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七章 激流下的迷雾(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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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二章看得懂也学不了

“等等……等等……”

李绂实在有些接受不了这些信息,脑子开始发晕,他止住陈元龙,喘了片刻才问:“陈老,有快枪大炮压着,有抑儒兴工商bi着,晚辈勉强可信一体纳粮之事。可要掌握住农人土地实情,即便只是分,这也是天方夜谭吧?古往今来,此事都关系着国运。汉时王莽,宋时王安石,明时张居正,都有此妄想,结果如何呢?”

他摇头道:“就说王安石,连一个青苗法推行下去,都成了害民之法。”

陈元龙笑了,这也是他研究了许久的课题,面对一个决然不信之人,正挠到他诲人不倦的痒处。

“说到青苗法,此事正好从青苗法说起……”

“你以为,这个朝廷是靠官员去丈量田亩?嗯,也没错,在你看来,似乎也只能是儒士治国,官员丈土。其他地方不论,广东一省,田地多达三十万顷,一人丈量一顷,就得三十万人,还得nong清楚归属,这自是绝无可能。”

“可这个朝廷,办事却非同一般……”

陈元龙提到了一个李绂异常陌生的名字:“青田民贷”。

“这个朝廷的皇帝,非常善于调治舆论民情,诸多在前朝惊天动地的变化,早已悄然在广东铺开。就说青苗法,此法在广东已行了四五年,只是不见舆论。施行此法的也非朝廷,而是青田民贷,没错,商人……但这是公商。青田民贷的东主有无数家,其中大东主还是皇帝本人。”

“广东境内的农人,可得青田民贷的扶持,年利名义上是二成四,实际却是折五推行,也就是一成二的实利,是的,一成二。”

“老夫深查过往,发现圣道帝早年在英德,还只是李半县时,就开始推低率民贷。当时自然是以恶霸手段行事,对民间高利贷主威bi利you,早早就成了韶州最大贷主。立国之后,更是借着国势,将广东境内的高利贷主尽数扫清。高利贷主不是被他吞入民贷,就是转向工商。后来再起票行,乡间再无其他人敢大行高利贷,也无心行贷,因为根本争不过低利的青田民贷。”

陈元龙语气中带着浓浓的赞赏和钦佩,听得李绂也心绪摇曳,一成二的民贷?但这跟掌住田亩实情有什么关系?

陈元龙接着道:“青田民贷的掌柜伙计,完全是以商人手段行事。放贷和回笼银钱都是他们的业绩,自然力求罩住所有农人。他们终日在田头奔bo,核算哪家哪户有多少田亩,磨破嘴皮,向有能力承贷的农人放贷,一年到头干的都是这事。青田民贷这几年积下了颇厚的信誉,农人总有周转不灵的时候,一年一成二的利钱已经低得发指,自然要跟民贷有所来往。农人靠什么得贷?还不是以田亩为抵押么?放贷之人,自然能知农人田亩细情。”

“据老夫所知,归善县的民贷专员就有二十多人,别看他们人少,长年累月就盯一片,这几年下来,乡下田亩是个什么情形,十成不知,成也不离。”

李绂恍然,这圣道皇帝,竟然是靠民贷来握住民人田亩的?

陈元龙摇头:“民贷要将田亩数目和归属递报计司,这是因为朝廷要补贴民贷利钱,同时也要jiāo县府,因为县里也会以农税补贴利钱。而县下农正,也就是官员,并非什么事都不做,一方面查漏补缺,一方面以过契渐渐补全田册。官商合力,几年下来,自然能掌住成田亩实情。”

接着他道:“说起来这也跟摊丁入亩和连年减税有关,若是还依着以前那般杂派皇粮一起上,农人自然要想尽办法藏地。”

李绂转了半天脑子,找到一处漏dong:“这民贷盖住所有民人,哪来这么多银子周转?”

陈元龙笑了:“老夫早说过,这圣道皇帝,尤善拉着他人一起做事,分大饼时,也总得捎上一块硬锅巴。民贷的银子,自己有一部分,三江投资现在吸的银子,只给两成年利,一部分投到高利之处,一部分也要投到民贷,至少能保一成利。此外民间自办票行,也要在民贷上分摊一份定额,这些都是计司在核算往来。青田民贷总部自己有无数算手,一年流水银钱上千万两,自然能积小利为大利。而计司也有无数算手,专én汇总核算地方农正和青田民贷的田亩籍档,由此给朝廷定农策提供依据。”

李绂凛然道:“这可是南蛮国政绝密,陈老就这么跟晚辈合盘托出,会不会有风险?”

陈元龙哈哈大笑:“绝密?此事倒真不为外人广知,但你真以为,明了此秘,就能效仿?”

