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只闻琴声 不见琴来（2 / 2）

“还有一件事。”应零从背后取出一个酒坛，放在桌上。</p>

碧松影一看，笑了起来：“怎又送礼，和吾何必如此客气。”虽然嘴上这么说，手却忍不住伸向酒坛。</p>

“咳，吾听闻叱酒当歌出门远游，所以想请宗主代为转交。”</p>

碧松影的手僵在了原地，脸上有几分尴尬：“原来是这样啊……”应零看他变脸之迅速，着实有些无奈，又自身后拿出一坛酒。</p>

“烈酒伤身，还是留给年轻人喝吧。这坛酒适合长者养生，是宗主你的。”</p>

听了应零的话，碧松影的笑容又僵住了，忍不住小声嘀咕：“长者？吾有这么老吗？我也很年轻啊，喝什么养生酒……”</p>

“最后，吾是来辞行的。”应零话甫出口，就见碧松影身形一滞，面露讶异。</p>

“什么？这么快就要离开了!”碧松影显得有些激动，“不再多留一段时间？很快就是天元论魁了，此等盛事一旦错过，便要再等十二年。你真正不留下？”</p>

“宗主的好意，应零心领了。但眼疾一日未复，终是一件心头大事。”应零摸了摸目上的白绢。虽然黓龙君给她的建议是放弃，但她不想这么轻易放下。</p>

权衡之下，她选择先医治双眼，剩下的一切随缘。无论最后是找到了，还是仍旧无果，都顺其自然。</p>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过去了这么多年，再深的执念也已所剩无几。</p>

百世孤寂，寂寞一人，一无所有，不断失去。</p>

这是找人的代价，而她找得够久，现在只想找到归处，彻底地停下来，终结这漫长的旅程。</p>

那就放下吧，放下执念，放过自己，迎接新生，再世为人。</p>

“啊……”碧松影一声长叹，还是放弃了挽留，“好吧，但是要记得回来，你那间屋，吾会让人打扫，为你留着。你永远是阴阳学宗的客人。也是吾如画江山认定的，义妹。”</p>

“你……”应零震惊地看着他，在她的记忆里，还是第一次有人对她说这种话。</p>

“什么你啊、我的，你该改口叫吾兄长，你要是不习惯这种叫法，也可以叫吾大哥。”碧松影对她的反应有些失望。</p>

应零迟疑了一下：“吾……大……宗主，别开玩笑了，吾这一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p>

碧松影淡然一笑：“无妨。如画江山认定的人、事、物从不会改变，一声义妹，终生义妹。碧松影一生鲜有知己，你便是其中之一。”</p>

“吾……受之有愧。”应零的心头被莫名的情感冲击着，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一时间手足无措。</p>

“哈。观你年岁，比吾之孩儿还年轻。这声义妹你确有赚到。”碧松影看出了她的别扭，心中了然，当下并未强求。</p>

“大……啊……”酝酿了许久，一声“大哥”还是没能喊出口。</p>

“别大了。”碧松影笑了一声，拿出一本书，递给她，“零妹，你的礼物大哥都有好好收藏，这本书送你。上次你说，想请教吾学宗咒术，终究是没闲了。你这么聪明，就自学吧。”</p>

碧松影像是看出了她的踌躇，先一步开口：“别推辞，不然大哥会生气。哎，本来还想让你替大哥未出世的孙儿取名，看来，吾只能去找玉帛商量了。”</p>

玉帛是泰玥皇锦的本名，也是如画江山的义妹，是临书玉笔旭长辉的夫人。</p>

“哈。”应零笑了一声，小心地收起了碧松影的赠礼，“反正吾也不会取名，吾自己的名字都是随口编的。大……咳，最多十年，吾便会回来。”</p>

碧松影面露喜色：“如此甚好。你放心，吾会告知学宗上下，你是吾阴阳宗主如画江山的义妹。别说十年，就算二十年、三十年，你在学宗的地位也不会改变。”</p>

“那……再会了……宗主……”应零郑重地对碧松影行了一礼，转身离开了此地。</p>

离别最是难舍，让人不敢回头。若是多看一眼，都会让她动摇决定。</p>

“这声大哥，吾会等你心甘情愿唤吾。零妹，别让大哥等太久啊。”</p>

碧松影的话让应零脚步一滞，她极力克制住回头的冲动，加快脚步离开了这里。</p>

她的人缘很不错，一路上许多人和她问好，应零都一路回应了过去。她没带着行囊，众人也只以为她和往常一样出门散心。他们的态度越是友善，应零就越有种落荒而逃的感觉。</p>

快步走出学宗之后，那种难以言喻的感情才逐渐淡了下来，刚才几乎压得她喘不过气。</p>

最后远远望了一眼阴阳学宗，应零踏上了离开的路。突然，她的脚步一顿，脑海中浮现了与黓龙君的谈话。</p>

“（内战……）”应零内心纠结，“（学宗有当世七雅坐镇，实力可算是四宗最强。就算真正开战，明哲保身应该也不成问题。）也许是吾多虑了吧。别人的内政，吾也无权干涉，就当与吾无关吧。”</p>

谁又能想到，不久之后发生的事，彻底改变了道域。饶是多年过去，思及那时，犹有一丝后悔。如果自己没置身事外，会不会有所不同呢？</p>

但时间不能还头，谁也无法改变过去发生的事，只能去接受，或深刻，或淡忘，或沉埋，或释怀。</p>

“旧世如尘怀故梦，无声一曲葬飞霜。流风不及悲白雪，血月应零寄孤红。”</p>

再次踏上旅程，来时一人，去时一人。在凄婉的诗号中，红色的身影渐渐远去。</p>

十年能发生多少事？这一别，注定物是人非。</p>