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 浮生月下 一(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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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小姐董如微,幼时随父母出行时遇上海贼,她被仆人藏在酒桶中才侥幸保住性命,而其父母则双双遇难。获救后,董如微被平南王府收养,姨父和姨母待她如亲生女儿,她便也将柴桂视作自己的亲弟弟。</p>

柴桂抓周抓到了表姐的红头绳,四下顷刻间安静了下来。很快,就有机灵的说道:“小世子将来必能觅得一位贤妻。”</p>

“对对,就像王爷和王妃这样。”随即,众人大笑。</p>

然而,笑声还未停止,边关送来急报。外敌入侵,边关告急,平南王和王妃临危受命率军迎敌。</p>

这一战空前惨烈,平南王夫妇以双双殉国为代价痛击入侵者,并为南凌保住了飞骑卫这支精锐,令外敌心有忌惮,数年后仍不敢妄动。</p>

董如微,年少的小女娘一夕间扛下了整座王府的重担。她尝过失去双亲的痛,更感念王妃夫妇的抚养之恩,因此发誓要护柴桂平安长大,直到他成为真正的平南王。</p>

就这样,柴桂此后的成长记忆里就全部都是表姐的身影。</p>

老王爷虽然身死,但世子还在,飞骑卫便始终属于平南王府的家底。董如微明白,这或许就是“怀璧其罪”。那些年,来自明里暗里的各方势力,无不对飞骑卫的控制权虎视眈眈,想要柴桂命者大有人在。董如微只能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仍防不胜防。</p>

那日,柴桂中毒命在旦夕。无计可施的董如微只身闯宫,求皇帝派御用的首席太医为其解毒。</p>

那日的雨很大,董如微纤弱的肩膀在暴雨中瑟瑟发抖,她赌上一切去求皇帝,她甚至不敢想那投毒之人的幕后主使,也许正是自己当下的所求之人。这一次,如果赌赢了,往后所行之路她便义无反顾,如果输了,那就陪上自己这条命,也好过让弟弟一个人孤零零上路。</p>

或许苍天有眼,或许是将更大的考验留在后面,这一次,董如微赢了,当柴桂被从鬼门关拉回来的那刻,床榻前苍白无力的她终于倒下了。</p>

暴雨之后天空微晴,一切都宛若新生。平南王府也迎来了新的生机。</p>

柴桂病愈后,皇帝一纸诏书正式册封柴桂为新的平南王,同时令他为太子伴读。这不是一纸简单的诏书,而是皇权在向世人宣告,小平南王是皇家的人,是太子的人。</p>

往后岁月看似静好,但柴桂谨记表姐的嘱托,低调行事,谦卑为人,谨言慎行,所求所愿唯“安稳”二字,直到他遇到那个女孩儿。</p>

那是柴桂第一次入东宫听学,同堂的还有太子胞妹玉衡公主和她的侍读——莫太傅的幺女莫婉卿。</p>

初见婉卿,她提着水青色的裙摆,穿过庭院里的一排玉兰,轻快的脚步踏着廊阶,身边裹起的风里散着淡淡花香,就那样“倏”地一下钻进书房。</p>

“婉卿,”莫太傅脸色微沉,“还不见过太子殿下和平南王?”</p>

莫婉卿微微欠身,如葱段般的手指微微翘起放在她纤细的腰身间,“婉卿见过太子殿下,见过平南王。”</p>

她偷偷抬眸,眼神扫过太子望向柴桂,四目相对时,他看到她的眼眸中有云彩流淌。她浅浅一笑,梨涡轻点,恰如一朵含苞的玉兰。</p>

少年的心门在那一刻悄然打开。</p>

那些年,他们一同读书,一起嬉闹,少年少女的情丝在懵懂中慢慢生根发芽。</p>

太子身体孱弱,同时性格也十分懦弱,以至于连玉衡公主都看出了他对莫婉卿的心思,但他自己却始终踯躅不敢向前,眼看着柴桂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逐渐俘获了芳心。而他只能暗暗地自卑、不甘甚至嫉妒,却也仅限于此。</p>

后来,当柴桂回想自己的一生,最快乐的时光竟是在东宫伴读的那几年。那时的他,因心中有爱便慢慢放下防备,展露出与这个年纪相符的率真和开朗,甚至想过把储君当做朋友。</p>

然而,浮生一梦,何况那段短暂的岁月没入人生这条长河便属实激不起一点水花。</p>

那一年,天象频现异状,有人看到有白雾笼于平南王府上方,逾七日不散。于是,坊间开始有传闻,说“王”字上方一个“白”便是“皇”字,此乃天降预兆。</p>

原本,因百姓们感念老平南王以身殉国,对小平南王就颇多爱戴,加上如今的太子身弱气短,皇帝又没有其他子嗣,朝中大臣们不免议论,这奇特的天象里究竟藏着怎样的天意?</p>

那些天,董如微如坐针毡,她知道那些话迟早会传到皇帝耳中,这些年平南王府能一切安好全仰仗皇恩的照拂,如今的柴桂还没有自保的能力,一旦皇帝当了真……</p>

董如微不敢想下去,此时的她已是一背冷汗。同时,她也明白,皇帝对平南王府恩宠至今也绝非是感念老平南王的功绩,他是帝王也是男人,没有人会对一件注定没有回馈的东西一直付出的。况且,当下的情形,流言四起,她要笼络住他的心,更要给皇帝一个愿意相信的理由来给平南王府上方离奇的白雾一个合理的出处。</p>

那天,平南王府一派喜气,传旨的公公满脸堆笑,只有柴桂呆滞得如同一具木偶。</p>

众人散去,董如微轻抚弟弟的脸庞,强忍着挤出一个笑容,“阿姐年纪大了,总是要嫁人的。”</p>

柴桂知道,为了照顾自己姐姐早已错过花嫁之年,可他更清楚,深宫重帷,姐姐托付的并不是她一人的终身,而是平南王府的整个身家。</p>

那一年,董如微入宫被封为贵妃,柴桂未即弱冠便得了军衔,被封凤威将军。朝野间纷纷议论,说原来这些年大家都会错了意,小平南王是皇家的人不假,却不是东宫太子的人。</p>

深宫中最坐不住的当属太子之母郭皇后。如果那白雾笼平南指向的是小平南王倒也罢了,因为皇帝自会出手解决,可如今董贵妃入宫,那天象预兆的人便可以说成是她,只要她诞下龙嗣。</p>

郭皇后狠狠地握住椅柄,鲜红的指甲就要抠进木头中。</p>

此时的柴桂,站在王府空旷的院子中,他遣开了下人,自己一个人孤独地任风从四面吹来。打从他记事起便和表姐相依为命,对他而言,表姐是姐姐却更像是母亲,是老师,是他的支柱。现在,她走了,虽然宫门距离王府策马飞奔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但他和她之间从此隔着的便不仅是一道朱门。</p>

轻轻的,风中裹着的花香漫入。莫婉卿水红色的裙摆成为柴桂眼中唯一的亮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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