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话 你的剑呢？（2 / 2）

“就是文昌阁那边，据说流光司印去了几次，却都被无垢神君拒之门外。”</p>

文史天官心里清楚，苍清尘被苍清崖连累，心中气恼自是正常，只是，这件事终归敏感，于是他偷眼瞄向天帝，却见对方面色依旧平静，这才放心。</p>

距离殿门越来越近，空气中隐隐飘来一股酒气。文史天官的心一下子便提到了嗓子眼。</p>

天帝却看着前面的人影开口道：“各衙均是当值时间，他在哪里喝成这样的？”</p>

“这——”文史天官使劲吸了吸鼻子，不由脱口而出：“桃花醉？！”</p>

这下答案不言而喻了。</p>

天帝也没多说，径直来到殿门前看了眼醉酒的苍清崖，他靠在柱子上，双眼紧闭，面色通红，似乎正呼呼大睡，除了额前几缕发丝稍显凌乱，从头到脚尽显精致。</p>

文史天官凑近了上下打量，心里话，还真是他，不仔细看差点没认出。不想此时天帝却突然问道：</p>

“月老待客一向如此热情吗？”</p>

文史天官好心解释道：</p>

“桃花醉在天庭中素来有名，但月老向来有度，”看着天帝仿若不经意瞟向自己的眼神，又忙改口道：</p>

“不过近来不知怎的就突然少了节制，屡屡醉酒。”</p>

“如此贪杯，就不怕误事？”</p>

凭借一直随侍天帝的经验，君上的问题一出该怎么回答便已大致有数，但文史天官也不想小题大做，于是拿捏着回道：</p>

“近来送子娘娘倒是抱怨过，说凡界姻缘渐少，她快无处送子了。”</p>

天帝听罢轻轻“哼”了一声，“抱怨有何用，她该上奏姻缘殿渎职才是。”说着，又瞥了眼苍清崖，竟没有命令处置，而是仿若无视抬脚就要入殿。</p>

文史天官左脚向前右脚向后，不知是该跟上天帝还是留下料理苍清崖，就在他进退为难不知所措之际，醉醺醺的苍清崖却开口说话了，</p>

“天宫之高，凡界之遥，一根红线如何牵得天下姻缘？眼见着自己亲手牵的姻缘，一对对终成怨偶，几多唏嘘，也难免有悔不当初的时候。”</p>

这看似狂放的醉话，天帝听来却是明明白白，那便是自己对月老的惩罚，谁说只有罚在肉身才痛，他的罚是诛心，包括眼前这位醉酒的，如果不是疼了，又怎会一反常态积极应酬起来？</p>

天帝没有停步，一边往里走一边说了嘴：</p>

“三分醉，七分醒。进来！”</p>

文史天官一愣，君上方才的态度对一位在帝宫寝殿门前耍酒疯的来说可谓太过“和善”了吧？</p>

却见苍清崖撑起身站起来，不忘理理发冠，然后迈着不怎么稳当的步伐走进殿内。文史天官识趣地在外面将门带好。</p>

“怎么，要赏你一碗醒酒汤吗？”天帝说着来到御座前反身坐定。</p>

苍清崖晃悠悠走上前，放着座椅不坐一屁股在御座前的台阶上坐下了，</p>

“别！酒醒了，有些话可能就说不出了。”</p>

天帝既不意外也不生气，“你是故意的？好吧，想说什么？”</p>

“你不准生气！”</p>

“那要看你说什么了。”</p>

“那——也不准治罪！”</p>

“好。今日不论你说什么，都不会被治罪。”</p>

苍清崖笑了，他背对着天帝自顾自地抖动了一会儿，笑声止住之时突然问道：</p>

“你孤独吗？”</p>

天帝瞬间惊住，他喜欢用诛心的方式惩罚他想惩罚的对象，却始料未及遭遇了这锥心一问。</p>

他是天地共主，俯视万物，护佑苍生，无人可以比及他的权力，也无人可以替他感受那云端之上的孤独。</p>

早已自断红鸾的他身旁没有红颜，侍者芸芸，或敬他或畏他或忠诚于他或攀附于他，却无一可交心可坦诚可谓之为知己。</p>

沉默之后，天帝淡淡地回了句：“你呢？”</p>

苍清崖转过头，看着天帝微微一笑，“我，和你一样。”</p>

那一刹，天帝的心猛然一颤。却见苍清崖低下头用手抚着白玉台阶上包裹的金丝钩花边角，</p>

“还不如时序殿的台阶坐着舒服。”</p>

一句话勾起天帝的回忆，那时的他还是努力上进以求被君父看到的天宫六郎，而苍清崖也还是那个没有背景赤手空拳拼出声名的流光司印。</p>

他们同是与天命抗争的倔强少年，于是，两个少年郎在时序殿前相识，他们惺惺相惜成为朋友，他们在时序殿空旷的大殿上畅谈，甚至也曾酒醉肆意发泄：</p>

“我在这里不应该只是时间的记录者，我要做时间的管理者！”</p>

“我要做这一世的管理者！”</p>

天帝看着眼前的苍清崖，虽然精心装扮过却已不复当时少年俊朗。他似笑非笑地问他，</p>

“原来，你都记得？”</p>

苍清崖轻勾嘴角，“你当时不也没醉吗？”</p>

“你在怪我？”</p>

“哪件呢？”</p>

“是啊，你可以怪的事太多。你可以怪我登上帝位却没有帮你。”</p>

“不对。我不喜欢束缚，你肯让我下界已经是帮我了。”</p>

“你怪我不给你机会，让你连晋升都比别人慢许多。”</p>

“我在乎吗？”</p>

“那就是这次。怎么，在幻虚呆得不开心？”</p>

“我该开心吗？”</p>

“你都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没点数吗？”</p>

“诶，我可什么也没做。别想套我话。”</p>

“呵，随你怎么说。可我就是要让你难受难受，才会知道谁是这天下之主！”</p>

“是你！我的君上！不过，我还真敢说句实话，化羽能逃离我是真心高兴！”</p>

“哼！”</p>

“他是我徒弟！我就只有这么一个徒弟。他就像我的孩子一样！”</p>

苍清崖的情绪有些激动，</p>

“你知道他第一次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什么样子，浑身上下几乎一块好的地方也没有。他是以凡人身躯徒手爬上苍无崖的！我当时就知道这个孩子对我脾气！”</p>

天帝其实也是喜欢化羽的，听了苍清崖的话他便更理解自己当初的感觉，那个孩子身上有种不明的吸引力，原来他和自己以及苍清崖一样只是不肯屈服于天命。</p>

“我不妨再告诉你一个秘密，”苍清崖继续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