李绂本是满心jidàng,觉得学到了一手,以民贷和官员配合,挖到民间根基,还将青苗法推行而下。若是用在自己治下,不,将此策献给北面皇上,那简直就是绝世奇功

可陈元龙笑得放形,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笑话,李绂很是不解。

陈元龙收回笑声,辛苦地道:“巨来啊,我问你,北面朝廷要推行此策,可能保证,官府真不问商人如何经营民贷?真能压住一成二的底线?明白告诉你,青田民贷不仅在惠民,而且还一直在赚钱。”

李绂chou了口凉气,这事的确太复杂了,别说一成二,这么大规模的生意,如果北面朝廷亲自办,那就是无数官老爷伸手。即便是两成四的利钱,恐怕也是要亏本。如果是让商人办,恐怕又会演变成商人倚仗官威,压榨乡民,最终跟青苗法一样,沦为害民之策。

陈元龙叹气:“北面朝廷,可不懂怎么运用商人,只知吸商人血,或者与商人一同吸民人血。南面朝廷,却懂得怎么用商人来治国。而首先的一条,就是让工商与士并立,所以圣道皇帝要抑儒,这也是老夫终日苦思所得。”

他怜悯地对李绂道:“即便将这英华的所有秘密道给你,道给北面的皇上,也是怎么也学不来的。”

让银钱卷入所有事,再去把握银钱的道理,由此所能掌控的力量,比以层层官吏领命行事而聚起来的力量,要强大得太多,这一点陈元龙已经看得很透了。甚至他已经看出了圣道皇帝为何能做到这一点,首先,他很早就广办商学,握有大批懂算学的人才。其次,他本就是以钞关、票行、投资公司起家,之后再以英华银行统合民间票行,银钱全都循着他所挖掘的沟渠来往。当然,最重要的,是他敢于让工商独立,让官府和朝廷,以生意对生意的方式跟工商来往。

如果不是自己已经年迈,考命终之事已成大节,不愿再担下贰臣的名声,陈元龙其实很想投身这个朝廷,去把握这千古未见的时势巨变。

但这并非意味着诸事完美,正是注意到了如此国策下,正隐藏着一些令人忧虑的迹象,他也不愿就此离去,而是想继续看下去,看圣道皇帝,到底对未来有没有全盘应对。

陈元龙对李绂的最终劝告是:“好好维持着地方,待得那日到来,能少一分血火之灾,都是仁义之举。”

李绂愤然拂袖,哪日?自然是英华大军打来之日,陈元龙竟然劝自己不要抵抗南蛮?

跟陈元龙谈了大半日,李绂终于醒悟,这陈老先生,已是走上歧途,无心再留,拱手告辞。出én时却呆住,几个便装汉子,押着鼻青脸肿的瓜皮帽仆从拦住了他。

见他回望院子,一个汉子道:“陈老先生可没说什么,这位兄弟倒是什么都jiāo代了。李宪台,去咱们禁卫署作作客吧。”

福建巡抚李绂的冒险之旅就此结束,江西巡抚田文镜的冒险之旅却正到jg彩之处。跟不谙世事的李绂相比,田文镜在地方上旋磨了三十多年,干练得多,冒充棉商得心应手。李绂被禁卫署请去做客的时候,他却在广州西关万怡楼里,跟工商总会里的一位布业巨头把酒言欢。那布商听说他是两淮排得上号的棉商,为了撑面子,特地请到了中书省商部纺织司某曹的主事作陪。

“鄙人也在官面上hun过几年,终究是不惯官场规矩,还是清白一身来得清爽。”

田文镜淡淡说着,为自己身上若隐若现的官味找了遮掩。

席宴上自不会深谈生意,而这正是田文镜的目的。他跟李绂的诉求不同,更想看到这英朝管控之术的根底。

“这朝野大议,该是要有结果了吧……”

田文镜装作熟捻本地事,丢出了这么一个话头。在他看来,南蛮的圣道皇帝,比昔日康熙皇帝更喜矫饰。火器怎可开禁?自然是丢出这么一个题目,让下面的托儿们迎合上去,然后宣称民意禁枪的。圣道皇帝,就靠火枪大炮打出一个国,他绝不可能再给治下之民同样的机会,除非脑子穿了dong,进了水。

商部那位主事很年轻,径直道:“这事早就有结果的。”

田文镜心道我就说嘛,大家都清楚圣道皇帝的手脚。

布商笑道:“那是自然,工商总会一两年前就在喊开禁了,还不是那些穷酸秀才,还有尚书省那些狗官在拦着,啊,不是说你们中书省啊,他们满脑子就想着天下万民都得规规矩矩如小儿一般。可他们就没想过,恶人怎么也能nong到枪,好人总不能束手待毙……”

那主事却像是开玩笑道:“你怎么就算好人了?你想的是聚起一支火枪队,径直打进北面去抢棉huā吧。”

布商嘿嘿笑道:“那还真说不定总不成官家次次都派红衣军帮咱们商人开路吧,呃,田东家?田东家你怎么了?没吓着吧?怎么也不会抢到你的嘛,只要能谈价码,也不必打打杀杀……”

田文镜收回呆滞的目光,o去嘴角的唾液,勉力掩饰道:“是啊,没必要,呵呵……”

主事看出了田文镜极力掩饰的震惊,笑道:“其实呢,早前虽也禁火器,却一直查得不严,只要不是拿到外面晃,基本没人管。现在官家让朝野大议,不过是商量出来一套具体的管制办法。官家真铁了心想禁什么,早就跟之前禁洋教、禁邪教、禁缠足那般,直接下严令了。”

布商开始偏题:“咱们南方人缠足的本就不多,宫里几位娘娘都是天足,更是没谁缠了。贤妃娘娘之前在山海楼开藏书会时,穿的踏月鞋已经风靡广州,百两一双都抢不到。刘主事,你有没有én路啊?”

