证,就有了经过修正的更接近现实的传说。

这个传说到了上海,变成一家为了调查这个传说创建的私人侦探事务所,业务就一个,追踪超自然液体。

据说这种液体的第一代,都装在一种七扭八歪,面目可憎,规格大小不一样,粗制滥造的微绿色玻璃瓶子里,狰狞恐怖状,瓶子里神秘的古代流质不能见塑料,一碰到,就变质失效。

它们来去无踪,人们不知道的时候,在最不起眼的小店里有几瓶,等到知道了去买,就没有了,别人买走了,飘忽,可气,造成大众心理对抗逃逸目标的逆反的情结,其结果,有些购买者,行为像神经兮兮的盗贼,不带包儿,悄声走路,假装路过,突然闯进,冲进了店铺就进柜台乱翻,有的人,还化妆成儿童。

它喜欢跟人类玩捉迷藏,不像别的产品追着人跑,哄着骗着按着脖子让人买,还雇佣巨无霸类型女导游,不买不许回家。

它像胆小的小鹿,见人就跑。

它原始起因是:罗汉从门家庄回到北京以后没有事情可做,快犯病了。

那天在幼儿师范学校门口遇见了杨丽丽,一起吃过饭,大概牛肉吃太多,早已适应了什么都缺乏的身体,还不能适应什么都有,一时热量过剩,再加上杨丽丽的好心和好身材引起的特殊感受在里面跟着瞎折腾猛煽乎,体内的电热丝又开始乱来。

第二天清晨,内火上撞,鼻子里好像有烟,头发干枯,要着火,头脑里一阵阵响起重金属创造性的爆炸音,快不行了,不开天辟地别出心裁,就爆发,就燃烧,别想活,走投无路,得干活儿,可是,不是都有饭吃了吗,还能干什么呀?。

星期三晚上,罗汉走进一个叫‘九歌’的夜总会,那天的乐队,他比较适应,乐队是个摇滚乐队,几个大学生自己攒的,不见经传,没有听众,来这里,为的是自己的兴趣。

罗汉听不懂音乐,但是早年,16号院老太太每周四下午的钢琴曲,在他生长的同时流入一些进到细胞里面,渗入血液之后没有全部新陈代谢,把门德尔松、巴赫他们的一些意象,装进了东方蛮荒时代的人体,所以,他听音乐,有时候,有反应,

那个没人听的乐队的声音,跟他心跳的速率比较匹配相合。头一次听的时候,心里一亮:“哎呦,好。”

不知道怎么好,反正是好。

后来就爱去,泡在那个声音里面,有要融化的意思,是物我两忘的舒适,像水里的鱼。

于是他想,音乐可能也是语言吧?不是用脑子去懂,是用心跳去懂,这个乐队出的声儿,跟自己的心动匹配。

他的生物构造不一样,心神力度和生命韵律不一样,另类的乐队适合于另类的人。

那天他太热了,太不舒服了,太害怕了,需要泡在那个声音的水里凉快凉快。

平时,进入他们的旋律里,呼吸比较通畅,思维比较敏捷,视觉更清楚,甚至可以看见平时看不见的,他可以好好想。

罗汉本能地来,是因为,他实在需要好好想一想。

乐队知道,自己不行,曲子不合时宜,没人听,但知道有个人能听,也知道他能听什么,虽然不认识,见了他,也会点下头,他是唯一的听众。

他们看见他进了门要了一整瓶酒就转身面向乐队,靠着吧台四下看看,就知道,下一首乐曲应该是什么,大家相互看一眼,心照不宣。

罗汉拿瓶酒,不好好喝,咕嘟咕嘟对嘴喝,看人们跳舞,希望酒精和欢快的气氛能够平息一下体内发明狂热燃烧的怒气。

跳舞的人们很年轻,忽然在一个很老的轻摇滚‘摇摆苏丹’里兴奋地舞蹈,古典和现代,深沉和天真,丰富和单纯,严丝合缝地在一起快乐。

罗汉看着看着,眼就直了,酒瓶子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他张大了眼睛,发现,自己看见了。

他看见,古典没有死,还在,和现代在一起,古代不会死。

他看见,自己正在陶朱公《西江月》闪光的‘舞榭’里面,周围,是没有白发的舞蹈青春,只可惜,青春会死。

他想起,遥远的黄土高原上,有个村子,里面没有白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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