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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将匕首架到脖子上,告诉他,若他敢让她当寡妇,她死便是。

那晚,她故意走进他军帐,其时他神识不清,但确然将她当军妓嫖了。她知道,他能成就将王之名,有慕容氏的栽培大功。她若死了,她母亲和弟弟,必向慕容氏向连玉讨问公道,天下人面前,骄傲的慕容氏丢不起这个脸。他们相识于前,交情也不薄,他夺了她清白之身,即知是计,亦不无愧疚。

他不会看着她死的。

果然,心灰意冷之下,又因此种种,他答应了。这也许是他们这些皇室孩子的悲哀吧。每个人身上有属于自己的社稷责任。

但是,她会让他幸福。

谁知,大婚之夜,他却与她定下七年之约,他说,那晚她用计在前,他犯错在后。他将以七载夫妻之情,来赔她一晚。除非届时他爱上她,二人有了子嗣,否则,无论她死多少回,七年后,他还是会和她和离。

他说,如此,他尽了道义,再也无愧于慕容氏与大周皇室。

他待她很好,他们能聊的东西也多,只是,他心里也许还是怪她,一半时间宿在姬妾屋中,和她一起的时候,每月只碰她一次,尽这夫妻之道,除此,无论她怎么诱惑,他每次都十分克制,不让她怀上孩子。

她痛苦伤心,可是,她已逼他圆房,还能要求他时常与她欢好?她是公主,她为爱他已丢弃所有自尊,不能连这最后一点女儿家的面子也丢了。

直到岷州那个夜晚,更深露重,他从外面回来,她热情邀约,头一次,他没有拒绝。她趁机问他要孩子。

经历岷州案子、宫中对峙的事后,他待她更好,有一晚,他说他将魏无烟带回来,她哭了,他第一次哄她,亲自将她抱回屋子。

后来,他更为她将魏无烟赶出府。昨天,为她向七弟动手的。看的出,她和他婚后做的,潜移默化中也悄然改变了他。这些年来的付出,是值得的。

她不知道他为何会过来。而魏无烟偏偏死了,这一次,他得伤心吧,他心里多少还是有她的位置吧,是以,她肚腹受伤他也管顾不上,这次,她得花多少年时间来平复他心里的伤?

魏无烟所做的是她始料不及的,她当时也是动容的,只是,她明白,这个人是要用死来牵制住霍长安的心。

可是,霍长安现在最爱的已经不是她,不管花多少时间,她都陪着他。

她不顾伤痛,挣脱无情铁手,向霍长安一步一步走过去,她柔声开口,“长安,你看,无烟死了,我心里也很是难受,可是,无烟不会愿意看到你为她伤心难过。”

她苦笑一声,忍着疼痛,蹲下身去,抚上无烟肩膀,“谢谢,我会和长安好好的,你放心——”

“滚开,谁许你碰她!你是她心中最恨的人,我不许你碰她,滚!”她话口未毕,却听得一声暴喝,霍长安猛然抬头,他紧抱着无烟,目中凶光如虎狼,那般恶毒,那般嗜血,如两道利箭射到她脸上,就像她若敢碰这尸体一下,他便要将她碎尸万段一般!

她震骇得一下跌坐到地上,心仿佛也被这箭簇穿心,她怔怔看着他,“长安,你怎能这般对我,我还怀着你的孩子,我受了伤,我们的孩子可能已经没了。我知道你痛苦,可我的伤我的痛你就半点都没放进眼里吗?”

霍长安眸光本如痴如狂,闻言,猩红浑浊的眸子竟挑起一丝冷笑。

“连月,你怎么可能有我的孩子,有,也不可能是我的种。”

连月大怒,她冷冷看着他,“你难道没有与我行.房吗,那些枕畔恩爱难道全是假的?可那就是你,霍长安!我对你的心意,你不是不懂,我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背叛你,不是你的种那你告诉我,这孩子是谁的?”

霍长安笑,“那便是没有孩子。你知道吗,在与你成亲之前,我便让老院主配了一帖药,这帖药喝下去,我看似与普通男人无异,可永不可能再有子嗣。”

连月浑身一震,她不可置信地瞪着他,“你疯了!那不是真的,你怎可能将你老霍家的香火给断了?”

这一下,出去素珍仍在噎哭,提刑府各人脸上都现出震惊之色。

霍长安仰天大笑,“断了又如何,她既不愿给我生孩子,我还要子嗣来做什么!我原本也没什么可在乎的。”

“你一个月多前便假装身子不适,你希望借此令我以为你真怀上了,以后和你欢好时便不再忌讳,如此,也许你很快便真能怀上孩子。后来,她过了来,你便让太医宣布你有孕。”

他每说一个字,都好似有人拿着尖锐的东西,在她脑里心里,钻上一个洞。那股钝缓的痛,让她觉得全身都痛,她不断摇头,突地站起身来,指着他,厉声嘶叫,“孩子便罢,你对我的那些好,又岂能作的了假?岷州那晚,你对我百般恩爱,不再忌讳孩子的事;宫中,你护我伤她;还有那晚,你说接她进府,我伤心得哭了,你低声下气哄我;你为我将她赶出霍府,你为我差点和我兄弟动手;你昨晚甚至忘情的与我在府中人前亲热……”

“这么多的事情都能是假的吗,我知道,她死了,你伤心,因为你从不曾得到过她,可是,你不能因为她死了就否定了我俩的一切,长安,死而已,若你说,想要我死,我可以眼睛不眨一下,把命就给你……”她说着,开始发笑,笑着笑着,又哭了出来。