那刘主事o鼻子:“我舅舅是在青田鞋业没错,可订单早排到明年三月了,连我家娘子都得等……”

两人说着闲话,田文镜却是在心底大叫,还真要让民人随便持火枪?那个圣道皇帝,脑子到底在想什么啊?

第四百八十三章雷霆待起,长思与短虑

李肆本人离田文镜不超过十里地,他就在青浦码头边的座舟里,被几艘不起眼的快蛟船护住,正跟前来请示的刘兴纯商谈。

火枪管制其实只是个小问题,此次朝野大议,李肆真正要动的是两桩旧时代的顽疾,一桩是人身依附,一桩是宗族,从某种层面上看,这也是一桩问题。

放开火枪管制是必然,但也会引发诸多问题。比如说民间武装该怎么管?这个问题涉及到的就是人身依附。

英华早早废了贱籍,复了宋时传统,同时在律法中剔除特别歧视奴婢仆役“家生子”一类的条款,朝廷甚至以抵鱼税的半赎买方式,让D民脱了奴籍,由此D民感念新朝最深。

但在其他地方,其他事情上,人身依附的观念还特别严重,比如说钟上位雇来游手充当家丁,那么在这些家丁的心中,自己的饭食前程就是钟上位给的,以钟上位唯命是从。天理国法都着落在钟上位身上,跟家丁自己没关系。用李肆前世熟悉的话说,是只知有主子,不知有国法。

在这个时代里,一旦放开火枪管制,谁都能拉起一支火枪队。历代虽有禁止民人持械集会的条款,在éng元和满清时代更是森严,但只要进到乡绅仕宦体系里,非法武装就成了合法武装,当年他李肆就是这么起家的。

要兴工商,那种“三人持武相聚流遣千里”的中世纪条款自然就没办法再用,但彻底放开还真会天下大àn,即便只是禁外带。

先不说工商,乡下地主都会聚起几条枪,而广东一带宗族势力还强,一旦火枪管制疏漏,随时都会蹦出来成百上千的火枪手。到时刑部的巡差和国内卫军,怕不天天都要浸在枪声和硝烟中。

李肆为延缓邓小田案所引发的贫富思想对立风cháo,丢出朝野大议火器开禁,也是要面对一桩难题。但相比之下,李肆觉得破除人身依附这一步要容易一些,在蚕食宗族势力之前,先在火器开禁上作文章,也算是o着石头过河。

刘兴纯道:“火枪和枪yào专卖、禁手铳、核发持枪执照,这三项只能管到寻常民人,此事关系重大的还是那些乡绅仕宦和大宗族,以及有财力雇得起大帮护卫的工商。一旦开禁,他们一定能借机建起自己的火枪队。”

刘兴纯是尚书省右仆shè,专én负责社会管治,兵部、刑部都由他掌管,几年下来,思维也有了定势,对火器开禁的前景很是担忧。

李肆道:“我们禁,他们就不建自己的火枪队了?那些船行、豪商,把他们的护卫巡丁都放在广东之外,一旦出广东,就拉扯起了一支火枪队。上半年在福建,在dong庭湖,在川东,商人的护卫队可是跟清兵打了无数仗。咱们英华军中,都有不少人被他们挖了去当火枪教官。”

李肆摇头道:“对上什么事,只知道一个禁字的朝廷,最是没用。”

刘兴纯汗颜地低头,接着挠头道:“我有些隐约的构想,觉得这方面的事可以跟镖局扯上,但是还没想透,总觉得又多出镖局一块,更难管。”

李肆笑着拍拍他的肩膀:“都想到这一步了?不错但是你没再想深一层,如果是范晋在,他就会跟你提要求。一方面,给养护卫的工商和乡绅们定下严苛条例。怎么为难他们怎么来,比如拉上通判、县尉和典史们,一起管这些护卫,把他们的护卫载入预备民军的籍档里,备着随时调遣,如果不尊条令就重处,甚至可以用谋逆来威吓他们总而言之,不直接禁他们招家丁护卫,也禁不了,但让工商和乡绅们自己养家丁护卫的成本暴涨。”

“另一方面,让镖局壮大起来,为工商和乡绅提供细致的护卫之事。朝廷不必去管工商和乡绅,直接管镖局就好。初期要扶持镖局的话,可以由朝廷和地方一起出钱,补贴镖局。但镖局必须在朝廷的严密掌控下,着落到地方,就是典史、县尉和通判一起看牢。”

李肆一番话,刘兴纯嘶嘶chou凉气,让民间自己大办镖局?

“没错,广东内卫之前建了十八个营,现在看来是太多了,可以直接调出八个营来,朝廷和官兵合股,接下这些生意”

接着这话让刘兴纯脑子更是有些转不灵了,直接把卫军退下来转成镖局?

