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今日晴朗(2 / 2)
转眼听着伊呀作响,远远驶来一辆大车。
车是冰车,塑着高有三丈的兽头,像是蝮蛇,昂头立胸,张了巨口,吐着信子。八只独角犴拉了车,缓缓停下,上面跳下七八个少男少女。
男子皆着黑绫深衣,女子亦着黑色,却滚着赤帛镶边,短小的襦衣吊在腰上,下面是黑色长裙。
芥隐道:“你的弟弟妹妹来了。”淳于并不回头:“他们并非嫡出,与我何干。我只有一个哥哥,今日入关。”芥隐听了,刚刚绷紧的脸色缓了缓,扬脸瞧了瞧天光。
上卿萤窗远远而来,声如洪钟:“殿下来的极早。”淳于心下极喜,笑咪咪迎上道:“舅舅也早。”这声舅舅,却比舅父喊的亲热。
萤窗是个胖子,脸色红润,中气十足,看上去相貌憨厚。他呵呵笑着,瞥一眼芥隐:“上辅大人来的早,怎么,等不得了。”
芥隐皮笑肉不笑,挤些表情算作应答。
关前渐渐热闹,七星骑各自招展色旗,齐整入场。墨灵骑最先入场,分列关门两侧,纠纠之态溢于言表。待得列队齐整,便见一人黑袍白马,缓缓而来。
严格来说,那马不是白色,它通体透明,鬃毛流水样随风飘拂,也生着双翅,却比腾骥的小些,收在侧腹。
这马却有个名字,叫做“扎罗雪”。当年西颢天王女芥菱嫁入北境王室,以扎罗雪作嫁妆,北境只此一匹。
扎罗雪性子刚烈,难事二主。故后芥菱仙去,扎罗雪本要殉主,却不料被马上人收服,自此只他骑得。
那人背负银剑。剑长七尺,扁而阔,剑把上拴着嫩绿丝绦,很是扎眼。他到了墨灵骑阵前,偏腿下了扎罗雪,洋洋立定,说了句什么,墨灵骑齐声一吼,声震雪原。
萤窗看着,喃喃道:“平常是越发威风了。”芥隐听了,冷淡道:“大王子辍关,星骑无主,全靠了他维持。”
萤窗啧啧:“等大王子入关,墨灵骑只怕识不得淳齐,只认平常了。”
淳于听了,赶紧用话岔开:“舅舅,你瞧瞧索鸾练兵,并不比平常差些。”萤窗瞄了一眼,墨曜骑立在墨灵骑之后,懒散混乱,对比之下,相形见绌。
萤窗瞄一眼芥隐,瞧他面露得色,便不肯说穿,只问:“什么时辰了,大典该开始了?”
这里话音刚落,那边车轮轧轧,来了辆四辔立车。车上下来一人,着件黑色羽衣,根根羽毛闪着乌光。他长发披肩,生得风流俊俏,若非身材高大,简直像个女子。
他下了车,含笑而来,团团一揖:“殿下,各位大人,含光见礼了。”芥隐偏头不理,萤窗带笑不答,淳于客气道:“术师来了。”说了四个字,也说不下去,微然一笑。
场面正在尴尬,便听一串爽朗笑声,有人踩了冰轮而来。到了众人面前,他收了冰轮笑道:“殿下,各位大人,老仆来晚了。”
萤窗先是哈哈大笑:“太宰大人,不是你晚了,是我们太早了。这时辰还没到,就着急赶过来,仿佛关外失了火一般。”
芥隐听了,负手笑道:“上卿大人说的不错,关外又没失火,时辰又还没到,你坐不住赶来做什么?总该叫上宰大人等等你,方才是正理。”
萤窗脸上一红,正要开骂,上宰洛奕一把拉了他,笑道:“时辰到了,到了,我们去关前吧。”
洛奕穿着打扮,与白寻雪狼王大致,窄袖短摆,只算得袍子,并非深衣。宰、辅、卿,他官位虽在芥隐萤窗之上,却非王族,因而不得着深衣。
眼见这对陈年冤家又要打起来,洛奕一手携了一个,同化了冰轮,向浮玉关下滑去。
到了关前,掌祝苦成早已铺排得当,旌幡招展,冠甲耀日。北宿七星骑沿关肃立。
洛奕到了关前,含光走出行一礼,含笑道:“殿下,上宰大人,时辰要道了,可行礼否?”洛奕笑道:“你照规矩办罢了。”含光领命,再行一礼,漫步走向一侧。
那里浇了冰台,足有三层楼高。台上打桩起架,悬了只乌黑角号,两个小童看顾在侧。
含光上得高台,焚香敬天,念念有辞,洒水祭地,低声祷祝。罢了转身,缓步走近角号,呜嘟一声,号角低沉,声传千里,关前仪仗,顿时鸦雀无声。
通、通、通,三面兽皮大鼓逐一敲响,含光立于高台之上,振声道:“开关门!”
伊唔声响,十八名黑袍甲士同启关门,足有六丈高的关门沉沉而开。众人肃立关前,便见着关外雪原莽莽,只有金阳映照,并不见人影。
芥隐心急,伸长了脖子。他与外甥一别三十年,不回西境留在北境,只为了姐姐留下的血脉。三十年前,若非他手握实权,西颢天作威施压,只怕厚王早已迁怒淳齐,斩他于剑下。
三十年牵肠挂肚,三十年翘首以盼,终于等来淳齐还关。
芥隐心生激动,眼中泛了泪光。
远远高台上,含光高喊一声:“辰时正点到!”便如令下,鼓乐齐鸣,声振雪原。
一曲奏罢,其音袅袅,关外仍是雪原悄寂,无声无息。
萤窗嘀咕道:“大王子就是大王子,诏书明令的时辰,他想误,也就误了。”芥隐闪他一眼:“浮玉之湖距此八千里,路途艰辛,晚个一斗半斗,有何不可?”
洛奕微咳一声,正要再和稀泥,忽听着一声狼嗥,声压号角,绵长悲怆,让人闻之伤心。
淳于变色道:“雪狼!”索鸾刷得仗剑在手。芥隐厉喝道:“收了!这是大典,见兵不吉!”索鸾瞧了淳于一眼,后者不动声色,他只得还剑入鞘。
狼嗥悠悠而止,回音绵延不断。浮玉关内外,再陷沉寂,莽莽雪原,依旧了无人影。<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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