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温柔的蛛网(1 / 2)
丁不一对砍来的钢刀熟视无睹,安然地等待着死神的降临。
余小二吓得躲到白如水的身后,闭上了眼睛。
白如水突然发动,身如鬼魅,乍地现身在丁不一身前,手中挑起一柄罕见的弯刀。
叮叮当当的金铁交鸣之声,骤如急雨,倏起乍落。
陈风林、胡彪和胡汉三把钢恨几乎脱手,人倒退数步。
白如水左手一扬,袖中一簇暗器如影星芒轰然而出,带着“咻咻咻”尖啸,射向陈风林三人。
陈风林、胡彪和胡汉三人都是江湖老手,见射来的暗器闪着蓝光,且伴有腥风血气,知是极毒之物,不敢怠慢,一齐挥刀护住身子,连连后退。
“快走!”白如水运动功力奋力一推,将丁不一推出废圩外。
余小二不待吩咐,风紧扯呼,弓身一窜,如丧家之犬,刹时没入废圩的黑暗之中。
袁骏星引吭长啸,腾空而起,手中的宝刀冷芒流灿,磕飞射来的暗器,身子绕回翻旋,追向丁不一。
白如水清叱一声,弹跃空中,右手的弯刀贴肘击出,左手向空中连弹三个小球。
“当!”白如水替丁不一接下极险的一刀,身子一串滚翻,上衣成碎片飘下,露出雪白的薄若蝉翅的内衣,手肘±弯月锋利的刃赫然在空中划出一圈圈耀目的光环。
“砰!”三个小球相继在空中爆裂。
朗朗月光下,飘着散开三团红、黄、绿色的灰雾。
袁骏星敛声屏息,宝刀悄然下滑,身子随后落下,脚刚好落在地,托地一跃,往后退出数丈。
彩色灰雾团中,白如水正挟着丁不一窜向废圩外的小树林。
“臭娘们想跑?”陈风林的大叫一声,弹身欲追。
“退!快退。”袁骏星急声高呼,喊声中自己又往后疾退数丈。
空中的三色灰融在一起,变成了黑色的雨点,往下罩落。
胡彪、胡汉闻声即退,一连两跃,已到袁骏星身旁。
陈风林咚咚的一怔,随即敛步退。
袁骏星的脸变的更加苍白,眼中闪着一抹毒焰。
他已经知道那假装受伤的女子是谁了,想不到百毒帮竟敢与东厂和锦衣卫作对。
黑雨过后,荒坪上仍是月色溶溶,只是不见了白如水、丁不一和余小二。
袁骏星眼中冷芒闪烁,在思考下一步的行动。
陈风林、胡彪和胡汉三人呆若木鸡,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在余家祠堂荒坪上,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当!”一声钢刀坠地的碰响,将陈风林三人震醒。
陈风林的看看地上。自己的钢刀怎么掉了?他惊疑之际,才发现有臂已举不起来了。
胡彪惊恐地道:“你的手……”
胡汉正欲去托陈风林的手臂,袁骏星冷声道:“别碰它。”
胡汉急忙缩回手,一双惊慌的眼睛望着袁骏星道:“这是怎么回事?”
袁骏星冷漠地道:“他右臂中了‘腐肌化骨百毒水。’”
“你说什么?”陈风林瞪圆了眼睛:“我中了腐肌化骨百毒水?没……有,绝对没有!”
袁骏星道:“我说的绝对没有错。”
陈风林挣扎着举起右手。他右手下肘到手掌一截,衣袖已经破碎,随着手的摆动,碎片从手肘落下随风飘走,手肘和手背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点状的伤口,伤口已起浓泡,肤肌正在迅速溃烂。
陈风林发出一声狂吼:“不会的,不会的。”
这位在锦衣卫混了十多年小头领,象疯子似的狂吼乱叫着,挥着中毒的手臂一阵乱蹦。
胡彪和胡汉吓得躲也不是,劝也不是。
袁骏星向胡彪、胡汉丢了个眼色。
胡彪、胡汉往后淡地一退。
袁骏星背上跃起一道悸人的寒芒,劈向陈风林。
“呀!”一声凄厉的尖嚎,响彻夜空。
一支断臂同时飞向空中,刺目的鲜血如骤雨般狂喷溅洒。
“我的手臂……”陈风林挥着溅血的秃臀嚎叫几句后,颓然倒地昏死过去。
袁骏星弯腰出手点住陈风林的肩腰几大穴位,然后吩咐胡彪、胡汉给陈风林包扎伤口。
“砰!”断臂此时才落地,恰恰落在袁骏星的足前。
袁骏垦冷眼看着脚前的断臂,牙齿咬得格格直响,胸中腾着灼炽的烈火。
又让丁不一逃走了,如何向督主和马公公交待?
该死的白如水!
她怎么会来踏这淌混水?
现在别无他法,只有闯进百毒帮,诛杀丁不一。
百毒帮虽小,但帮中之女子极善使毒,且诡计多端,要闯入百毒帮堂杀人,虽不说是比登天还难,却也是件极不容易的事。
若是调动大批兵马,必会惊扰地方官府,此次出京是秘密行动,连皇上孔瞒过了,若是出了差错,革职事小,这项上的人头也难保了。
这位东厂的二档头,心狠手辣的刀魔,第一次遇到了难。
有彪和胡汉包扎好陈风林的伤口,轩身站到袁骏星身旁听命。
“啊!”胡彪突然一声掠叫,连退后两步,指着地下道:“你看!”
胡汉敢怪叫一声,面然倏变。
地上的断臂在短短的片刻之内,已变成了白骨,而且白骨还正在蠕动、腐化,逐渐变小、消失。
“少见多怪。”袁骏星沉静地说道,心里却是扑腾乱跳,惊骇万分,好厉害的毒物!