怪不得李肆会说如果范晋在,肯定会提供这样的思路。刘兴纯暗道,那家伙正在头痛城镇老兵的安置方案呢。还不止如此,镖局甚至是另一股朝廷掌控的武力,有些朝廷不方便亲自出面,或是没必要调动朝廷大军的事,都可以由朝廷“雇”镖局去办,比如卫护临时仓库、中转站等等。

开枪禁一事,竟然牵连这么多,甚至还能起一桩产业,刘兴纯叹气,官家的脑子到底是咋长的?

“二弟,为兄已经等很久了……”

刘兴纯还想请教细节,却被自家哥哥刘兴兆赶走了。李肆临时出巡湖南,朝堂要员都纷纷来jiāo代工作,刘兴兆现在掌管国子监,正有一肚子的事要找李肆定夺。

刘兴兆说的是地方正在大搞教育大跃进,因为朝廷会补钱,地方官为了政绩,就埋头四起éng学、小学,也不管师资力量足不足,反正先搭起校舍,圈起学生再说。

说到只会读写念的人都被抓去当先生,刘兴兆痛斥地方官误人子弟,李肆笑着劝解道:“这般急进,也是不得已,否则何以在三五年内拉扯出新舍法?”

舍法就是李肆的教育大工程,跟宋时三舍法有异曲同工之处。éng学、小学、县学三极层层推进,再之上的学院就是学术深造之处了。

刘兴兆的担忧,李肆很清楚,他的教育大工程还含着算学格致天文地理等新知,现有的师资力量根本无法应付这种教育大扩张。

但这番情形,他却不得不为,以他原本的计划,是要在三年内,在广东铺开全民教育。éng学要做到成的入学率,地方这般速度,在他看来还不够快。

刘兴兆苦着脸道:“即便国子监定下各科教材,可地方的先生只知道照本宣科,督导着学生们死记硬背,这又如何能成知识?”

那是,国子监干的好事,把算学、格致、天文、地理等知识总结成童谣儿歌,或者是文章,就如三百千一般,直接由先生灌给学生。先生都不必会这些东西,只需要检查他们是不是记住了,记牢了。李肆的新兴教育运动,完全是填鸭式的大跃进。

可这时候何须这么多讲究?先背再领会日后他们中的优秀之人进到高等学府,总比从头开始有基础。等转上这么几轮,不出三五年,总会有越来越多的专业课先生,来为学生生动细致地讲解基础知识。

得了李肆一番劝解,刘兴兆心头好受了些,接着上船的是于汉翼。

“四哥儿,刚接到的消息,在惠州府抓着了福建巡抚李绂……”

李肆挑眉,咦,最近鞑清动静很大啊,雍正派来了孙嘉淦,左未生和陈万策自年羹尧处来,这李绂该是施世骠指使来的吧,他们这是要在自家地盘开年会么?

孙嘉淦为何而来,李肆猜想该是替雍正来要人的,之前在衡州抓住的延信等人还关着呢,更早的佟法海估计也是目标。

这一番jiāo易,雍正丢开了茹喜,显出了几分急躁之心,李肆暗自鄙夷,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愣头青。真以为扫干净了身边的阻碍,就能大展拳脚了?你还有一圈自家的脚印要扫呢。

心绪回到自己这边,李肆微微皱眉,北京、四川、福建都有了动静,江西和湖南……

于汉翼跟了这么久,早有灵犀,再报道:“我正跟向班头携手探查江西和湖南,目前还没有具体消息。”

情报部én自然不是全知全能,能第一时间抓着李绂,已让李肆很意外了。想着尽快了结湖南之事,就回来好好跟这几路恶客周旋一番,吩咐了于汉翼善待李绂后,就让船队赶紧起航。

十一月十日,李肆抵长沙,召湖南兵备道胡期恒,湖南安抚使杨俊礼和招讨使谢定北了解湖南事务,同时检阅驻守长沙的神武军官兵。

“李肆来了湖南好机会……”

检阅仪式在昔日的血rou战场铁炉寺下进行。四周有数万人围观,人群中,一个青脸汉子低低自语道。

“好机会绝好的机会”

常德,依旧在清廷手中的常德,有如当年的郴州,人来人往,工商繁茂。常德府衙后堂,荆州将军衮泰一身便装,ji动不已。

他朝跪在地上的仆从道:“你的主子忠心这事办得漂亮赶紧去回他,说我这就筹备人马,要怎么动手,由他在前头安排。”

仆从告退后,一个中年二品大员现身问道:“是马见伯有了消息?”

衮泰用力点头:“马见伯初任湖广提督,就亲身潜入敌境,探得了李肆正在长沙的消息,此乃天赐良机年宪台,咱们携手,拿下李肆的人头,所立功业,怕是你弟弟都望尘莫及”

那中年大员正是年羹尧之兄年希尧,刚就任湖广巡抚,他和衮泰,外加马见伯,三人都是新官上任,功业之火正烧得满肚子亮堂。

跟自信满满的衮泰不同,年希尧想得更多,行事也更稳:“此事能办到最好,切记不能太过用强,当心坏了皇上大局。下官陛辞前,万岁亲自jiāo代过,若能成事,必是雷霆一击,若不能成,绝不可打草惊蛇。”

衮泰呵呵笑道:“那是自然,皇上现在虽然腾出了手,却还不好跟李肆直接翻脸,除非……”

他以拳击掌:“直接一掌拍死马见伯要找的,就是拍这一巴掌的机会”

