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 生事(2 / 2)
遗书里呈现的内容比警方之前掌握的线索丰富得多,其中最关键的一点,在于周庆春似乎认定了,该案最有可能的凶手是凌俐的父亲凌家戍。他似乎坚信这一点,因为愧疚和八年来的坚持化为乌有,一时想不开走上了绝路。
而针对周庆春遗书里提出的这个可能性,目前警方还在调查之中。鉴于年代久远以及凌家戍已经死亡,短期之内似乎不会有明确结果。
这样的结果,从上次李果一番深入细致的分析后,凌俐就有些预料的,这些日子她虽然没有刻意去想这个问题,可也有了直面这一天的准备。
结果,计划不如变化快,她刚刚做好心理建设能坦然面对案子可能会发生的颠覆性变化,舅舅竟然知道了这事。
凌俐知道,当年在她父母结婚这件事里,舅舅是起了很关键的作用的,这猝不及防一下子知道自己妹妹、外甥女和外甥遇害,竟然可能是当年他一力撮合成为他妹夫的凌家戍所为,自然是接受不了的。
她本来想有了确切的结果之后,事先透露些讯息让舅舅有个心理准备,再选个恰当的时间和方式告知他的,可没想到李果的一番好意让她现在非常被动。
“我有什么地方可以帮你吗?”祝锦川问,“要说在阜南的公安系统,我也还认识几个人的。”
“不用了,我知道该怎么做。”凌俐回答,说完,她打开车门,一只脚踩在地面上,准备下车回家。
“二妹。”他忽然喊住她。
凌俐有些错愕地回头。
自从她接了建工合同纠纷案子之后,祝锦川似乎尊重了一下她的想法,再也不会叫她二妹了,这怎么一下子又叫出声?
“师父,什么事?”她也只好不去纠结那让她不那么自在的称呼,坐回了副驾,之后回问道。
“你的想法是什么?”祝锦川沉默十几秒后,问了她这样一个问题。
这个问题虽然没头没尾,可凌俐知道他在问什么。
凌俐垂眸盯着自己的指尖。她的指甲不长,仅仅长出指头几毫米,本来小指甲稍微长一些的,现在光秃秃的比其他指甲都短,贴着肉皮的地方隐隐一点血迹。
在派出所的两个小时,疲累、惊惶与紧张时不时袭来,让她只好紧紧捏着警局的凳子的边缘,等感觉到痛感的时候,指甲已经劈折。
“我不信这是真的。”好一会儿,她说了这样一句。
她声音平平淡淡的似乎没有什么情绪,可祝锦川能察觉到,那隐藏在话语背后的坚持与执着。
“为什么会这样想?”祝锦川问。
“为什么?”她嘴角竟然带着一丝笑,“不为什么,就为他是我爸。我知道他是怎样的一个人,也知道他不会那样做。”
等自然而然说出这段话,她突然有些理解当初钟卓雯跟她强调钟承衡不是凶手的心情。
当时她对钟卓雯的坚持很不以为然,也下意识排斥她想要为自己父亲翻案的行为,有些时候还很不客气。
等现在警方怀疑的目光转到了凌家戍身上,轮到了凌俐说出同样的一番话。
可钟承衡还活着,他能向钟卓雯传递力量,告诉她她的坚持是有意义、有价值的,而她自己呢?
家人都已经不在,谁害了谁,或者谁是悲剧的根源,已经失去在刑法上的意义,如果不是因为关系到另一个人的尊严,警察可能不会管。
这是命运的天平第二次向钟承衡倾斜了,第一次,他无罪释放,而这第二次,他洗脱了嫌疑,却让着污名悬在了她已故的父亲头上。
所以,真相对她很重要。而且,她不能再消极地等下去,与其指望别人的救赎,不如自己努力抗争。
否则,如过再经历一次那漫长八年的挣扎,她还能不能撑下去,实在未可知。
凌俐闭上眼睛。从前一天开始,她就一直没有好好休息过,眼睛干涩到流泪,但是她还不能休息。
“他是我爸,是凌安镇的大好人凌医生,怎么可能毒害妻儿?因为我姐姐的事丢人就觉得颜面扫地非要全家一起死,我爸可不是那样懦弱的人!”
凌俐深吸口气,有些激动起来:“也许他们抓错了钟承衡,也许我姐确实有过不道德,可这都不是他们以最大恶意来揣测我爸的原因。对此,我绝对不会妥协,也不会放任他们传播这所谓的真相。”
她顿了顿,睁开眼睛,眸子里带着些冷意,声音清亮而坚定:“如果有人妄图把受害者反转为加害者,减轻警方的压力或者说扯眼球,我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夜色里那纤弱的背影渐行渐远,祝锦川始终收不回自己放在她身上的视线。
有些事仿佛超出了他的想象,朝着另外一个方向发展。他当年不是没有想过现在警方调查结果呈现出来的可能性,只是,下意识回避着往深里想。
一旦想得太深,他怕自己陷进去出不来。因为他当年的退却,仿佛铸成了另外一场弥天大祸。
祝锦川思忖着。
难道说,有些事情该让凌俐知道了?可她刚才那样坚定的眼神,一旦知道那埋藏在时光里的秘密,会不会让这些年支撑着她不倒下的支柱,轰然坍塌?
可如果什么都不告诉她,让别人剥洋葱皮似的一层层剥离真相,放任她在迷茫、纠结、怀疑里徘徊,又会不会消磨掉她好容易才磨砺出来的棱角?
是彻底痛一场,还是期望时光来消弭痛感?
他双眼直视着前方的路灯缓缓亮起来,嘴里呢喃着:“大妹,我该怎么办?”<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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