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话 醍醐灌顶（1 / 2）

 有多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他是谁和自己有什么关系？</p>

化羽漠然地看着眼前的老头，眼睛里毫无光泽。</p>

“还真的是你！”老头上上下下将化羽打量一番，“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了？我差一点都没认出来。”</p>

化羽没有反应，表情依旧木然。</p>

老头环顾左右，然后一把拉起他，“走，换个地方说话。”</p>

他们离开城区来到一座道观前，“那儿就是我现在的栖身之所在。”</p>

老头说着，却在距离道观百步开外的地方找了块石头坐下，他取下腰间的葫芦，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包，在化羽的鼻子前比划了两下，笑着道：</p>

“香吧？你小子碰着我算你福气。这世道，有酒有肉就赛神仙喽。咱爷俩在这儿把这些解决了，然后我带你进里面安置。”</p>

化羽看着眼前这个笑嘻嘻的小老头，除了这身不大合体的道袍，他和多年前似乎没什么变化。即便这世道再难他也好像不受影响一般，依然能吃能笑，仿佛永无忧愁。</p>

“百事通？”</p>

听到化羽终于开口说话，老头眼睛一亮，“嘿，记起来了？我还以为你哑了傻了呢。”</p>

“你——出家了？”</p>

“出家？”百事通低头看了看身上的道袍，然后“呵呵”一乐，</p>

“世道太乱，这个样子比较容易讨生活。不管遇到官还是兵，看到我这一身的仙风道骨也都会礼让三分。再给人算个卦布个阵什么的，就不愁吃喝了。”</p>

化羽没接茬，但从鼻息里透出一股不屑。</p>

百事通多机灵怎会没有察觉，他眼睛一瞪，“小子，这是生活经验，你得学着点！你看看你，年纪轻轻怎么混得如此狼狈？你可是上过仙山学过本领的，干点啥不成，再不济从军也行，总比当乞丐好吧？”</p>

“我此生最不该的就是从军。”化羽的声音里透着苍凉。</p>

“什么？你从过军？什么时候，在哪里？诶诶，你说说都发生了什么，怎么就变成现在这副样子了？”</p>

百事通依旧好奇多话，却鬼使神差地打开了化羽的心扉。压抑憋闷了多年，化羽的心事无处诉说，遇到百事通这个旧识情绪便像开了闸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p>

他将这十几年里自己身上发生的故事一股脑地讲给百事通，直听得对方一会儿站一会儿跳，一会儿又坐立不安。</p>

最后，他看着百事通那惊讶万状的双眼，苦笑道：“怎么，知道我不是人吓到了？”</p>

“吓——吓什么啊？我是谁，我通仙镇活过来的，什么世面没见过，不就是个小妖怪，还是半个——吓到我？哼，我地府都去过，和神仙也打过交道，就你——对了，尙轻呢，你不是跟她挺熟吗？她可是上仙，我跟你说过的，你就没找她帮帮忙？”</p>

化羽几乎什么都讲了，包括自己是妖的身份都没有隐瞒却唯独省略了有关尙轻的部分，听百事通提起，他眼神飘忽了一下，然后下意识看向远方，仿佛是刻意地用淡淡的语气回道：</p>

“人妖尚且殊途，何况是仙和妖？”</p>

“也对。”百事通说着叹了口气，“其实，说到尙轻，我心里也有愧！”说着他拿起葫芦灌了口酒，化羽竟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泪光。</p>

就听百事通继续道：“以前，我贪生怕死有些事不敢讲。可是活得久了，越活就越没意思，反而想入黄泉，却又求死无门了。</p>

我有时候甚至想，如果尙轻知道了我当年做的事，是不是一生气就会把我的魂魄勾了去，那我就可以去死了。”</p>

“你对她做了什么亏心事？”</p>

“嗯，是做了！当初在地府遇到尙轻，是她网开一面放我回到阳间。可是我不知报答，当那个人以生死簿威胁我的时候，我立刻怂了。”</p>

于是，百事通将自己压在心里已久的秘密对化羽和盘托出。</p>

这两个人此前都没想到会在此时此地对彼此掏心掏肺。</p>

化羽知道此事也是一惊，从前听说尙轻跟着青羽是为了报恩，事情的缘由竟是这样，她不是仙吗还会遭遇暗算？</p>

“你当真看清楚了？”</p>

“我那时是装醉，装的。隔着门缝我看得清清楚楚，那几个鬼魂偷袭尙轻的时候简直犹如神助。我还纳闷儿她不是地府的追魂使吗，怎么会连几个鬼魂都拿不住？”</p>

“定是那个教你说谎的人做的。”</p>

“我也这么想。那个人看样子也是仙。”</p>

“你看清他的样子了？”</p>

“这——”百事通回忆起那天一道强光打在那人身上，他根本没有看清对方相貌，也不敢仔细打量，</p>

“其实吧，我只看到他飘摇的白色衣襟，就和——就和在阴阳界看到的从天而降探访尙轻的那位十分相似，所以猜想也当是仙，说不好——说不好就是同一个人呢？”</p>

化羽所知道的尙轻的仙中好友就只有医仙逸一，如果百事通所言是真，那个藏在暗处意图伤害尙轻的会不会就是逸一？</p>

想到这里，他竟止不住担心起来。</p>

“唉！仙家也有阴谋和算计啊！”百事通感慨道，“要我说，人间的命数是仙家写的，既然如此，人间所有的善，所有的恶便都是跟仙家学的喽。”</p>

化羽突然觉得此话很有道理，是神仙教凡人定立规矩约束法则，那么那些破坏规矩，滥用法则的做法又是谁教的？天道真的就如所标榜的那般公正清明吗？</p>

“身为凡人，就只能承受无力反抗吗？”</p>

“反抗？要想反抗法度的制造者，除非你能成为他们。”</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