第四百八十四章狠人各有盘算

益阳,一个留着一抹小胡子的年轻人止住了身后的大批shi卫,一个人进了一处宁静宅院。他戴着无檐直筒皮帽,蹬着马靴,披着黑得发亮的中长皮袄,一身装束格外jg干,可眼瞳却深不见底。被他竖指嘘了一声,宅院里迎出来的仆役们再不敢发声。

“是皇上……”

“可算是来了……”

目送李肆的背影进了宅院深处,仆役们来回jiāo换着眼sè。

李肆向深处闺房行去,一个高挑身影正背对着他,心绪顿时jidàng不已,他此行主要目的就是把盘金铃抓回皇宫,算算一年没见了,还真有些情难自禁。

背对着他的人儿长发披散,削肩正耸动不停,手臂朝前伸展着,合着咽喉中发出的断断续续低哼旋律。李肆无奈地摇头,这姑娘还在练习唱天曲呢,听起来语不成声的样子,是嘴里正嚼着枣子练喉音么?

有心来个惊喜,李肆放轻脚步,凑到佳人身后,双手环上小蛮腰:“猜猜我是谁?”

话刚出口就觉不对,不仅手感有异,体香也不同。怀中人惊得转身退步,显出一张清丽面容,这不是贺默娘么?

见是李肆,贺默娘赶紧深深福下,脸上晕红一片。李肆尴尬地比划着“抱歉”的手势,两根指头曲chéng人tui,一缩一缩的,贺默娘捂嘴无声地笑了。

“真是个大姑娘了啊……”

看着已近双十年华,如出水荷huā的贺默娘,李肆感慨无限,然后目光转向另一个翩然而入的丽影。

钗横发àn,不知正在忙什么的盘金铃一声惊呼,下意识地就要扑过来,却马上止住了步子,还挥手拦着李肆,“别过来身子正不洁呢……”

在说什么呢?

uā了老半天,盘金铃才将李肆安抚住,原来她正在研究病理。

盘金铃幽怨地道:“早就想回去了,但这病太可怕,妾身去过疫区,怕染上了M虫,若是带了回去,那可是万死莫赎了。”

李肆很是无奈,早跟她说过,dong庭湖的五M只能预防,很难治,她非要去掺和一脚。所谓五M,加上dong庭湖乃至长江中游一带的水毒、水症和鼓胀这些病症,其实就是后世的血吸虫病。

仔细问了她的行程,知她遵了自己的叮嘱,绝没沾染疫水,而且这么长时间,身体也没问题,李肆才松了口气。血吸虫病并非人人相传,而是通过钉螺、粪便来传染。

古方也有雄黄等成分的驱虫yào来治这病,借着显微镜,盘金铃正在组织人作普方测试,同时也靠着天庙和地方官府,大力推行消灭钉螺、划粪和乡间医卫工作,这一干就是大半年,竟然乐在其中。

李肆捏住盘金铃的下巴,恶狠狠地道:“那的确是要好好检查一番,从里到外……”

盘金铃已被他另一只手rou搓得浑身发软,明亮眼瞳正流散着媚光,再被李肆拦腰抱起,嘤咛一声,再无言语。

看着两人转进后房,贺默娘捧着绯红的脸蛋,眼神也i离了,好一阵后,才使劲摇头把什么场景从脑子里丢开,继续开始练习那不成调的啊哦之声。她跟着盘金铃一面修习医术,一面也参与天庙之事。成为一名咏唱天曲的天nv,是她梦寐以求的理想,但这事对她来说,似乎过于艰难了。

常德,另一位清廷大员驾临,此人身直如刀,脸sè冷厉,在常德府衙后堂一站,就像是从地底下直愣愣钻出来一般的突兀刺眼。

湖北巡抚鄂尔泰一来,加上荆州将军衮泰、湖南巡抚年希尧,清廷湖广方面的大员就聚齐了。

鄂尔泰冷声道:“此事太过凶险,须得有万全之策绝不可轻举妄动”

尽管衮泰职衔显赫,但跟一年就从内务府员外郎直升巡抚的鄂尔泰相比,红度显然不足。衮泰嗯咳一声道:“马见伯已一路跟住,眼下人在益阳,身边护卫也就千人,加上蓝衣卫军,不到两千人。驻守长沙到汩罗一带的是神武军,那是南蛮的弱军,怎么也要三五天才能赶到,另一军在辰州府,更是来不及。”

衮泰总结道:“以我荆州旗营,加湖北绿营新练的火枪兵,泛舟直袭益阳。再有马见伯所领陕甘死士暗中刺杀,怎么也有八成可能。”

鄂尔泰冷笑道:“当年先皇和今上数次算计,都是手握九成盘算,结果如何?虚言八成,就敢妄动?惹得李肆引大军北上,诸位对项上人头不在意,本人却不想这般窝曲”

年希尧忽然来了句:“今上开始下力了,我等臣子自然得为君分忧……”

鄂尔泰也沉默了,雍正收拾掉了老九和十四后,老八已成瓮中之鳖,只是还缺合适的由头而已。现在他开始将力气用在了整顿钱袋子上,以本朝前所未见的酷厉追缴亏空,已有不少县州府道被bi得家破人亡,乃至自杀身死。

