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羲和之怒(2 / 2)
他转头看着安宁,发现她面无表情,似乎心思根本没在看戏上。
原来这起起落落,与她竟没有丝毫关联。
他见众人破涕为笑,连声称赞,这才真正放下了一颗心,抬手拍了她两下,好心问道:“戏演完了,咱走不?”
她不回应。
他知她再次入定,心中坦然。
戏子返场,观众拍手叫好。
一片欢声笑语之中,忽有一人,如惊雷突至,嚎啕大哭起来。
安宁折腾了几天,衣衫褴褛,一身酸臭,形容落魄,面色枯萎,此刻看去,就是个活生生的乞丐。
她坐于人群中,其他人本就嫌弃她,在那么拥挤的看台上,还努力主动与她划清界限。
此刻,她又于欢颜中放声大哭,实在是违和之至。
长生见她这般模样,觉得丢人,本想躲得远远的,一走了之。但又想起她刚听闻心上人死讯,一时半会难以平息,也是怪可怜的。所以他耐着性子,只悄悄移动了些微距离,坐在一个离她不远的位置上,视若无睹。
众人眼光如何,她是无心顾及。
她只专注于哭,哭得惨痛,哭得悲壮,哭得惊天地泣鬼神,哭得旁人退避三舍。
她边哭边说:“她怎么死了呢,怎么就死了呢。”
她声音本就婉转,此刻伴着哭腔,更显得楚楚可怜。
撇去她此时的糟乱不谈,联想起她平日里的妖妖道道,长生看在一旁,还是不自觉的,怦然心动。
大多数人天生便疼爱弱者,他也未能免俗。
他顶着众人目光,不紧不慢地,自怀中摸出一张面巾,又仔细叠得齐整,风度翩翩地递到安宁面前。
他装作关照路人,不慌不忙地说道:“姑娘,若是有什么伤心事,还是回去再哭吧。”
安宁闻言,哭得更厉害了。
她此番哭闹,就连返场的戏子都看不下去了。方才扮少女的戏子似乎想冲下台来,又好像被那扮公主的拉住,往后台拽去。
长生听她哭得这般撕心裂肺,不禁有些慌乱。
他又挪到她身边,轻声安慰着:“别哭了,咱们走吧。”
“我不走,”她哭着呢喃道,“我还要接着看。”
他一时语塞。
只听她继续哭道:“深儿怎么就死了呢……”
她口中的深儿,是刚才那出戏里少女的名字。
长生恍然明白,原来她这般痛哭,不是因为玉采死了,是因为戏里那少女死了。
他云淡风轻地附和着:“是啊,怎么就死了呢。”
说完他又觉得不对,那少女最后不是起死回生了嘛,怎么就死了呢。
他有些怀疑,自己与这女人看的,是否是同一出戏。
定是有另外一出戏,那主角的名字或许也叫深儿。
安宁听他这么一说,只当他未看明白,仔细与他解释道:“她从悬崖上这么一跳下去,还哪有活路。”
说话时,她接过面巾,鼻涕眼泪一把擦。
他嫌恶地将身子后倾,漫不经心地告诉她:“她被高人所救,还在战场见到了将军。”
长生不像安宁,他可记不得那少年将军的名字,他只知道,那是个将军。
“不可能,女人怎么会跑到战场上去,何况还是个瞎子。”她虽哭得天昏地暗,思路却还是很清晰。
“真的,她遇到了高人,眼睛也复明了。”
“你这不是扯淡嘛,快别说了,我还要接着看呢。”
他这才知道,他们俩看的,原来是同一出戏,她说的,原来是先前的剧情。一出戏看下来,她的思绪还停在那么久远的地方,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他言辞凿凿地反驳道:“我怎么扯淡了呢,人家后面就是这么演的。“
他起先理直气壮,接着却是越说,声音越弱。
说完他才发现,自己被这女人带沟里去了――“扯淡”这种词,怎么能出自他这种上流社会之人的口中呢。
“怎么不是扯淡呢,如果瞎子能重见天日,我师父又怎会不知,他还费个什么劲,到处求什么复明的方子?”
她本是沉浸在一出好戏中,哭得涕泪涟涟,一发不可收拾。无意间提到玉采,她的眼里顿时有了些神采。
“他求复明的方子,”他思忖片刻,好奇问道,“谁失明了?”
“我……本宫怎么知道。”她答得理所当然。
她突然发觉,这样的说话方式,很有气势,很有威慑力,确实能让自己神清气爽。因为长生被她一句话噎住,再不与之交谈。
她方才哭得肝肠寸断,眼下缓过神来,又凑近长生,神神叨叨地与他耳语:“不过师父不常来白氏,兴许民间真有什么治瞎眼的秘方,我去替他寻来。”
长生纳闷,正准备措辞问她,到哪寻,向谁寻,如何寻,却见眼前一个人影,忽地飘走。
关于安宁,他此前听知生皇提到过:“孤这丫头,为人平和,聪颖有趣,只是她时而,会有些荒诞,常人多跟不上她节奏。”<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b>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