胡汉定住心神道:“大人,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袁骏星冷声道:“继续迫杀丁不一。”
胡彪在身后道:“丁不一已被那女人救走了,咱们上哪儿去找他?”
袁骏星抬头望望空中的月儿:“去高邮湖百毒帮堂。”
“百毒帮?”胡汉诧异地问。
袁骏星仍色望着月儿,仿佛在回忆白如水的薄如蝉翅的内衣:“那女人就是百毒帮帮主白蜘蛛。”
胡彪、胡汉同时道:“原来她就是百毒帮帮主白蜘蛛。这个臭女人,好大的胆子,居然敢与东厂和锦衣卫作对,咱们去将她那蜘蛛窝端了!”
袁骏星缓声道:“你们不要小看了这女人,咱们几个只怕还端不出个蜘蛛窝。”
“笑话。”胡彪道:“凭袁大人的功夫还怕几个女人……”
袁骏星打断他的话:“袁大人功夫再好,也挡不住这个。”
他指指地上正在腐化的断臂手骨。
胡彪和胡汉顿时噤若寒蝉。
袁骏星对胡彪道:“咱们这次失手,千万不能让督主和马公公知道,否则,依我都吃不起罪。胡彪,你马上执锦衣卫牌去招集一小队人马来,准备攻打百毒帮。”
“大人,小人我……”胡彪支吾着欲言又止。
袁骏星瞪起三角眼:“怎么啦?”
胡彪无奈地道:“禀袁大人,小人的锦衣卫牌不知时候失落了,再说小人仅是锦衣卫一名普通侍卫,怎能调得动兵马?”
袁骏抿起嘴唇,厉声道:“没用的奴才!连锦衣卫牌也居然丢失了,真是个窝囊废!好,你执我的东厂牌子,去高邮兵营找齐总兵秘密调一支兵马来。”
胡汉小心地翼翼地道:“大人真调标营兵马攻打百毒帮堂?”
“哼!”袁骏星鼻孔一缩道:“兵马只是个晃子,吓吓他们,使他们不敢施毒罢了,咱们真正的使命并非是攻打百毒帮,而是杀那个丁不一,你们不要忘了这一点。”
“是。”胡彪、胡汉同时顿首。
“你去吧。”袁骏星伸手探入腰囊。刹时,他惊呆了,腰囊的东厂二档头的印牌也不见了!
没有印牌如何能借得动兵马?
该死的乞丐!没错,是余小二在八桥镇街口偷走了自己的印牌!
胡彪恭声道:“大人,您的印牌呢?小人等着去办事呢。”
“啊——”袁骏星青筋突暴,发出一声长啸。
凄厉悠长,饱含着愤满愿的啸声直冲云霄。
深夜。
星月暗淡。
湖面的风游丝般弱了,水还在哗哗地流响却不见了水光泽。
到处是枯枝败叶,残花死草,脚踏在上面沙沙作响。
秋,象个忧郁的姑娘,憔悴的少妇,徘徊在高邮湖旁。
湖畔西南边,耸立着一座深似侯计的巍峨巨宅。
数丈高的围墙和紧闭的铁皮大门,将暗淡的星月和憔悴的秋色关在了宅外。
宅内则是鲜花怒放的春天和春意旖旎的梦境世界。
点点红灯摇曳,阵阵莺啼燕语。
这里便是百毒帮帮堂“百花堂”总舵。
帮堂内的气氛与往日不有所不同,欢快的气氛中透着一丝紧张和不安。
花女们已接到警告,可能会有强敌前来偷袭,随时作好迎战和弃堂的准备。
花院四角架起了警告,管上扣着淬着剧毒的无羽毒箭。
花径道上到处是陷阱花丛中蜷缩着一条条性情猛烈的毒蛇。
厅房内,每一张门后,每一个拐角处,都埋伏着一名训练有素的花女杀手。
春色中透着肃杀,绮梦里藏着死亡。
白如水已是严阵以待。
内宅深处,有一间独立而不打扰的小阁房。
这是百毒帮帮主白如水的卧室。
卧室的布置有些特别,特别得有些出奇。
房间正中央,一张铺着白色软羽的大床,床上白锦帐他钩,白绣花缎被,四壁层层垂挂的白色纱幔和布满顶壁的白绫纠结在一起,从四面八方牵扯到大床四周,交织的纱就像是一张偌大的蛛网,大床就是蛛网的心中。
往日,白如水就躺在这张大床上。
连卧室也是这番打扮,白如水的“白蜘蛛”这个绰号,真是名副其实。
现在躺在大床上的不是白如水,而是那位花花公子丁不一。
白如水原想救下丁不一后,就让他和余小二赶快离开百花堂,不想丁不一这个不争气的花花公子,偏偏在这个时候病倒了,发高烧、说胡话,一病就一天一夜。
幸喜这一天一夜中,东厂番子和锦衣卫没找上门来。
希望袁骏星没能认出自己!白如水带着侥幸的心情,将丁不一和余小二留在了帮堂,同时也作好了应变的准备。
丁不一迷迷地睁开双眼,舒臂伸了个傲腰,好些日子没这么舒舒服服的睡过觉了。
烛光照着他的脸,照映着大床四周牵扯的白色纱帐。
此时,他才意识到自己是躺在白如水的床上。
看着周围的纱帷,想像着自己是一只静伏地蛛网中心的大蜘蛛,脸上透出一缕微笑。
忽然,一个一直紫绕心头的疑问又突地浮起:白如水为什么要救自己?
非亲非友,无缘无故,难道是爱上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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