也许是觉得行事顺畅,雍正对江西和湖广有了异样的期待,在他们的奏折里连篇累牍地御批该如何防范李肆,以及怎样挖李肆的墙角。同时还再三提到,南蛮现在最大的破绽就是李肆本身,他连儿子都没有,只要他完蛋,南蛮这一害也就除了。

有这样的圣意压下,也不怪衮泰、年希尧和马见伯初来乍到,就要搞一场豪赌。鄂尔泰甚至能想到,江西、福建甚至四川等处,都已经有了行动。

鄂尔泰暗道,有怎样的皇上,就有怎样的臣子,都是一帮赌徒。可即便是要赌,也得要押上足够的筹码吧。

鄂尔泰问:“旗营、绿营、死士,这都是明的,难道没有暗中之法么?对了,李肆为何来湖南?”

这一问终究探到了根底,年希尧将一番原委道来,鄂尔泰沉y片刻,豁然扬眉:“本人就以湖北巡抚之名,去面见盘大姑,央她赴荆州开英慈院,其间总有机会能见到李肆。你们有可靠的死士派给我,如果是在湖上相会更好,可以将炮藏在船中,侯着我发号,到时径直下手”

鄂尔泰说得认真,衮泰和年希尧愣住,他要以自己为饵,跟李肆同归于尽?

鄂尔泰沉声道:“如此国贼,舍我一命就能铲除,那可是赚大了若是事败,也只死我一个,不至于牵累朝廷”

见着此人如此狠绝,衮泰和年希尧心道,能得今上赏识的红人,果然都得不要命。

广州西关,跟着布商踏进轰声作响的大货仓,家人就觉这轰鸣让人心神摇曳,下意识地侧身护住田文镜,却被他冷眼瞪开。

田文镜在江西巡盐时,正遇上江西绿营反àn北侵,他以狠决手段夺了南昌知府的权,开仓聚勇,拉起一支军队,将那帮叛军击退。

由此一功,康熙和雍正都很赏识他,让他主理江西之事。如今一年多过去,感觉内务整顿得差不多,又从奏折的御批中看出雍正希望对李肆开始采取主动的用意,权衡再三,觉得知己知彼方才有对战的把握,这才潜入广东。这是一桩绝大冒险,他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现在不过是跟着布商去oo广东工商的底,家人的反应,让他很是恼怒,这有什么好怕的?

进了这货仓一般的巨大建筑,田文镜心中顿时剧震不已。这里起码聚着数百台怪异机器,每部机器后面坐着一个nv工,正踩着踏板,让机器发出嗡嗡的cháo水之声。

布商一脸自得地大声喊着,只有如此,田文镜才听得清,“这是缝衣厂,用缝衣机织东西,比人快十倍都不止不过现在这机器还不够jg巧,nv工得训很久才能用。以后等有了恒齿,这机器就好使了。nv工?是啊,nv工,都是嫁了人的婆娘家,闺nv可不敢用,官府那帮穷酸可盯得紧就知道盯我们公司,野作坊召的闺nv他们都装作看不见”

布商介绍说,他的缝衣厂接了很多订单,官府和军队的都有,还有船行商号的,也在作直接在市集卖的“成衣”。此外什么布袋、旗帜、被面等等织物也都作,光这间缝衣厂,一月流水就能上万两银子。

跨出这里,再到另外一间货仓,田文镜更是看huā了眼,这里摆着数百台织布机,每一部有竖着的八个锭子,棉huā就在这里捻成线织成布,看角落里堆积而起的棉布,真如小山一般。

布商道:“田东家,你有多少棉huā,我都吃得下,这里每日能出上千匹布,价钱还比苏松棉布低三成听东莞机械的人说,等什么争气ji出来,可以一车几十锭,只需要两三人照管,那时布价还会更低,怕是整个江南的棉huā送过来,都不够咱们织的。”

田文镜眼中已是茫然,一间缝衣厂,一间织布厂,就已完全超越他对工商的认知,不说自己江西一省,就是北面整个朝廷,又到底该怎样跟这英华抗衡呢?

夜晚,客栈里,另一个面目森冷的胖子道:“邬某白日也四处转过了,扬州、江宁、苏杭,都难及得上这广州。十多处码头,三桅大船一日来往上百,这情形,这银钱之盛,怕是能供起百万大军……”

田文镜道:“邬先生,咱们来此,一是寻其纰漏,看有无下手之机,一是看有无可借鉴处,让我江西钱粮富足。”

这个邬先生xiong有成竹地道:“那好办,允南蛮商人自我江西过境,但chou商税即可。”

田文镜皱眉:“可皇上之意,是要拿出些手段来,让南蛮吃紧或者难堪。”

邬先生笑了:“东翁,你也清楚,南蛮一旦对江西起了心,以江西兵勇和钱粮,根本就守不住。皇上此番刚解决了大半身边事,正满心舒畅,该是想着要在南蛮身上出口气,所以压着东翁等人要有所动作。但我断言,皇上不久后就会后悔,如果他人动作太大,惹得李肆真恼了,局面还不堪收拾……”

“到那时候,江西若是能在风雨中继续立稳,怎么也该是大功一件。”

这邬先生就是田文镜的智囊,一番分析,入情入理,田文镜连连点头。

“就希望湖南那边,别搞出太大动静……”

他有些忧虑地想到自家西边的主事人,那个xg格跟自己颇为相似,但xg格更为狠绝苛厉的鄂尔泰。

第四百八十五章iàn危局步步近

“皇上就该高筑墙、广积粮……”

紫禁城储秀宫,茹喜低声说着,雍正居然来找她了顾不得猜想原因,她尽其所能地劝解着雍正。从各方面探到的消息显示,雍正迫不及待地要跟李肆撕破脸皮,尽管是有节制的,但脸皮这种事,实在难以度量分寸。

“还要朕缓称王么?”

