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话 如风八千里，不知心向你（2 / 2）

她将目光扫过画音居，这间住了十几年的屋子于漫漫仙生不过弹指，而今离别却有种说不出的滋味。</p>

最后，她看到箱柜上放着的那件青羽的外衫，那是救治化羽那日落下的。想起今晚他对自己说的那些话，还是明天一早正式道别时再送还吧。</p>

这时，门被重重敲响，屋外那不羁的气息除了化羽还会有谁。但此时，尙轻只想一个人静静，便说道：</p>

“天色已晚，有事明天再说吧。”</p>

“不，现在就要说！”</p>

“可现在我要休息了。”尙轻说着灭了灯火。</p>

“你不开门，我就在这里说！”</p>

化羽的倔强尙轻是领教过的，她见对方没有要走的意思就移步门前，正打算开门，却听门外继续说道：</p>

“我听到他跟你说的话了！”</p>

尙轻一愣，伸出的手瞬时停住。</p>

“不要答应他！他害了我娘一辈子，不是个值得托付的男人！”</p>

果然，化羽知道青羽是他的父亲。尙轻想着，于是问道：“你什么时候知道他是你父亲的？”</p>

“这不重要。总之，你不要跟他回万妖谷。你如果真的要选，不如选我！”</p>

尙轻完全呆住了，她根本没想到会从化羽口中说出这样的话，不禁诧异道：“你说什么？”</p>

“我说——我喜欢你！”</p>

少年的告白就是如此简单、直接，却是第一个对自己说出“喜欢你”三个字的。可是，这三个字，他说得太过轻松，便显得随意了。</p>

“你知道什么叫喜欢吗？”尙轻冷冷地问道。</p>

这句话的确把化羽问住了，究竟什么是喜欢，是看着鹤舞在梨树一下一舞惊鸿时由衷的赞美吗？还是那日在画音居的回廊上，第一次看到尙轻不经意的笑脸时那一刹那的激荡？</p>

“我——”化羽鼓起勇气，“我见过彼岸花开！你说，那是地府给你的印记，是痛苦的记忆。我虽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但这段时日的相处，我觉得在你冷酷的面具之下其实有颗烂漫不羁，无拘无束的心。我想你变回本来的样子，我想你的脸上永远都有笑容。</p>

我不知道这样算不算是喜欢，但我会努力去学，学着如何喜欢一个人，如何照顾和保护喜欢的人，如何担起责任。我会成长为真正的男子汉，一个值得托付的男人！”</p>

少年的情话幼稚却热烈，让人胸口一阵猛烈。</p>

那一刻，寒诺的脸不自禁地浮现在尙轻眼前，她几乎都要忘记的那张脸此刻竟然这么的清晰。</p>

自己是命无红鸾的独月命格，不可以再招惹任何人，哪怕只是少年一时的头脑发热，哪怕只是他叛逆自己父亲的幼稚行为，对尙轻来说却是不可以触碰的禁区，不可以冒的险。</p>

必须彻底断了这孩子的心思，才能让他真正走上自己想走的路。</p>

尙轻打定主意，抬手拔下发簪，解开罗衫，然后披了青羽的外衫，又踢掉一只鞋，这才将门打开。</p>

那一刻，化羽简直呆住了，他从未见过如此衣衫不整，仪态慵懒的尙轻，一时间连目光都不知该往何处投放。</p>

尙轻却似全不在意，一副生气的样子说道：“你说完了吗？小孩子的心思要放在该放的地方。别学着大人，胡思乱想，异想天开！你若再这样疯疯癫癫，胡言乱语，就别怪我不客气了！”</p>

深情告白却遭到如此的讥讽嘲骂，化羽抬起头气鼓鼓地看着尙轻，尙轻的眼神却根本没落在他身上。</p>

这时，化羽注意到尙轻的身上披着一件男子的衣服，是青羽的玄色外衫？他不由朝屋里望去，难道说他们……</p>

化羽脸颊一红不敢想下去，随即又因愤怒而变得煞白。</p>

此时在尙轻的脸上，除了嫌弃还有一种被打扰后的厌恶。</p>

化羽觉得自己站在那里简直就像个傻瓜，他抬手朝屋内一指，“没想到你竟然是如此——”后面那恶毒的咒骂他终究说不出来，于是狠狠一甩手臂转身张开双翼飞走了。</p>

望着消失在天际的那抹黑影，尙轻舒了口气，却觉得心底竟如此冰凉，就好像放在千年寒冰上冻过一般，冷得直疼。</p>

“还上仙呢？居然这么——不知检点！堂堂上仙，栽在一只老妖怪手里，呸！活该！”</p>

化羽一路骂了个痛快，直到骂得词穷。</p>

他气鼓鼓地坐在山崖上吹风，尙轻的影子却不自觉地在眼前晃动。从最初的相见，到方才那尴尬的情形，化羽越想越觉得不对，她是那样的女人吗？难道，她有苦衷？化羽，你得冷静，千万不要被表象给蒙骗了。</p>

想到这里，他的心情突然开朗了许多，“哼，小爷才没那么好骗呢！”</p>

化羽反身悄无声息地溜回画音居外，刚想靠近却见门开了，青羽走了出来，身上披的正是方才尙轻披着的那件外衫。</p>

尙轻走后，青羽想了很多，觉得自己今日的表白的确有些唐突，毕竟自己昔日情史复杂，尙轻这样有个性有主见的女子不愿谅解，不肯接受也是正常。于是决定向尙轻道歉，以求可以回到朋友的立场，这样以后还能见面，一切都还有机会。</p>

离开时，尙轻将那件外衫还给他，不想竟被化羽撞个正着。</p>

这下，方才还抱着的希望一刹那破碎无形。化羽才意识到自己这番操作没能气到青羽反把自己气得半死，连呼吸都要停滞。</p>

“都走了，他们都走了！”化羽独自走在四羽阁空旷的楼台亭阁之间，“你们都走了，我也该离开了！”他冲着寂静空旷的四野说道。</p>

那一晚，尙轻一夜无眠，于是到无妄涧躲了个清静。</p>

清晨，她整理好心绪重新回到画音居，在初升的朝阳映照下，那枚花铃带着粉色的倩影在门廊上轻轻摇曳着。</p>

那一刻，尙轻停住脚步，她突然有了一种心被掏空的感觉，是那么奇妙又真切。</p>

化羽走了，与被抬上山时比身上只多了一样东西，就是那盆蝴蝶兰。他编了一个花蒌将花背在身上，不靠术法，不靠翅膀，用凡人的双腿开始了脚下的漫漫长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