这也是,这许多年来,连月第一次哭得如此撕心裂肺。

霍长安一手抱紧无烟,一手狠狠抚住额角,狠戾又冰冷的眸中忽而透出一抹笑意。

甚是温柔的笑意。

“是,我平素待你是真心的,无论如何,是我毁了你的清白。若非你算计我,我与你该是知己良朋。我是喜欢你的。可是,你方才说的那些,都不是真的。岷州那晚,我悄悄去看她,听到她说,心里有连玉,我方才大怒失控。宫中你被她挟持,我其时对她余怒未消,更怕她被我姨母拿住话柄,怕她即便有连玉护荫,惹怒了我姨母宫中日子也是不好过,是以狠心伤了她的手。你哭那晚,是我故意做给她看的,因为我早便听到她的声息。”

“我早说过,我将她带回府,就是要她嫉妒,我说累了,这些话全都不假,可放手一句,却是骗她的。我想她也尝一尝我每次进宫的滋味,她的皇宫,我的侯府,不觉得情景大为熟悉么,不过是交换过来。我想她在乎我,想她明白只有一个人的戏到底有多难演。”

“竹歆和娉娉的事,我知道是你的手段。我不知道为何你能计算得如此准确,可我信她不会害你,她这个人骄傲的可恨,但正因如此,她永不可能害你。其实,即便她要害你,我会阻止,但我更会高兴,因为那是她在乎我。”

“可当我看到她伤心欲绝的样子,虽欣喜若狂,心却先软了,我舍不得她难过,我将计就计将她送到李怀素那里,让她的朋友照顾她,让她不至于胡思乱想,如此我便可以全心去救她母亲,我和连玉早便暗地里制定一计,只有反其道而行之,方能摆魏成辉的威胁。”

“魏成辉在我府中必有眼线,可我们不知道是谁,也许是奴仆爪牙,也许是深藏不露的人,谁知道?这计划只有我和连玉两人知道才算稳妥,如此每个人才能真情流露。我待她坏,一是为让她学着爱我,二是要魏成辉看到并彻底相信,我已爱上你并放下她,让他觉得五夫人再无利用价值,如此他焉能不怒,可这不中用的女儿不在手中,无法对付,他最有可能做的便是将怒气撤到她母亲身上,无论是他亲自去办,还是差人去做,只要他一有动作,我们在他府外四处埋伏的上百探子,我的人,连玉的人,便会行动,魏府每个仆人进出都有探子紧跟着,保证无漏网之鱼,如此,我们便能须藤摸瓜,找到她母亲。”

“至于我昨儿打连捷,是因为他胆敢碰我的女人,昨夜你到你母妃那里去,我便借机到提刑府看她。自从她离开侯府,我几乎每晚都悄悄过去看她,因为我知道,她甫一出府便病倒了。我就像我过去那样,无数个晚上施展轻功夜探皇宫,如果连玉不曾到她寝宫,我便像个疯子一样在她身边悄悄躺下,天亮离开。你终于明白那些姬妾我买来是作什么用了吗?”

“其中,我最喜欢竹歆,因为那丫头性情和她有那么几分相像。”

“昨天教你那宝贝弟弟一番搅局,我心中按捺不住,悄悄过去看她,我知道连捷今日会来,是以待你出门,便过了来……”

他说到此处,声音已是沙哑不堪,他似乎也是累了,不愿再说,低头痴痴看着怀中女人的脸庞,伸出衣袖替她擦净脏污的嘴角,又宠溺的替她碾平衣上的每道褶子。

连月仿佛不认识他似的,一步一步往后退,喉咙涩苦,已然挤不出一句话来。她低头看着自己虚假的肚子,只觉得这是一场最大的讽刺!

她知道,她为何会爱他,因为他和她一样,都是可为爱而狂的人。

如果这份爱情,给予的是彼此,那么必定是最幸福快乐的一双人。可惜的是,她的疯狂给了他,他的……却给了另一个女人。

可是,她不想和他分开,他就是她的命,她全然抛却作为一个公主的自尊,她哭着哀求他,“长安,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无烟她已经死了,死了……我爱你,我真的爱你……告诉我,你也爱我……”

霍长安又看了无烟一眼,不知为何,他长相冷硬的嘴角浮起一丝淡淡笑意,神色似乎已全部恢复清明,再非方才疯癫痴狂的状态,

他看向连月,笑道:“也许吧,我对你也不是全然不爱,只是,和她相比起来,什么都不是罢了,从她出宫静养开始,我便盯上了她,你好好保重吧。我们再不欠你。”

“李怀素,为防今日之事被泄出去,你封锁陵园,让所有人留下来五天。我相信,以连玉的能耐,五日之内必可将人救出。我死后,将我和她的尸体一块烧了葬在一起,自此她中有我,我中有她,她一生孤苦,我要永远陪着她。谢谢。”

素珍本便伤恸难耐,听他二人一番说话,心想情深果不寿,造化弄人,若这几个人中有人不爱得那么痴狂,那末,结局也许便完全不一样,直哭得昏昏沉沉,闻言大惊,她虽离霍长安最近,但速度尚不及无情等人迅速,四道身影连着已向霍长安的方向抢了过去。

连月大恸,“不!”

霍长安却已作好必死的打算,哪能让众人救下,众人方才动作,他已抱起无烟,双脚一点,如泥鳅般以绝顶轻功一滑,已滑出数步开外。

他毫不犹豫,一手揽紧无烟,一手运劲往自己的天灵盖狠狠击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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