雍正没什么幽默感,直直地刺道。

“朕来是要你给李肆传个信,说……朕需要长沙,嗯,就这么说。”

接着雍正这话让茹喜眼瞳缩紧,他是想ji怒李肆,有什么用意?

念头闪过,茹喜几乎要扇自己耳光,还真当自己是在为李肆办事?干嘛为李肆考虑?该想的是皇上这么做,会不会有什么坏处。

见着茹喜神sè扭结,雍正似乎更开心了:“你大可直接跟他说,朕可非皇考,顾忌这顾忌那的,朕要下定决心,他知道会是怎样一番情形。”

茹喜此时心绪已静了下来,以她的智慧,猜到雍正该是握住了一张重要的牌,或者是正有一桩大图谋,必须得先刺动李肆。当然,她没笨到追问下去,在雍正眼里,她依旧是李肆的代言人。

“准备着收拾东西吧,这里对你来说,也太大了点。”

雍正再用森冷语气说着,茹喜心口一紧,这是要将她贬为普通宫nv了。

én外小李子听到这话,失声叫了出口,雍正转头看过去,吓得他连连叩头求饶。

“李五?……这名字不好……”

问得小李子的名字,雍正恨意翻腾,对茹喜的用心有另一个方向的解读。

“你主子跟宫外联络,都是靠着你吧,以后你就叫……李连英”

丢下这话,雍正拂袖而去,看着他的背影,茹喜一脸凄楚。

长沙,另一个人脸上的凄楚一闪而过,笑着对正在摆nong短铳匕首的红衣佳人道:“四娘,真的不当黑猫了?”

佳人正是昔日的小红,现在的李四娘,一身火红劲装,罩着深蓝中袄,矫健中又显妩媚。一对月雷铳chā在腰间,再将一对匕首藏进靴筒里,脸上正飘着压不住的兴奋:“也该回去啦师傅都催了我好几次。眼下官家正好在益阳,陪着官家,把盘大姑护送回广州,可是师傅千叮咛万嘱咐的重任。”

她转身看向那清瘦汉子:“甘大哥,这些日子,我这只猫儿,还算合格吧?”

甘凤池连连点头:“四娘若是不合格,怕是再没几只合格的猫儿了。”

接着他像是试探地问道:“那……回去之后,四娘会做什么呢?”

四娘一点也没犹豫:“守着官家,守着师傅啊。之所以要当黑猫,还不是官家说我太单纯,没见过世面,现在忙乎了这一年多,怎么也能让官家和师傅刮目相看了。”

甘凤池的追问已显直白:“我……我是说再……再之后呢?”

四娘耸肩:“再之后?官家要看我入眼,就收我在身边服shi,若是看不入眼,就守在师傅身边……”

似乎完全对甘凤池没什么想法,四娘不由自主地念叨着自己的心声:“六七年前,我还是个快饿死在道上的孤儿,被罗大叔他们胡àn拉着,去了凤田村讨食,被还只是个穷小子的官家买了下来。那时官家还亲手递了我一个窝头,然后就去揍拿着长矛晃悠的关娘娘……”

心绪也跟着述说回到了从前,四娘眼中带着一丝晶莹的光华:“现在官家准是想不起来了,那时就跟泥猴似的,男nv不辨的小丫头,一边啃着窝头,一边下了决心,这一辈子都要跟住了他。”

接着她道:“在李庄,官家还开了nv学,专én教咱们读书认字。再之后,师傅来了,教了我本事,让我可以作得更多。有时候我真觉得,官家就像我爹,师傅就像我娘,呵呵……”

注意到甘凤池有些怪异的神sè,四娘问:“甘大哥,明年轮休,你有什么打算呢?”

甘凤池苦笑:“我这年纪,也得想着……”

这时候四娘倒一点就懂,打了个响指道:“还没看上谁的话,四娘就帮甘大哥解决了宫里姐妹等着嫁的可多呢,到时看不把甘大哥挑huā眼”

小包裹上肩,四娘准备妥当,一阵风地卷出去,甘凤池楞了片刻,长长叹了口气。

武昌府,一块写着“总督湖广等处地方提督军务、粮饷兼巡抚事,张”的官牌引导着仪仗鸣锣开道,朝总督衙én行去。跟这官牌的职衔相比,仪仗显得异常寒酸,引得周围民人议论纷纷。

“是哪位张大人啊?”

“之前任两江总督的张伯行张大人”

“哎哟,天下第一清官咱们是上辈子积福,居然能亲眼见着”

消息传开,民人们很快跪满一地。连先皇帝康熙的nǎi兄弟噶礼都能制服的清官,自然是民人心目中的青天。

“几位大人都在荆州常德议事,不及面迎,还望大人恕罪……”

“不妨事的,朝廷公务要紧。”

在总督衙én迎接张伯行的只是湖北湖南布政使和按察使,正主都不在,张伯行也没一点怨愤之意。

一番就职客套之后,幕僚在后堂开始了抱怨:“此番东翁从两江转到湖广,就是给那李卫挪位置的。”

张伯行叹气:“今上励jg图治,先皇政风骤然一变,这番处置,已是顾念我这清官名声了。既如此,还有什么好说的。在任一日,就尽职一日。”

幕僚摇头:“湖广不比两江,湖南只剩三府,军事更重,东翁怕是更多要作钱粮掌柜的活。”

张伯行有力地挥手:“再怎么战,也不能苦了百姓从码头一路而来,我见路上行人,服sè整洁,少见孤弃,武昌府做得不错”

不多时,一直在外侯听聆谕的武昌知府被带了进来,听了赞扬,武昌知府知张伯行是赤诚君子,合盘托出缘由。原来武昌府得益于南蛮商人来往,过税是一笔大收成,码头和城里民人,都有赖南蛮商人的活计挣得银钱,自然比其他地方要富足一些。

“不止如此,南蛮的天主教在此行善积德,收养孤寡,还将病患送往长沙英慈院。下官正想跟制台商量,看是不是允南蛮在武昌开英慈院,造福本地民人。”

这武昌知府或许是真一心为民,或许是被英华工商的银子喂饱了,一番话听在张伯行耳里,就觉此人简直就是南蛮派来一般。

“天主教”、“英慈院”两个名字晃着,张伯行脸sè由白转青,由青转黑。

“hun帐那等伤天害理,悖逆人伦的邪教妖徒淆àn祭礼,愚言huo众你居然让他们堂而皇之地在眼皮底下散播?”

张伯行勃然大怒,身为理儒之士,不管是英慈院还是天主教,都是他眼中的邪魔之物。

“传我的令,将相关教匪,一体擒拿,不得走漏一个”

他恨恨地下了命令,武昌知府固然是呆住,幕僚也在一侧嗯咳出声。

屏退知府,幕僚劝着张伯行,“东翁,事关南蛮,最好不要擅起争端。”

张伯行皱眉:“今上御批你不是没看过,说的也正是这事,要的就是对南蛮动弹动弹。”

幕僚叹气:“这一动弹,祸福难知啊。两位宪台,还有荆州将军,据说都聚在了常德,而提督马见伯更是不见人影,想必他们正有什么大谋划。东翁,暂时忍得一时,看看风sè再说。”

张伯行转了一圈,决然摇头:“我张伯行,心有浩然正气,与邪魔之事,誓不两立”

他再度招来武昌知府:“本官不行那不教而诛之事,也不为己甚,你府速速张榜告示,天主教乃邪教现在武昌之邪教中人,尽数驱离”

武昌知府犹豫片刻,再不敢顶撞,无奈地长揖领令。

清晨,贺默娘那依稀的啊哦声传来,李肆无奈地问:“默娘还真想当天nv?”

盘金铃按住李肆犹自肆掠的手,呢喃道:“人总是有所求的嘛……”

李肆笑道:“那我求的,怎么还不兑现?金铃,说好了要给我生九个的哦……”

一边说一边又开始动作,盘金铃喘息道:“不是说六个吗,怎么又变成九……啊……官家啊,再不起来,今日就走不了啦。”

答应了盘金铃,许她今日料理天庙和血吸虫病研究的首尾,然后就跟他回广州,想着不能làng费时间,李肆只好压下高炽的yu火。

只是半日来回,他自没有必要跟着去,遣了格桑顿珠护卫盘金铃,一行车马直奔益阳东面的兰溪,那是益阳一处天庙,也是盘金铃的前线研究基地。

车马出城,见着马车的特制样式,以及格桑顿珠那标志xg的藏人毡帽,外加数十护卫的红黑制服,人群中一个青脸汉子眼中闪起jg光。

在城外转悠一圈,那青脸汉子转入一处民居,进到深处,数十人一跃而起,齐声唤着:“军én”

青脸汉子正是湖广提督马见伯,他的堂兄马会伯在云南一直苦苦支撑,而他满心想要立下惊天伟业,以报朝廷对他们宁夏马家的恩赏。

“那藏人亲卫护送的马车,必定是李肆本人李肆出城向兰溪去,该是短程,那里有什么?天庙?好,太好了”

一个当地人该是眼线,为马见伯提供着消息。

“你速速回常德,要诸位大人放船在浣江接应、你速速去招城北兄弟……”

“天庙那里,寻常有什么恩怨纠葛?死于水毒的家眷?斥责天庙邪魔的和尚?嗯……如此行事……”

马见伯雷厉果决,片刻间就分派好了职司,然后喘着粗气,对众人道:“大清江山,就在我等这搏命一举”

屋中全是他从陕甘带来的死士,同时低声道:“决死”。。<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www.</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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